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將計就計


    六十三、將計就計


    江浪暗歎還是苗飛的口才管用,三言兩語,便即勸得雲奴自行離去。他遊目四顧,在場除了自己和那藏僧之外,卻不見苗飛的人影。


    他心想:“苗大哥見我不聽他的吩咐,又貿然現身,多半是生氣了。”


    這時那隻葫蘆爆裂而產生的白煙漸漸消散,露出那藏僧“血手上人”泥塑木雕的模樣來。奇怪的是,自江浪現身,雲奴離開,血手上人雙手合十,一直不言不動,不理不睬。


    江浪忌憚那藏僧的“大手印”功夫,不敢近前,雙手合十,鞠躬行禮,道:“大師,晚輩江……”突然間想起苗飛的提醒,說到這裏,當即住口,咳嗽了兩聲,轉口道:“晚輩是過路人。適才不忍見那位老兄白白慘死,救人心切,這才出手。得罪,得罪!”


    不料那血手上人仍然直挺挺的僵立當地,不言不動,不理不睬。


    江浪微感詫異,忽聽苗飛笑罵:“笨蛋,還在嚕蘇什麽?難道你沒看出來,這賊禿中了毒啦。這當兒還不趕快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也。難道定要等到他解毒之後再向你索戰?”


    江浪又驚又喜,舉步移近血手上人,果見他雙目緊閉,雙手合十,神情甚是痛苦。凝目細瞧,這藏僧身材雖小,但兩隻枯瘦的手掌卻又大得出奇。


    隻是血手上人正自閉目調息,做起吐納功夫,過不多時,身子微微發顫,頭頂冒出絲絲白氣,顯然正在以上乘內功將毒氣逼出體外。


    苗飛傳音道:“這番僧所練的密宗大手印功夫,乃是以‘血砂掌’為根基,他自個兒已經周身是毒。說來也是奇怪,適才他誤吸了葫蘆中的藥粉,不知為何,竟爾中了劇毒。其實那隻葫蘆中的藥粉乃是閩浙一帶鄉下十分常見的‘五花蛇涎粉’,本來也沒甚麽了不起,但這番僧聞了之後竟會如此,卻是令人好生難以索解。嗯,或許這蛇毒便是‘血砂掌’的克星,也未可知。”


    江浪沒料到自己這一下歪打正著,卻將一個出手怪異的大手印高手弄到如斯境地。


    於是向血手上人雙手合十、垂首低眉,說道:“大和尚,晚輩適才確是救人心切,情非得已,多有冒犯。當真是抱歉之至,請勿見怪。告辭!”他心想玄門修真之士練氣之時,往往耳聾目盲,五官功用齊失,也不知這藏僧能否聽見自己的道歉。


    至於他老人家心裏是否嗔怪自己,卻也顧不得了。


    當下邁開大步,繼續前行。


    果然距離那處斷崖西南角約莫三裏腳程,朦朧中依稀可見對麵山中到處都是後烏國兵營帳篷,漫山遍野,密密麻密,拂曉之際,不時可聽得山下偶爾響起馬嘶之聲、鐵甲鏗鏘之聲。


    想見金戈鐵馬、吹角連營、沙場廝殺的場麵,寧不令人熱血沸騰?


    苗飛傳音說道:“對麵山道各處路口必有後烏人的哨卡。咱們不知道口令,再往前行,必被發現。”


    江浪道:“那怎麽辦?”


    苗飛又傳音道:“咱們能找到後烏國兵馬安營之所,已經可以功成身退啦。至於如何打仗破敵,那是哈薩克汗國大軍的職責,與咱們可不相幹。嗯,這‘後烏國’本是大草原的一個部族而已,立國未久,所說的言語,跟哈薩克人的其實差不多。江兄弟,你若想混進去玩玩兒,我倒是有辦法扮成後烏國的牧人。隻是外圍好進,營門也好入,中軍帳卻難以闖進。而且你我二人武功再高,終究不及千軍萬馬。”


    江浪點頭稱是,微一沉吟,抬頭望了望,展開輕功,飛身上了一處懸崖之巔,探頭向對麵山間眺望。


    後烏國大軍營寨盡皆是依山勢而安,抑且星羅棋布,或在半坡,或在山坳,或明或暗,皚皚白雪之中,起伏連綿,不見盡頭。到得此處,若非自己人,已無法繼續深入前進。


    江浪抬頭望去,見月已西沉,天將黎明,心想:“想不到我一個中原山野之人,竟會無端端卷入這西域兩國大軍對峙的漩渦之中。這卻從何說起?倘若當真打起仗來,我又該當如何自處?”


    便在這時,突覺身後風聲颯然,人影一晃,苗飛已攀行而上,到了崖頂,挨在他身旁四下打量。


    江浪側頭向苗飛瞧去,見他手中已持了個一根長長的物事,正自對著山下觀望。江浪道:“這是甚麽?”


