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乞邁驚道:“自來沒有娶異族女子為妻之說。老狼主怕血統混亂,所有王子的正妻都隻能是我大金貴族女子。四太子,您的意思是?”


    金兀術更是惆悵,搖搖頭:“沒什麽,本太子隨口問問而已。”


    武乞邁跟隨他日久,知他心意,低聲道:“四太子,依小人看來,那花小姐性子倔強,心堅如鐵,在軍營時,你那般待她,也感動不了她分毫。金宋成仇,無法化解,您若一再手下留情,她不但不會感激您,還會趁機害了你……”


    他忽發奇想:“你說,本太子若找嶽鵬舉向他姐姐提親,會如何?”


    武乞邁大駭:“四太子,萬萬不可。”


    金兀術哈哈大笑起來:“武乞邁,本太子這是說笑呢!”


    武乞邁小心翼翼道:“四太子,我們金人自來的傳統是‘打來的女人馴服的馬’。對女人,其實並不需要那麽用心。您看大太子、二太子等收納了好些公主、皇妃,這些金枝玉葉們,為妾為奴,哪個敢不陪著笑臉小心伺候?整個大宋都亡了,她區區女子有什麽值得驕矜的?做大金四王子的妻子,那是絕無可能!女人,隻要您用強占了她身子,就對你死心塌地了。若四太子惦念不休,待拿下柏林城,花溶就是您的了……”


    夏蟲不可語冰,金兀術知他不懂自己對陸夫人的那種向往,在家時紅袖添香,在外時並肩上陣,生死相隨,心有靈犀。這哪裏是能依靠霸王硬上弓做奴做妾的女子所能比擬的?若是自己要花溶為妾奴,當初在金營就收用了,又何必費那麽大手腳?


    他遽然起身:“再做部署,一定要拿下柏林城。我就不信,它比滁安州還固若金湯!”


    金兀術立刻重新部署,準備當夜攻城。算計已定。到了黃昏時候,仍舊領兵五千,帶了雲梯,來到城河邊,照前渡過了河,眾人在那黑暗中,看那城上並無燈火,金軍一齊爬進城垛,正喜得計,隻聽得城上一聲炮響,霎時,燈籠火把,照得如同白日,千白金軍的頭盡皆拋下城來。原來那城上是將竹子撐著絲網,網上盡掛著倒須鉤,平平撐在城上,懸空張著。那些爬城番兵,黑暗裏看不明白,都踹在網中,所以盡被殺了。


    金兵滅遼、攻宋,一路所向無敵,從未遭遇如此巨大的慘敗,更不曾想到嶽鵬舉會有這等聞所未聞的計策,金兀術看著滿地的屍首,痛心疾首:“暫時撤軍,本帥不拿下柏林城,誓不為人!”


    他尚來不及悲痛,嶽鵬舉已經率領大軍趁勝出城殺來,眾金軍立刻逃走,嶽鵬舉率軍直追出五十裏外,方才收繳大批戰利品返回。


    這場慘敗對金軍震動很大,當下,宗望和金兀術等人就召集將領召開軍事會議,部署下一步行動,以求盡快滅掉嶽鵬舉,否則,大是動搖軍心。


    宗望居中,見金兀術悶悶不樂,笑道:“四弟,我們馬上就要押解宋國二帝回上京,對宋戰爭早已取得決定性勝利,嶽鵬舉就算抵抗一陣又能如何?”


    “趙德基手下有此人才,倒是不可小覷。再說,還有老將宗澤,也是一個厲害人物。要叫嶽鵬舉這樣打下去,保不準又是一個宗澤第二……”


    宗澤是宋軍中唯一能勝金軍之人,他年已近70歲,金軍對他望風喪膽,都尊稱他為“宗爺爺。”隻要提到跟宗澤作戰,金軍就會主動回避。


    參加會議的有宗翰的長子牙吾,綽號黑風大王,年方18歲,驍勇善戰,使一把重達四十斤的鐵棍。他血氣方剛,仗著武藝剛強,目空一切。見宗望和金兀術接連敗落,就將這兩個叔父輩連同眾將,一並奚落一通。女真習俗貴壯賤老,不講究長幼尊卑,牙吾大笑:“久聞兀術驍勇,卻原是酒囊飯袋。”


    宗望發怒道:“你又未經戰陣,有何本領?”


    牙吾取過他的粗鐵棍,當場賣弄,掄動如飛,然後扔在地上,氣勢洶洶道:“此棍重四十斤,戰場之上,何人敢敵?”


    他見金兀術不做聲,揭下自己頭上的帽子扔在地上,又撿起來:“你們怕什麽宗老漢,我卻不怕。更別說什麽嶽鵬舉了,我要取他的腦袋就如在地上撿起這帽子。”


    他弟弟牙典隻小他一歲,比乃兄更是猖獗,大笑道:“我不須統一萬軍馬,隻要5000,便可踏平柏林鎮。”


    二人仗著父親的威力,自來在軍中很是猖獗,又因為父親和金兀術不和,兄弟倆便也瞧他不順眼。此次跟在宗望帳下隨軍磨練,見久聞大名的金兀術戰敗,以為不過如此,又見宗望語氣示弱,便連宗望也不放在眼裏。


    金兀術不動聲色:“你二人不可輕敵,這次,牙吾率五千人馬做前鋒,牙典率五千居後,若能立功,我親自保舉你們為萬夫長。”


