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華隨意的瞥了眼別處,回過頭笑望著阿萌,反問其道:“你要我把她交給你,至少要給我一個把她交給你的理由吧。”


    阿萌似乎早已料到了白華會口出此言,不太好看的麵色上閃現過一絲不耐煩道:“很簡單,天帝要人,你要什麽,開口便是。”


    白華勾了勾唇角,一副受寵若驚的神色道:“沒想到天帝竟然如此大方,隻要我開口,什麽也肯交換是嗎?”


    阿萌雙手負後,點點頭道:“隻要交出她和墨之,你想要什麽,我就給你什麽。”


    “那是天帝要給我的,還是你阿萌要給我的呢?”


    停了一瞬,沒等她回答,白華又接著道:“對了,你是阿萌嗎?亦或者,其實你還有其他的名字?”


    阿萌倨傲著下巴,眉頭微皺,滿臉不屑道:“這些問題都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你隻要開出條件,我能辦到,我們的交易就能順利進行,這就夠了。”


    白華單手托著下巴,不由的仔細的打量起了如今站在他麵前的這位女子。雖然她的外表與畫軸中初見她時的少女模樣並無不同,可無論她的一言一行,還是一動一靜,俱不是在提醒著白華,她早已不是當時的那個天真無邪的少女阿萌了。


    畢竟是代表天界而來,想來得天帝如此器重,必定也不簡單。縱然是過往再多對她的毫無防備,現在也要徹底的把她當成自己不可小覷的對手。


    白華眼底遂加了一分深沉,道:“你說的對,這些我都不需要知道,可是我開出的條件你若是完成不了,又當如何?”


    阿萌斜睨了他一眼,嗤鼻一笑道:“那不如還是請魔君先說出來,這樣才來的公平不是?”


    白華低頭默。阿萌亦是處之泰然,不動聲色。


    白華開始越發對眼前的這位阿萌心生敬意,不愧是天帝看上的人,果然是與眾不同的有點意思。


    如此相對無言了片刻,饒是白華最後退讓了幾步道:“好,我先說。”頓了頓,他又順著方才的話繼續道:“很簡單,我要你殺了天帝,屆時莫說是君卿,你想要什麽,我也都可以給你。”


    聽到這裏,本是不苟言笑的阿萌瞬時輕輕一笑道:“魔君,你真的是在癡人說夢嗎?你覺得我會殺了天帝嗎?為了一個天界的叛徒,值得嗎?”


    她的一連串的問號沒讓白華產生任何異常的情緒,卻是讓君卿心底一陣寒涼。她沒想到,朝夕相處了那麽久的阿萌竟然是天帝的臥底,也沒想到自己在她心目中不過是與別人眼中看法相同的叛徒罷了。


    她扭過頭去,似是不願再看向結界處一眼。那黑色的漩渦帶走了她初見時的白華和阿萌,帶走了她所有的信任和依賴。


    她本還打算,等到這次的事件平複之後,便把阿萌帶在身邊,寸步不離的保護她。原是想著,不能讓小石頭和夙河兩人白白犧牲了。可世事難料,孰又能想到,阿萌非但不需要,反而卻是要親手把她帶去最危險的天帝身邊。


    不但白華清楚,君卿亦是清楚,一旦她成了天帝的掌心物,隻怕不免要違背心意,為他所用。在她看來,比之白華,天帝的手段亦是陰險毒辣。


    她暗忖,難道阿萌會不知道嗎?從她不帶一絲感情的眼眸中她能清晰的感覺那種令人望而卻步的冷漠,君卿不由苦笑,她就算是明知如此,仍是會不惜一切的把她親手送到天帝的視線範圍之內吧。


    心頭一震,她突然想,三界間到底還有多少陰謀詭計是她不知道的。阿萌是這樣,小石頭是這樣,猛然轉過頭,她目光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刃一樣盯著羽蕭,道:“你也是天帝派來帶我回去的嗎?”


    羽蕭並未意識到她的眼中的驚慌失措,頜了頜首道:“是,天帝的確讓我來帶你回去天界,他答應隻要見到你後,可以立刻答應我取消我與紫玉的賜婚,可我從……”


    沒再聽他接下去所言,君卿起身,卻是要走。羽蕭慌忙中低喚了句她的名字,拉住她的衣袖道:“君卿,你聽我解釋,我從來沒想過要依照天帝所言,也從沒想過要把你送去天界啊。”


    君卿冷冰冰的推開他的手,回頭蔑然一笑道:“這是你們天界自己的事情,與我無關,我知道我不會去天界,絕對不會。”


    羽蕭情急之下,隻好用仙法欲要暫時先定住君卿的身形,讓她從而可以安靜下來。奈何君卿反之誤會,他是按捺不住,要對她下手,體內的那股神秘的力量驀然的反抗了起來。


    隻見團團黑暗籠罩中,君卿淒然一笑,瞧著身後的羽蕭道:“三界容不下我,我便自己去找可以容得下我的地方。”