    苗飛道:“這是一位西域朋友送給我的‘千裏鏡’,可以望到較遠之處。你也瞧瞧吧。”


    江浪接過千裏鏡,向對麵山坡間望去,果見後烏國各處連營之間,人影晃動,執刀巡邏的一隊隊哨兵穿梭來去,著實不少,猙獰可怖的麵目隱約可辨。


    時已破曉,天色漸亮,一旦現身,立時便被對方哨兵發覺。


    二人聚在崖頂商議。


    苗飛眯著眼向山後初升的紅日望了望,又轉向懸崖彼端的後烏大軍,點了點頭,嘖嘖讚道:“這個末振將王子果然有些本領。你瞧,他的中軍與左右二軍分布,顯然勢成犄角,當真打起仗來,可攻可守。這廝真是個人才,足以與你那位哈克劄爾大哥一拚。”


    江浪聽了這話,又從他手中搶過千裏鏡,向敵營望了好一陣,隻見朝日照大旗,白雪皚皚之中,山間盡是密密麻麻的營寨,漫山遍野,分散各處,看似雜亂無章,卻又分布均勻,上山下山的關隘處更是重兵把守,顯然大有法度。


    他轉過頭來,一伸舌頭,笑道:“苗大哥,我可沒怎麽看懂,這行軍布陣之事,看來哈克劄爾大哥和末振將都是高手。”


    苗飛淡淡一笑,道:“江兄弟,你倒是說說,如果兩軍交戰,哈克劄爾能不能打敗末振將?”


    江浪搖頭歎道:“我可不願意看到打仗。”頓了一頓,皺眉道:“但若當真交兵的話,哈薩克汗國有十萬大軍在邊境,應該會占上風罷。”


    苗飛嘴角一斜,摸著胡須,淡然道:“前朝嶽爺爺言道:陣而後戰,兵法之常;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這一帶地勢複雜,宜守不宜攻;倘若當真交戰,單單以兵力強弱而論勝負,實在大錯特錯,不足取也。”


    江浪笑道:“還是苗大哥高明。小弟充其量,一介草包耳。”


    苗飛道:“我知道你的想法。古往今來,曆朝曆代,中原百姓多受戰火之災,實在苦多樂少。其實,這西域之地,又何嚐不然?”


    江浪歎道:“苗大可此話有理。我常聽先師說起老子之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苗飛點頭不語,過了一會,又探頭向山下張望。


    他望了一陣,回過頭來,朝陽下卻見江浪呆呆的望著自己,皺眉道:“怎麽了,你幹嗎這般眼睜睜的瞧著我?”


    江浪搔了搔後腦,微笑道:“苗大哥,你的樣子,好像……”


    說到這裏,忽地住口,又伸手搔了搔後腦。


    苗飛一驚,將千裏鏡收入懷中,雙手輕輕撫摸自己雙頰、鼻子、下顎等處,摸著胡須,瞪了江浪一眼,問道:“我的樣子怎麽啦?”


    江浪雖覺苗飛模樣與先前略略不同,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側頭想了想,笑道:“也沒甚麽。好像你的大胡子不太一樣了吧?”


    苗飛聽了這話,登時板起了臉,冷冷的道:“江浪,你不好好想想,該當如何幫你的哈克劄爾大哥,一起對付末振將這奸賊。竟對我的胡子感興趣起來。怎麽,我苗某長得醜陋,每天修剪胡子,難道還要專門向你江掌門請示不成?你想看美貌姑娘的標致臉蛋兒,倒是不妨去找那位艾達娜公主,哼!”


    江浪沒料到他竟會大發脾氣,一時語塞,瞠目不知所對。


    苗飛被江浪瞧得微感心慌,忽地將帽沿往下一拉,遮擋了麵容,站起身來,轉頭向崖後走去。


    江浪莫名其妙,越覺這位苗大哥深不可測,似乎身上有種令人說不出的感覺。隻是他明明一個大男子,怎地扭扭捏捏,古古怪怪?


    苗飛逕自走到崖邊,忽地伏下身子,低聲道:“江浪,你快來!”


    江浪急忙快步伏身而前,隻見崖下一條雪徑之上飛快過來一隊後烏國騎兵,腰挎佩刀,背負弓箭,約莫有五六十人。


    那隊騎兵頭頂的上空,有二三頭獵鷹振翼而飛,盤旋來去。


    江浪道:“難道他們發現有人在監視了?”


    苗飛道:“不無可能。你別忘了,昨夜末振將派人分別前往哈克劄爾軍中和黑水鎮‘踩盤子’。殺向黑水鎮的,自然是巨人幫‘風雲二奴’一幹人,現下死傷殆盡,隻剩下一個雲奴,也已返回了飛來峰。而前去哈克劄爾先鋒大營的一行人,料來也是有去無回了。”


    江浪素知苗飛之能,既有他替哈克劄爾出的錦囊妙計,末振將所派的探子自然也討不了好去。


    他心中一動,道:“看來末振將派去的兩路探子,都沒消息。他定是著急了,這才派這些騎兵前去察看動靜。”


    苗飛按著胡須,笑道:“末振將那廝雄心勃勃,久有稱霸大草原之意。這次他以詭計奪取了後烏國兵權,明知原定在此跟他會晤的托爾根王子事敗被抓,現已換成了死對頭哈克劄爾王子,他居然還敢率兵前來,其實便是想賭上一把。他既小瞧了哈克劄爾王子,又小瞧了你江少俠,以為巨人幫的風雲二奴便能將你一舉拿下。看來,這廝還真是個不知死活的賭徒。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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