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溢朗聲道:“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後,小子本儒人,何敢在前?何敢在後?”


    五才子聽後,麵麵相覷,眉頭緊鎖,又頭對頭商量一陣,始終不能得出個整對,一時間臉色皆難看,額上都冒出了虛汗,看來今日是一定會在此受辱了,難道要當眾對這位柳秀才嗑頭行拜師大禮嗎?


    要知這時,拜師可是件大事,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拜了師入了師門,便要與這位師父站在一處,遇事也要以師父的立場為立場,否則就會被批為不尊禮教。師自然是要拜的,但也要拜那有門有戶有地位有背景的,各路才子將投奔各路貴門,乃是很自然的事情,要拜也不能拜一無名,二無勢,三無背景的柳秀才!


    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五人卻隻是站在一處,毫無辦法凡。


    眼見著一柱香即將燃完,五才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而圍觀者中已經有人打定主意看好戲了,低低的竊笑聲不絕於耳。


    柳溢穩穩地站在那裏,含笑看著他們,等待時間過去。


    就在眾人以為五才子一定得行拜師禮的時候,忽然有個清脆悅耳的聲音道:“這對子倒是有何難?我來對上一對如何?”


    隨著說話聲,一個全身素白的女子走了出來,隻見她手中握著一串刻有奇怪紋路的珠子,全身上下並無多餘飾物,那張臉也並沒有如何畫上濃妝,然而卻自帶豔光,明明是如此素淨的女子,卻給人豔光四射的感覺謦。


    這人卻正是之前從藥店裏出來的潘玉兒,隻見她此時笑嫣如花,向旁邊一神色冷淩,容貌清俊的男子道:“您讓玉兒對,玉兒就來對上一對,倒瞧瞧這柳先生服是不服。”


    這男子隻是略微點下頭,並不多說什麽。


    安歌的心卻怦怦跳速加快,這一男一女,正是齊王曹炟和潘玉兒。


    夏炚的眉宇間閃過一抹疑惑,據他所知,這柳溢正是曹炟的門客,而這東西南北中五才子在今年新科才子中的確有些名氣的,雖然不是三甲熱門人選,卻可預見這幾人有可能考中前二十名,到時候亦會安排職務,若是運氣好的,他們便是將來的朝廷中的“釘子”,插哪兒都管事的人。


    若是柳溢將他們收歸門下,自然他們以後就要以柳溢馬首是瞻,而柳溢又是曹炟的門客,利益不相衝突。


    這曹炟卻為何自家人打起自家人了?


    難道……


    夏炚的目光驀然在人群中搜索起來,但並未發現什麽。


    他略微沉吟了下,有些不死心,裝做無意間轉身,一眼便看到了自己身後不遠處站著的人,分明是皇帝曹煜,夏炚的目光從曹煜的臉上漠然閃過,仿佛隻是無意間掃了眼,並沒有看清是誰,之後便轉過身,繼續向場內看去。


    心中已然明白,這柳溢的確是曹炟的人,而曹炟正是為了此原因,才讓潘玉兒來為五才子解開這僵局。


    這一舉,定會使五才子歸來曹炟門下,成為曹炟的門客之一,而且也使曹煜誤會柳溢並不是曹炟看好的人才,以柳溢這樣的才華,曹煜必不會放過,但若柳溢對曹炟忠心耿耿,那麽曹炟等於安了顆大釘子在皇帝的身邊。


    曹炟,終於還是行動了,他到底不願束手待斃。


    想通了此局,他輕輕地向安歌道:“人多口雜,你莫要再亂說話了,免得讓人誤會你是哪一派的,到時候惹來莫名災禍。”


    然而安歌的目光隻盯在曹炟的身上,根本沒有聽到夏炚說什麽。


    她所想到的,卻是曹炟此人,在她還是沈婥的時候,便知道曹炟此人其實是才高八鬥,不但七歲時就畫出延用至今的布陣圖,而且於其他方麵亦是過人。在宮中每年的大宴中,每逢對對子,曹炟根本就沒有輸過。


    潘玉兒若是能對出柳溢的對子,必也是曹炟對她授意的,告之她答案而已,為的便是讓他所愛的女人在人前風光,贏得喝彩嗎?


    安歌心裏有些酸酸的,像喝了一壇陳年老醋般難受。


    眾人各有想法,事實上,事情隻是發生在須臾之間。


    潘玉兒雙唇微啟,聲音悅耳動聽,“四水江第一,四時夏第二,先生居江夏,誰是第一,誰是第二?”