    羽蕭伸出手,想緊緊的抓住什麽,最終卻是什麽也沒抓到。黑氣退散,眼前恢複澄明,君卿卻是已然不見。羽蕭懊悔的捶打著地麵,隻恨自己為何是天界之人,也恨君卿為何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濃鬱的恨意無處發泄,目光所及處,正是白華眼尾含著若有若無得意之色端端正正的立在朦朧的風煙之中。羽蕭忍無可忍,把所有對君卿的在意轉化成了對白華的恨意,匯聚在掌心,不顧一切的朝著他一麵大叫著,一麵徑直襲去。


    而把所有的注意力幾乎皆是放在了阿萌身上的白華,沒顧及到身後位置有人偷襲,正是此時,阿萌亦是眼明手快的配合著羽蕭從前方朝他殺去,雙麵夾擊,一下子,白華無處可逃,隻得生生的受下了羽蕭的一掌,以及阿萌瞅準胸口來的一劍。


    阿萌舉著劍的手腕微震,唇邊掠過一抹諷刺的笑來:“沒想到魔界魔君也不過如此而已。”


    羽蕭卻是不斷的把全身的仙力融入掌心之中,很明顯,是要徹徹底底的結束他的性命。


    白華左右環顧了兩人一眼,嘴角溢出點點血絲來。視線在周遭的空氣中幾遭輾轉,最後卻是落在了羽蕭殺氣騰騰的麵孔之上,問:“君卿呢,她在哪裏?”


    他若是乖乖受死還好,饒是一問,越發惹得羽蕭心底裏的怒意和恨意一並,抬手又是一掌,打的他吐出一大口血來,道:“你以為隻有你關心她,你處處為她著想是嗎?你以為你是誰,白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去死吧!”


    他的麵部扭曲成猙獰的表情,雙眸血紅的令人膽戰心驚。


    白華卻是為之不動的盯著他問:“君卿……她在哪裏?”


    ……


    ……


    君卿猶記得第一次見到白華時,他整個人給她的感覺便是冷冰冰的。如同一座終年不化的雪山,讓人心生寒意。而後來,他又常常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好似這世間無人能真正的改變他,動搖他,他的心亦是冷的,冷的讓君卿每次接近後,卻是落了個傷痕累累回來。


    再然後,無論白華說什麽,做什麽,仿佛在她的眼中,便都是成了陰謀。他帶她回來魔宮是陰謀,他宣布與她成親是陰謀,他把她丟進冰窖中亦是陰謀。


    這樣子的一個白華,君卿怎能不去恨他。


    可此時此刻,她就站在距離結界處不遠的地方,她本是回來同羽蕭道歉的,卻是意外聽到了他與羽蕭之間的一段對話。


    正確來說,是渾身是血的他,與滿麵殺意的羽蕭,彼此仇視的一段對話。


    她想說些什麽,總覺得,在這種時候,她應該說些什麽。例如,阻止羽蕭,求他放開白華。亦或者,大叫白華,接著前去救他。


    可這一切,似乎是心裏想卻是肢體上無法去執行的。她是那麽的怨恨著白華,斷然不會因著他這幾句的詢問就輕易的妥協了,殺了這個企圖殘害三界的魔君,於她而言,於三界而言,皆是一大幸也。可為什麽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絲的愉悅,腳步卻是不由自主的朝著他所在的位置一點點的移動了過去了呢。


    當她毅然決然的用體內強大的氣流震動開阿萌的劍和羽蕭這一掌之後,她靈台瞬時清明了起來,她終於知道了自己真實的想法,她想救白華,她想他活著。


    所以當羽蕭質問她為何要偏幫於這個魔頭時,她隻是遵從內心的回了句:“我不想他死。”


    麵對她這樣冷靜且毫無漏洞的回答,羽蕭除了唇邊諷刺的笑意,以及眼底越發深邃的恨意,再也提不起一絲仙力。


    他是殺不了君卿的,因此隻能任由她帶走他。


    可阿萌不同,這種千載難逢的好時機,讓她放過,絕不可能!


    縱然是拚著與君卿一搏,她也要趁勢殺了白華。君卿瞧見她雙眸中血光暗湧,還來不及開口,卻是被她突如其來的掌風逼的步步緊退。


    她清晰的能感覺到阿萌的這一掌與以往她所知的法力絕對是非同一般。她看著眼前之人絕美的容顏,有些疑惑,這樣的一位仙者就藏在她的身邊,而她與白華當時均是不知。可見,阿萌的法力遠超她之上,甚至可與白華睥睨。


    但在接下來的交手之中,不知是君卿高估了阿萌,還是她故意在處處避讓,卻是招招對她手下留情,就連君卿最小心的魂絲她也並未將使出來。君卿不禁蹙眉:“阿萌既然你有意放我,可否連同白華一起放了?”阿萌卻是橫眉冷對道:“你真是太自以為是,我之所以不傷你,然是天帝讓我將你毫發無損的帶回天界,若非如此,隻需一掌,我早已要了你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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