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兀術雖然詭計多端,但女真民族終究立國不久,沒漢人那麽多心眼,他做夢也想不到花溶居然“粉刷”了金塞斯掩藏行蹤,所以百思不得其解:“我也覺得奇怪。金塞斯明明在她身邊,為什麽我們卻得不到任何消息?諾大一匹馬,無論如何,也是引人注目的……”


    “現在呢?現在你怎生打算?就白白看她囂張?”


    金兀術笑起來:“這又如何?趙德基已是漏網之力,多她一個女子相助,又能成什麽氣候?二哥,你放心,隻養好傷再說。”


    “不礙事。四弟,以前我老是不明白你為什麽會迷戀於她,百般遷就於她,這一次,我倒要你好生出戰,去抓她回來做個小妾……”


    “嗬嗬,二哥,你不反對她了?”


    “這樣一個如花似玉女子,又那般本事,抓回來做你小妾,方顯我大金勇士雄風,也不枉來宋國辛苦這一場。四弟,你一定要抓了那女子。”


    金兀術豪氣勃發:“好,待我打敗嶽鵬舉,娶了她,少不得叫她給你斟酒賠罪,叫你一聲‘二哥’。”


    “好,我就等著了。”


    這一晚,金兀術越想越激動,自花溶離開後,他雖然惆悵,但久了也就罷了。沒想到竟然又在戰場上聽得她的消息,這一下,哪裏還忍得住?竟是生平第一次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睡著了,卻夢見她騎著金塞斯,神氣活現,跟自己在茫茫大草原上並肩馳騁。


    “花溶,嫁給我,你願不願意?”


    “做正妻就願意。”


    “那我娶你做正妻好不好?”


    “你不許納妾。”


    “我不納妾。你答應嫁我麽?”


    “好吧,我嫁給你……”


    ……


    他從夢中驚醒,滿麵笑容,才發現不過是一場春夢。再看天色,才四更,再也順不著,恨不得一睜開眼睛,就見她站在自己麵前。


    第二天一早,金兀術就率領三萬大軍直奔柏林城。


    打退宗望後,嶽飛並不曾有絲毫的掉以輕心,他深知金軍主力在後,早有準備,這天散會後,花溶便隨了嶽鵬舉去布置戰事。


    隻見嶽鵬舉列舉了一個清單:在城上派定五個城垛,砌成灶頭三個。糞桶一千隻、鬥缸500隻、毛竹一萬根、細小竹子一萬根、棉花破布萬餘斤。


    眾人見了這份清單都大惑不解,嶽鵬舉但笑不語,隻令旗牌官到鋪中給償官價,收買一應物件。


    各人領命而去,花溶回想一遍那些清單,再看嶽鵬舉。嶽鵬舉立刻簡單提示了幾句,花溶點點頭。嶽鵬舉大喜:“姐姐,明白了麽?”


    “明白了。”


    隨後,嶽鵬舉令人將買來的鬥缸,每一個城垛安放一隻,命木匠做成木蓋蓋了。又在庫內取出數千桶毒藥調入大糞裝好。用棉花竹子做成卿筒。一麵水關上下了千斤閘,庫中取出鋼鐵來,畫成鐵鉤樣子,叫鐵匠照式打造鐵鉤縛在網上。


    兩日後,就報金軍攻城。


    金兀術一路橫掃宋軍各路勤王之師和民間抵抗力量,所向披靡,近日卻接連得報,嶽鵬舉連戰14場,皆勝金兵。雖然每次戰爭的規模都不大,金軍的傷亡也不太嚴重,不過,這對百戰百勝的金軍來說,情況已經很嚴重了。金兀術一衡量,自己要蕩平宋國,捉拿趙德基,一定得盡快掃清這個最大的絆腳石,所以親率5萬大軍來拿嶽鵬舉。他探聽得嶽鵬舉不過8000人馬,但絲毫不敢大意,一路雇了好幾名漢人向導,務必摸清楚狀況。


    這一日,金兀術屬下將領金牙乎領兵五千打頭陣,金兀術自領大兵為後隊。來到城河,金軍將雲梯放下水中,當了吊橋,以渡大兵過河。將雲梯向城牆扯起,一字擺開,士兵一齊爬城。將已上城,那城上也沒有什麽動靜。金兀術情知不對,怎的城上沒個守卒?正揣想間,忽聽得城上一聲炮響,滾糞打出,士兵一個個翻下雲梯,倒地即死。


    金兀術急問何故,軍中哈軍師率領軍醫一檢查,發現死者皆中劇毒。金兀術大驚,忙令收兵回營。


    初戰告捷,花溶喜出望外,陪著嶽鵬舉登上城頭,隻見外麵金軍旗幡林立,聲勢震天,這是金兀術出征的慣例,往往宋軍一聽這浩大聲勢,就不戰而降了。仿佛一點也沒有因為首戰告負而動搖軍心。


    嶽鵬舉也不氣惱,立刻命人將收集的部分金兵的屍首分散開,成一排懸掛在城牆下麵。果然,金軍一見同伴屍體,遠遠看去,很是“壯觀”,士氣大恐。又得知守城的是嶽鵬舉,一個個便先怯了陣,都有些畏縮不前。


    花溶問他:“鵬舉,你說金兀術還敢不敢來?”


