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


    程以墨仿佛沒看到程以凡的怨恨和不甘,他的姿態依舊從容,語氣依舊淡然。


    程以凡攥緊了拳頭,表情愈發不甘,他壓低了嗓音嘶吼:“你以為這樣就贏了嗎?你以為你真的能打垮我,打垮程家?”


    “我隻看事實。”


    程以墨勾著唇角,笑的優雅從容。


    “程家不會這麽容易被打倒的,你也不會這麽容易就獲得勝利。程以墨,人總要為了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


    “這句話,我覺得更適合你。”


    說的再多,程以凡在他麵前都不過是失敗者。此刻他的質問,他的咆哮,也不過是失敗者不甘心的掙紮罷了。


    徒勞無功。


    “你為了達到目的,真可謂是用心良苦。甚至連三嫂都牽扯進來,利用她的感情!程以墨,你還是不是男人?”


    “利用?”程以墨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冷嗤著,淡漠的看著程以凡:“她可一直都是你選出來的人,不是嗎?你當初把她送到我身邊,不也是打著利用她的旗號?隻不過你的打算被我看透,將計就計罷了。”


    所以,你程以凡有什麽資格借著梁幼音來質問、斥責我。


    “嗬,你一直以為梁幼音是我的人?三哥,你可真能演戲啊。我以為你愛上了三嫂,沒想到三嫂在你的心目中一直都是我的人。”


    “程以凡,事實已經擺在麵前了,你還要辯解什麽?有意思嗎?”


    程以墨冷笑,語氣篤定。


    他認定了梁幼音是程以凡的人,認定了自己的判斷不會錯。


    也許……也許是因為此刻他的內心並不如表麵表現的那樣淡定。


    因為梁幼音。


    麵對程以凡的那些質問,程以墨的心底沒有動搖是不可能的。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心虛,甚至還有些不安。就好像將會發生什麽事,而且還是跟梁幼音有關的。這讓他無法安心的享受勝利的果實,心緒總是被幹擾。


    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變化,程以墨強迫自己表現的更冷漠。


    像是在催眠自己,又像是在辯解,一些不受控製的話便脫口而出。


    “程以凡,真不知道你哪兒來的自信我會愛上梁幼音。她,在我這裏自始至終都是你的人。你覺得我程以墨會愚蠢的對一個敵對陣營的人動心嗎?她聽從你的命令,接近我,迷惑我,那麽我為什麽不能反過來迷惑她!”


    “嗬,所以你對三嫂的那些溫柔全都是假的嗎?你從頭到尾都在演戲,是嗎?”


    “大家彼此彼此。”


    程以墨冷笑一聲,說。


    他不知道,此刻他說的話被隔壁包房裏的梁幼音聽得清清楚楚。


    她的耳朵裏還戴著耳機,程以墨充滿了嘲諷和不屑的聲音就從裏麵傳出來。它們像最尖銳的毒刺,狠狠地刺入梁幼音的心髒。


    讓她手腳冰涼。


    真冷酷。


    嗬。那個男人可真冷酷啊。


    原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偽裝嗎?他在演戲!不得不說,程以墨的演技真的好極了。


    梁幼音死死的咬著牙,雙手下意識的攥緊了。


    小腹傳來一陣陣的墜痛,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裏麵翻攪著。可身體再痛,也痛不過她的心。


    她像自虐似得,拚命壓住想要衝到隔壁當麵質問程以墨的衝動,努力把耳機裏的一切都聽清楚。


    而那邊,殘酷的言論還在繼續。


    “嗬,想不到三哥你的演技可真了解,居然能迷惑三嫂。真替三嫂不值,她居然愛上你這樣的男人。現在你是不是很滿意?覺得自己沒有上我的當,還破解了我的計謀甚至反過來用我的人給了我一記重擊?”


    “計謀怎樣,有什麽關係,隻要結果是好的就好。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結果,足夠了。”


    “那梁幼音呢。她對你來說,就是一顆利用完就扔掉的棋子嗎?你真的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


    “怎麽,你這是在替梁幼音打抱不平?還是不甘心?不甘心你辛苦布置好的棋子反而被我利用?程以凡,你真蠢。”


    嗬,蠢的到底是誰呢。


    程以凡在心底隱蔽的笑著,得意的笑著。


    他相信程以墨會後悔的,絕對會後悔。


    “你真冷血。”


    “彼此彼此。”


    程以墨說。


    他愈發覺得煩躁,想離開這兒。


    程以凡找他來就隻是為了說這些嗎?嗬,簡直是在浪費時間。


    他不屑的在心裏想。


    此時的程以墨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怎麽,突然想起了梁幼音。


    電話一直關機,他不知道這幾天她有沒有聯係過自己,過的怎麽樣。潛龍灣那邊的人他也全部撤了回來,引鳳巷更是隻留了門口的門衛。


    梁幼音肯定找不到他,更不可能得知他的行蹤。


    自己的意思,她肯定足夠明白。


    一切都結束了。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程以凡抿唇,死死的盯著程以墨。


    他要繼續拖延時間,因為想要看到的事情還沒有發生。


    按照他的推算,梁幼音應該會忍不住衝過來,當麵剛跟程以墨質問。到時候他可以看一出好戲,然後在程以墨得意的時候,給予他重重一擊。


    他承認,這一局是自己略遜一籌。


    可是很快他就能扳回一城。


    想象著到時候的畫麵……嗬,他渾身的血液都忍不住開始沸騰。


    “啊!”


