安歌連忙跪下,“安歌從不識得代弘文,不知他是誰,安歌來自於一個小小安平郡,實不曾聽說過這樣的人物。”


    曹煜道:“真的嗎?那剛才,為何要隱瞞你卜出的卦意?”


    “我——件”


    “你不用否定,你們這些風水師,卜算師,朕早已經看透了。仗著別人不懂這方麵,你們就為所欲為,你們連撒謊的時候,手勢都一樣,因為害怕別人看穿你們撒謊,看穿你們的卦象,所以會本能地將手放在桌上,遮住離手比較近的兩枚或者三枚銅錢,就算別人能看到也會看不全,你們都是一個伎倆,以為朕不知道嗎?”


    安歌知道曹煜善察人心,觀察別人細致入微,但是真的沒想到他會這樣的細致,一時間愣住了。


    曹煜卻又擺擺手,將身邊的隨從都打發了,冷冷地盯著安歌。


    “現在,你倒是要如何解釋?”


    安歌隻覺得喉嚨有些幹,腦子迅速地轉著,最後訥訥地道:“其實,其實是因為,我所卜之卦相中,與潘姑娘的一樣,與其讓大家說我無能,隻是照搬潘姑娘的話而已,還不如說擲出空卦,我隻是為了保存我自己的顏麵,隻是為了,不會輸得太難看而已。”


    “你又撒慌!”曹煜氣急,雙唇緊崩,極度失望地看著安歌齪。


    “這樣說來,你是一定要站在曹炟那邊了!你根本不可能成為朕這邊的人對嗎?”


    以安歌所了解的曹煜,他此時這樣問,便是已經動了殺心。


    若她回答錯一句,便會引來殺身之禍。


    指尖微顫了下,她驀然跪了下去,“皇上,安歌隻是安平郡走出來的一個小小外室之女,雖然有些卜算尋穴的技能,終究也隻限於此,對於皇上與齊王爺之爭實在不太了解,安歌隻是得皇後庇佑,相安一隅罷了,求皇上饒過安歌這次,以後安歌再不敢妄為胡來。”


    “哼哼,饒過你?”曹煜神情陰晴不定,饒著安歌踱步一圈,似乎在仔細打量著什麽。


    最後卻微微一笑,“你放心,朕是不會對你怎麽樣的,而且朕還會如你意願,讓你見到齊王爺。”


    安歌不知他是試探還是另有別的什麽目的,隻好違心地說:“皇上,安歌今日進宮,乃是因為想參加金風玉露宴而已,別無他意。安歌並不想見齊王,也沒有理由去見他,真正想見齊王的人,是潘玉兒。”


    “真的嗎?朕可是給了你機會,你這次若錯過,以後可能沒有機會再見到他,你應該知道吧?他病體沉重,隨時都有可能——死去。”


    安歌默然握緊了拳,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安歌所說,句句屬實。”


    看著眼前神情淡漠冷靜的女子,曹煜的神思卻回到昨天深夜時分。


    曹煜批完折子,信步來到泰安殿,本來是想與曹炟說上幾句話的,最近他喜歡上了這種方式,有事沒事來曹炟這裏與曹炟鬥嘴,二人有時候爭鋒相對,有時候曹炟沉默,被氣得懶得與他說話,有時候則是他被譏諷的體無完膚。


    曹煜總覺得,曹炟是他的鏡子。


    在曹炟的映照下,他曹煜變得惡毒,醜陋,沒有人性,令人恐懼和惡心。然而即使如此又如何,這麽醜陋的他,將那麽完美的曹炟的命運死死掌握在手中,他還不是要聽他的擺布?他喜歡這種感覺,更喜歡曹炟被他束縛卻無能為力的模樣,他還要親眼看著他一點點的失去生命,死在他的麵前。


    但是昨夜他還沒有進入房間,卻看到羅芊芊坐在階下抹眼淚,他很是奇怪,便坐在羅芊芊的身邊。


    羅芊芊剛想要請安,已經被他製止,“芊芊,現在已經如你所願,讓你與他天天在一起了,你還在哭什麽呢?”


    羅芊芊道:“謝謝皇上的成全,然而在一起又如何呢?他心裏始終有別人。”


    “哦,你是說那位潘姑娘嗎?你放心,這樣來曆不明的女子,是絕不會嫁入皇族的,朕會為你做主。”


    “若是官家貴女呢?皇上就沒有理由再阻止了吧?”羅芊芊如是說。


    “官家貴女?誰?朕還未聽說,有哪家的貴女入得了齊王的法眼。當然,咱們的芊芊除外。”


    羅芊芊的眸光卻越發黯淡,“這些日子,我每日每夜照顧在他的身邊,從小到大,我從未有過這樣辛苦的日子,同樣也是最幸福的日子。可是當他睡著後,我卻總是聽到他呼喚兩個名字。”


    “哪兩個名字?”曹煜問。


    “一個是,沈婥——他總是在睡夢中質問沈婥,問她為何那麽傻?”