    “金兀術詭計多端,白日不敢再來,但夜裏一定攻城。”


    “嗬嗬,那我們就等著他夜裏來送死。”


    姐弟倆在城上談笑風生,金兀術在城下大營看得分明,隻見嶽鵬舉身邊一紅纓白羽的女子,卻不是花溶是誰?


    這一氣,簡直非同小可,可又沒來由的覺得高興——她終究是活下來了!不止活著,而且活得精神抖擻。


    他雖早已從宗望口裏得知她的下落,但終於沒有親眼看見,如今,也不知是驚還是喜,忽然縱聲一吼:“花溶,真的是你麽?”


    花溶聽得他叫自己,頗為意外,正要答應,嶽鵬舉拉住她的手,大聲道:“金兀術,多謝你放我姐姐回來。今後,你若落在我手裏,一定饒你一次不死!”


    他中氣十足,聲音傳出去老遠,城下金軍聽得分明,知他是新崛起的宋將第一人,連續14場的勝仗,已讓他的威名傳遍大江南北。見他站在城頭喊話,聲音卻如在每個人耳邊似的,一個個駭異莫名,紛紛道:“這南蠻好生厲害……”


    “他在做妖法麽?”


    “他竟敢大言不慚威脅四太子?”


    …………


    “金兀術,你乖乖投降,我們可以饒你不死,否則的話,你的屍體也會被掛在這裏……”


    花溶的聲音又清又脆,雖隔得那麽遠,也能隱隱看到她臉上那種笑容——自信的笑容,那是對身邊的男人絕對信任之故。


    “金兀術,我早就告訴過你,隻要遇到鵬舉,你就決不是對手!”


    金兀術聽在耳裏,但覺比挨了一刀還難受,卻偏偏又聽得花溶那麽清脆的聲音:“金兀術,你敢不敢和我弟弟一戰?”


    他怒道:“嶽鵬舉,本太子就與你一戰。”


    花溶知他不是嶽鵬舉對手,正是要激怒他,擒賊先擒王,如果一戰能將他拿下或者殺死他——嶽鵬舉連續殺退金軍方麵的統帥宗望、金兀術,這對於節節敗退一潰千裏的宋軍來說,真不知是怎樣強大的鼓舞。


    姐弟二人心意相通,嶽鵬舉見金兀術被激得應戰,衝花溶點點頭,提槍出了城門,而金兀術則騎著他的烏騅馬殺將過來。


    兩邊戰士各自為將領呐喊助威,金兀術見花溶居然隨嶽鵬舉出來,就在他身邊替他掠陣,忍了一口惡氣,一出手絲毫也不留情,招招皆是殺著,嶽鵬舉沉著應戰,直到100招開外,金兀術終究力遜一籌,漸露敗相。


    花溶瞧得分明,興高采烈道:“金兀術,你快快投降吧。”


    他被這一激,猛地一招,嶽鵬舉一槍已經刺中他的手臂,金牙乎和武乞邁搶上,花溶也迎著嶽鵬舉,張弦等人搶上,也戰不下,雙方一陣鼓噪,各自退了回去。


    回營帳坐下,軍醫立刻來替他包紮傷口,金兀術隻得一點皮外傷,並不礙事,草草塗抹了一些傷藥,悶悶地坐著。


    武乞邁壓低聲音道:“四太子,那位花小姐居然到了軍營。難道宋軍允許女子上陣?”


    金兀術悶悶道:“你有所不知,宋國有此傳統,當年大將楊業率兵抗遼,楊家男子全部戰死,他妻子率領楊家一眾寡婦也曾殺得遼軍大敗。花溶是嶽鵬舉的姐姐,隨他在軍中,也不算太奇怪。”


    “早知如此,不如當初就殺了她,縱虎歸山,反被虎傷。”


    金兀術“嗤”了一聲:“她小小女子,也無足為患。”


    “但她幫著嶽鵬舉對付你。”


    “她是宋人,不幫著嶽鵬舉,難道你指望她來幫著我?”金兀術啞然失笑。


    原來,她逃出金營,並不如自己想象的回去投靠趙德基,而是來了嶽鵬舉軍中,隻是,是暫留還是其他原因?


    心裏忽然焦慮起來,他二人並非親姐弟,花溶為何一定要來投靠他?莫不是姐弟二人有什麽私情?又情不自禁想起陸登的妻子,這下子更是悵然,嶽鵬舉不但短時間內名聲鵲起,更有紅顏知己陪伴左右,花溶那種“我弟弟”如何如何的驕傲口吻,他絲毫也不懷疑,若是花溶真喜歡上了嶽鵬舉,以她的性子,縱然嶽鵬舉戰敗,她肯定也是陸夫人一般生死相隨。


    他向來自詡文武風流,不輸南朝人物,但長期的軍旅生涯,而且北地民風粗狂彪悍,從未領略過那種繾倦纏綿,紅袖添香的滋味。


    和花溶相處的半個月多時間,雖然她總是冷冷的,尋死尋活,可是,那種感覺卻是存在的。如今,粗粗戀上一個女子,隻覺那種滋味又甜又酸,又苦又澀,一忽兒又想起嶽鵬舉已經賜婚郡主,便又放下心來。一顆心七零八落,亂糟糟的理不出一個頭緒。


    過得半晌,忽惆悵道:“武乞邁,你說,本太子要是娶一個漢人女子會如何?”


    武乞邁笑起來:“這有什麽?許多將帥都收了漢女為妾。”


    “不,我是說娶之為正妻,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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