    宋敏芝發出一聲驚呼,下一刻她的手就已經死死的捂住嘴巴。


    “你……”


    她慘白著臉,顫抖的指尖指著梁幼音。張嘴,卻說不出更多的話來。她下意識的後退,一陣陣的恐懼襲來,讓宋敏芝六神無主。


    梁幼音的臉色慘白如同一張白紙,額頭上遍布著冷汗。


    她的嘴唇是豔麗的紅。


    因為牙齒太過用力,所以咬破了。鮮紅的血珠子從唇瓣裏滲出來,顯得妖冶無比。


    她的雙手用力緊緊地攥著,眉頭皺成一個川字。


    “唔!”


    即使用力的咬著牙齒,可小腹的疼痛還是讓她忍不住發出痛呼。


    梁幼音能清楚的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在一點點的流失,她感覺到褲子很快就濕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充斥在狹小的包房裏,她的身體漸漸支持不住,扶著桌子一點點的跌坐在地上。


    有什麽流了出來。


    梁幼音低頭,怔愣的看著刺激又鮮紅的血。


    她流血了。


    哪裏的血呢?


    梁幼音一臉茫然的想,她的動作變得遲鈍,仿佛靈魂被抽離,又好像變成了提線木偶。


    一點點的低頭,雙手一點點的抱著自己的小腹。


    “孩子?是我的孩子嗎?”


    她還沒來得及買驗孕棒,沒來得及確認。可是現在,一切都沒必要了。


    因為她的孩子,已經離開了她。


    在她的情緒波動最大的時候。


    “啊!”


    梁幼音發出無聲的呐喊,痛苦又絕望。


    一雙眼睛空洞無比。


    宋敏芝嚇了一跳,忍不住後退,站在遠遠地,警惕的看著梁幼音。


    “我……我可什麽都沒做,跟我無關。”


    她隻是聽從程以凡的安排帶著梁幼音過來,讓她聽到程以墨的真心話而已。


    她不知道會這樣,真的不知道。


    梁幼音沒有搭理宋敏芝,她咬牙扶著桌子站起來。


    眼神空洞又茫然。


    她站起來,看也不看宋敏芝,一步步的往外走。


    梁幼音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不在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隻是憑借本能往外走。心底有個聲音不斷催促著她,離開,快離開這兒!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鋒上。


    小腹處傳來的痛讓她汗如雨下。


    梁幼音死死的咬著唇,把喉嚨裏的痛呼給壓下去。


    她不允許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你去哪兒?”


    宋敏芝追出去,她想上前攔住梁幼音。可對上她那雙冰冷空洞的眼睛,宋敏芝的動作下意識停止。


    她站住腳步,看著梁幼音回頭,看著她的背影一步步消失。


    路過客廳,其他人看到梁幼音身上的血紛紛驚呼出聲。有人想上前幫忙,她卻避開。整個人都像是被操控的木偶,一步步離開茶餐廳。


    天涯海角,那麽大的世界,她卻忽然發現根本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梁幼音隻能感覺到自己推開門,走出茶餐廳,站在人來車往的大街上。


    無視周圍的眼光,她沿著人行道往前。走的跌跌撞撞,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倒下。


    “幼音?”


    恍惚中,梁幼音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她茫然抬頭,越過周圍的人群看去,可是什麽都看不到。


    “幼音!”


    這次的語氣是篤定的,顯然已經確定了就是她。


    然後,一個高大的人影迅速跑了過來。他伸手把梁幼音抱在懷裏,臉上滿是擔憂。


    “帶我走。”


    梁幼音的視線已經模糊了,她不知道抱住自己的人是誰。隻憑著本能狠狠地抓著他的手腕,被蹂躪的慘兮兮的嘴唇蠕動著,發出細微的聲音。


    “帶我走,帶我走……”


    “好,我馬上帶你走。你別怕,我馬上帶你走。”


    梁幼音被對方飽了起來。


    她安靜的像布娃娃,腦袋貼著他的胸膛,嘴唇神經質的勾了起來。


    她要離開了。


    她想。


    “怎麽回事?”


    茶餐廳的包房隔音效果特別好,所以方才發生的一切程以墨都沒有聽到。他會這麽問,隻是因為突然聽到了一個不屬於程以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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