    這對子實在是緊扣齊王曹炟的身份,在強調他的地位,也符合他一貫冷漠的自恃態度,在場若是還有人沒有認出曹炟和潘玉兒,隻能說他要麽實在是沒有什麽前途別人懶得將有些事告訴於他,要麽就是真正愚頓之人,圍觀之人中不少腦袋明晰的,此時都不再說話了,現場很是安靜。


    柳溢自然不是愚頓之人,這時道:“姑娘,你勝了。”


    五才子當然也認出,眼前之人可能是齊王和潘玉兒,投靠他總比拜在柳溢的門下好,當下便齊齊地施下禮去,“姑娘既然替在下等對出此對,在下等願意拜在姑娘門下!”


    說的是拜在潘玉兒門下,實際上已是厚著臉皮自薦於齊王府了。


    曹炟不動聲色地向潘玉兒點點頭,潘玉兒道:“各位才子請起,師父可不敢當,不過有


    空可以來齊王府做客。”


    她對自己的來曆倒不隱瞞,立刻引得眾人議論紛紛。


    曹炟也不介意,適時牽起潘玉兒的手,走出了人群。


    傾刻間,原本圍於一處的人都散開,安歌便想要上前與柳溢打個招呼,被夏炚及時地扯住,“歌兒,人多眼雜,莫要隨意行事,你現在身份亦是特殊,莫要給柳秀才帶去麻煩,擾了他科考之路。”


    見夏炚說的很認真,而且也頗有道理,她最終打消了與柳溢相認的念頭,隨著夏炚往煙雨橋的另一邊去了。


    然而這一日,卻沒有再高興起來,心仿佛被某人帶走了,風景再好,再熱鬧,安歌卻提不起精神來,腦海裏總是曹炟靜靜地看著潘玉兒,為她做後盾的那種穩定的畫麵。


    倒是夏炚,到了橋的另一邊後,偷眼往曹煜所在之處瞧著。


    卻發現曹煜已經帶人混入人群中,朝另外的方向走了。


    ……


    當夜雷聲隆隆,傾盆大雨傾泄而下,雨打芭蕉聲分外擾人,曹炟獨自坐在書房裏,心頭有些思緒不自禁地冒了出來。


    白日裏他的確看到了曹煜,因此才就著時機與柳溢演了那場欲擒故縱的戲,將五才子收歸他的饢中。他當然也看到了安歌和夏炚,甚至安歌穿過層層人群盯在他身上的目光他也能感覺到,不知道為什麽他不喜歡她這樣看著他,是以事後趕緊牽著潘玉兒走了。


    對啊,已經有沈婥了,還要想些什麽呢?


    曹炟微微地歎了聲,就在這時,門口出現一個身影,是潘玉兒端了碗蓮子粥進來,把粥放在曹炟的麵前,潘玉兒笑著走到他的身後,替他輕輕地揉著肩,“王爺,這麽晚了,你怎地還不休息?”


    “玉兒,你怎麽來了。”曹炟不答反問。


    “我看到你書房的燈亮著,我又如何能睡得著,所以特意給你熬了粥,你吃點吧,胃暖了,人舒服了,自然也就想睡覺了。”


    曹炟端起了粥,笑道:“既然是玉兒熬的,本王一定要吃。”


    粥是溫熱的,正好入口,曹炟將整碗粥都喝了下去。


    隻見潘玉兒笑得很是嫵媚,“王爺,為什麽你不願真正納了玉兒呢?”


    “皇上沒有答應賜婚,因此……”


    “這隻是借口罷了,不過,玉兒也並非真的在乎名譽位份的,隻要王爺喜歡玉兒,要玉兒怎麽樣都好。”


    她怕熱似的,輕輕地扯了扯領口,兩瓣嫩唇卻輕輕地貼上他的唇,輕輕地吻了下,“王爺,我的味道好嗎?”


    那軟糯的感覺,便曹炟心跳加速,感覺到心底深處有種欲~望噴薄而出。


    他輕輕地擁住她,“婥兒,我可以喚你婥兒嗎?一直以來,我多麽想這麽喚你……”


    “王爺,我就是婥兒……”潘玉兒的聲音充滿誘~惑。


    看到曹炟目光迷離,漸漸地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她深深地笑了起來,然而就在她將自己塞入到曹炟的懷裏,仰起脖頸,打算獻身的時候,曹炟卻猛地推開了她,並且在她還沒有站穩的情況下,將她推出門外,砰地一聲,門又緊緊地關閉。


    門內曹炟克製的聲音有些喑啞,“玉兒,對不起,等你恢複記憶,我才可以占有你,否則,對你我來說都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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