    曹煜眸光微暗,這倒是在他預料之中的。


    他早知道曹炟對沈婥用情至深,但直到他突然入宮搶走沈婥的屍體,才知道他已經愛她至骨頭裏。


    “那,另外一個名字是——”


    羅芊芊看著他的眼睛,“皇上,他喚的另外一個名字,不是潘玉兒,而是那位叫做安歌的風水師。他在睡夢中,十次中倒有九次喚的是安歌的名字!皇上,他愛的人,根


    本就是那個勞什子外室之女安歌!”


    曹煜聽聞這個答案後,實在是很奇怪。


    若說在為沈婥尋墓時,他覺得安歌會成為曹炟的軟脅,乃是當時沒有出現潘玉兒,而安歌的某些特質與沈婥實在是像。但是潘玉兒出現後,曹炟的心思不應該完全放在潘玉兒的身上嗎?潘玉兒不就是複活的沈婥嗎?當時在沙漠幻境,他親耳聽到這個肯定的答案。


    可是曹炟為什麽……


    曹煜想了一整夜,沒想出什麽頭緒。


    不過這也沒什麽關係,既然是入得了曹炟的夢的,自然是他心底重要之人,而凡是曹炟想要的,他曹煜從來不想給!


    想到這裏,曹煜安慰羅芊芊,“你放心,安歌不能與你搶,任何時候,她都沒有資格與你搶。”


    羅芊芊懷著莫大的希望看著曹煜,“真的嗎?”


    “朕金口玉言,什麽時候隨便說過話?”


    ……


    曹煜收回思緒,打量著安歌,安歌如一株植物,站在那裏任他打量。


    這不是一個女子對待一個男子打量時的正常反應,任何女子,在他曹煜的目光下,堅持不了幾秒,就會麵紅耳赤,浮想聯翩,因為他們皆以被天子打量為榮,天子多看兩眼她們就會幻想美好的未來,她們都想當天子的女人。


    而安歌,顯然不是和她們一樣的女人,這樣反而讓曹煜有些生氣,記得初見她時,她不過是一個身穿紅嫁衣,然卻獨自被扔在後院的被夫家冷落的小妾,是從何時開始,她竟如此高傲了?


    然而他心裏如此想著,臉上卻漸漸地露出笑容。


    “安姑娘,朕記得,你已然被夏爵爺休了,此進倒也是待嫁之身。”


    安歌道:“是。那封休書還被皇上奪去,不知現下是否已經毀了?”


    “你不必如此詐朕,休書自然是好好地保存著,它已經生效了,你不再是郡府的人。”


    安歌哦了聲。


    曹煜又道:“皇後最近身體不好,心情也不好,今日你不必回靜園去了,就留在長信宮陪伴皇後一段日子。”


    安歌正要留在宮中,讓秦越人為自己種植血靈,當下微微一福,“是。”


    見安歌沒有異議,他反而有點失望,他倒有些懷念剛與她見麵時,她時時處處總是反抗他反駁他的模樣。


    “還有,也要好好的參加金風玉露宴,若是看上哪個才子,定要告訴朕。”


    “是。”


    到這裏,曹煜總算放過了安歌。


    曹煜因為掛心著那枚龍行令,終於還是匆匆離開了,安歌抹了抹額上的汗珠,感覺整個人都汗濕透了。


    她往前走了幾步,靠在一棵樹上休息。


    這時,有個小宮人從她的身邊經過,道:“今天夜裏三更,在敬和皇妃曾住過的永閣見麵。”


    安歌知道扯住小宮人,也問不出什麽來,隻是牢牢地記住時間與地點。


    地點選在永閣,令她意外。


    之後,她又回到了金風玉露宴。


    皇後還在坐,而姬如情、姬如雪和姬靜姝也都來了,三人一見安歌,都情緒複雜,安歌淡淡地看了她們一眼,便回到了自己先前的位置。


    今日姬如情打扮的非常漂亮出挑,也因為年齡稍大,別具一番其他女子沒有的獨特美麗,姬靜姝則如常,似乎對今日的才子們並沒有多大的興趣,而姬如雪則頻頻看向皇帝的位置,她的目標很清晰,想必非高位之人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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