    二人大喜,兄弟倆身披重甲,手持烏黑發亮的鐵棍,連日開拔就攻柏林城。


    再說嶽鵬舉一戰湊效,並不坐等金軍來攻,一思量金軍此番退卻後,再攻,必經前麵十裏遠的鴨子口。


    他對張弦道:“虜人行師,必經鴨子口,這裏山路險峻,我們可在此設伏。”


    當天下午,牙吾率人攻來,嶽鵬舉馳馬衝上製高點,正好和金軍狹路相逢。他當即大叫一聲,借著坡度,飛騎直下。牙吾氣盛,見到敵人,也催馬登坡直上。嶽鵬舉看清他手中的粗鐵棍,知道必是一員悍將,他憑借自己長槍之利,先發製人,迎麵就是一槍,趁著牙吾鐵棍架空,向他當胸猛刺,丈八鋼槍借著飛馬下坡的慣性,貫穿牙吾重甲,槍尖直透後背。嶽鵬舉大喝一聲,持槍用力一挑,便將牙吾的屍身扔出幾丈遠。


    牙吾率領的都是金軍壯丁,他們萬沒料到,悍勇無敵的黑風大王竟然一刹那喪命,驚呆之餘,再也不顧軍法嚴厲,四散逃命。


    後邊牙典的軍隊跟上,牙典尚未親見牙吾屍首,見眾人逃散,他一氣之下,揮刀斬殺五名逃兵,止住潰敗之勢,直殺而來,一遇宋軍,連挑數人,張弦衝上就迎戰。


    嶽鵬舉依照自己的戰場經驗,看出金將力大,略占上風,就逐騎飛馳上前,開弓左射,一箭直穿牙典右腰。牙典負痛慘叫,早被張弦飛劍劈下頭顱。


    主將相繼喪命,眾金軍這才曉得嶽鵬舉的厲害,四散驚逃。


    嶽鵬舉揮槍,張弦舞劍,此時,後麵的花溶大喝一聲,率領騎兵上陣,將金軍殺個七零八落,四散逃竄。


    正追上前,卻見前麵一三角白日黑旗下,金兀術揮一大鐵鐧殺出來,這大鐵鐧十分沉重,宋軍抵擋不住,他一陣猛衝,竟然率著大軍衝到了中心。


    花溶老遠就看見了他,提高了聲音:“金兀術,你決不是我弟弟對手,快投降吧,饒你不死!”


    金兀術大怒,舉鐧就衝過來,直擒拿她。


    花溶知不是他敵手,抽出身邊一柄長刀,急忙回避,金兀術已經衝到她麵前,鐵鐧揮下,花溶避之不及,眼前一黑,躍下馬背,驚惶之下,以為一定就此喪命。金兀術卻是虛晃一招,料定她的反應,大喝一聲,伸手便抓住她:“花溶,你還想逃走?!”


    嶽鵬舉看得分明,馳馬上前,挽弓一發,金兀術顧不得再抓花溶,急忙躲閃,箭鏃已中左肩,穿肉入骨。


    花溶此時正在他身邊,原本可以一刀砍下,可是,念及他多次手下留情,稍一遲疑,金兀術受傷不輕,瞪大眼睛瞧著她,但見她舉起刀,心裏一陣酸楚,長歎一聲:“也罷,能死在你手裏也是不錯。”


    他閉上眼睛,好一會兒,刀卻不落下來。


    “金兀術,你快走……”


    他猛一睜開,見她複雜的眼神,這一下,簡直心花怒放,嗬嗬低笑一聲:“花溶,你不殺我!你終究還是不曾殺我……”這時金牙乎武乞邁等蜂擁而上護住他,花溶被衝開,眾人立刻回撤。


    跑得一程,金兀術回頭一看,隻見花溶已經躍上馬背迎著嶽鵬舉,滿臉的笑容,一時明媚不可逼視。他從未想到自己會連續在她麵前敗得如此狼狽。但見她的目光落在對麵的嶽鵬舉身上,仿佛懷春的少女看著自己英雄的情人,這目光幾乎擊潰了他,頭一歪,吐出一口血來。


    武乞邁急道:“四太子,你的傷?”


    “不礙事。”


    他狠狠一鞭抽在烏騅馬背上,馬吃疼,狂奔出去。


    撤回大營,早有宗望率軍迎接,見接連折損兩元大將,金兀術也傷得不輕,他親自領教過嶽鵬舉的厲害,不禁頓足長歎:“嶽南蠻如此厲害,牙吾、牙典這一死,可怎生向大哥交代?”


    金兀術陰沉著臉,回到營帳一言不發。


    宗望扔給他一壺酒,他舉過頭頂,骨碌碌一口氣扔在地上,就地躺在毛氈上,過得一會兒,忽然又坐起來,麵有喜色:“二哥,我瞧見她了。”


    宗望聽他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又見他臉上有點喜色,反應過來:“你見著花溶了?”


    “嗯。今天在她麵前受傷,她原本可以一刀砍死我,可是,她居然沒有!”


    宗望也笑起來:“看來,這女子是真心真意喜歡上你了。四弟,可喜可賀。”


    “她對我說‘金兀術,你走吧’!她不殺我,她叫我走!嗬嗬,我想起這話就覺得開心!”


    “這豈不是很好?”


    “唉,想必她是念及我待她的好,一時不忍下手罷了。更何況,她如今跟嶽鵬舉在一起,要單獨見她一麵都不可能了。”


    宗望忽道:“這有什麽不可能的?四弟,我有一絕妙主意,保管你抱得美人歸。”


    “什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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