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飛龍一邊吭哧吭哧地爬著,一邊回答道:“你父親炎火馳,把我關在奧妙穀中開荒,我日日夜夜尋找另外的出口,我知道,剛才那道溪水能出穀,但外麵是瀑布。我是個野校督,山野間本事有一點,看出來水口旁邊,山間必有縫隙。所以,我花了一年,找到這裏,又花了兩年時間,在山中像耗子一樣亂鑽,可能是老天不讓我出去,碰上死胡同,不得不放棄。”


    “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進來。”


    “說是死胡同,卻有風,那說明一定是通的,可我就是發現不了。”


    “大把子,你說我父親炎火馳把你關在奧妙穀?什麽意思?”


    “唉……火小邪,我對你父親炎火馳,是又敬又恨……炎火馳,他的確救了我一命,我以前是打算終身跟隨他伺候他,可他卻把我丟到這裏,讓我開荒修屋等他來。三年啊,我一個人在奧妙穀的滋味,你知道嗎?真是比坐牢還難受啊!更過分的是,炎火馳在我脊柱上打了七枚火耀針,七枚啊,每隔七天,我就全身不能動彈,活死人一樣躺兩天,全身奇癢還不能動,你知道這種滋味嗎?我是真的想死,真的想一了百了。可我又怕死,又想努力地活下去,等著炎火馳來給我解針。終於,炎火馳回來了,他的盜術卻沒有了,不能給我解針,讓我等他康複。我等啊等,孫子一樣地照顧炎火馳和珍麗,等到你火小邪出生,等到炎火馳恢複盜術之後,他才給我解了六針,放我出穀。剩下那一針不解,我每個月都會昏迷一次,人事不省,這麽多年來,從無緩解。”賽飛龍說著說著,竟哽咽不已起來。


    火小邪聽得啞然,怎麽賽飛龍和炎火馳在一起的時候,竟受了這麽多委屈。


    火小邪低聲道:“我父親為什麽要這麽對你?”


    賽飛龍哭道:“炎火馳之邪,比你更勝,他是個怪人,世俗常理他根本不願意遵守。火小邪,我告訴你吧,我騙了你,我被人追殺,不是因為聖王鼎的下落,而是我罪有應得,我幹的事情,足以受千刀萬剮之刑。我是個壞蛋,炎火馳知道我是個該死的惡人,但還是救了我。但他用他的辦法懲罰我,之所以不給我解最後一針,他的理由是,我如果每個月都要昏迷一次,便不能肆無忌憚地作惡了。”


    爬著爬著,洞內漸寬,已經可以半蹲起來。


    這一路來,岔路無數,賽飛龍全憑手感尋路,應當是在各個岔路口刻下過他能識別的記號。


    賽飛龍貓著腰,繼續領著火小邪前行。


    火小邪低聲問道:“所以,你帶著忍軍進奧妙穀,又聽從伊潤廣義的指示,引我進羅刹陣?”


    賽飛龍黯然道:“引忍軍進奧妙穀,是我幹的。但是我引你來羅刹陣,不是因為我對炎火馳的怨恨……而是因為伊潤廣義述說對你的父子之情……他威脅我,如果不能把你帶進羅刹陣,就將奉天逍遙窩夷為平地,所有逍遙窩的常客,全部誅殺……火小邪,如果你恨我,就殺了我吧。”


    火小邪快行一步,按住賽飛龍的肩膀,說道:“大把子,謝謝你告訴我實情,我們兩人,都要活著。”


    賽飛龍哭道:“我這種無恥無知貪生怕死的漢奸,害死了那麽多人,我就算能活著離開這裏,回想起死去的兄弟們,比死了還難受啊。”


    火小邪心中一酸,回想起煙蟲、花娘子、頂天驕之死,真正活著比死去還難受的,自己不也是一樣嗎?火小邪想到這裏,腳步略停,又落在了賽飛龍身後,默然不語。


    賽飛龍再前行了一段,洞內更加寬敞,已經能夠站直了身子。


    賽飛龍摸摸索索地,在洞壁上找到一個火石,嚓嚓幾下,點燃了一小朵鬆脂燈,光亮雖弱,卻照亮了一大片地方。


    賽飛龍看著這個不大的山洞,說道:“這裏就是盡頭了……”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舉著,低聲道,“有風,火小邪,你感覺到風了嗎?”


    是的,火小邪感覺到了,原本黑暗潮濕的窄小地道中,沒有一絲風流動,而來到這裏,居然明顯地能感覺到有數股微風,從四麵八方吹來。


    賽飛龍說道:“我能去的地方全去過,隻有這裏有風,卻是個死胡同。”


    火小邪環視一圈,不知為何,一股強烈的感受湧起,竟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這裏,好像是一個防盜的機關。”


    賽飛龍大吃一驚:“什麽?防盜的機關?這裏,這裏不是天然的?”


    火小邪說道:“是天然的。但是風從四麵八方來,好像每一個細小的石縫裏都有風透出,最後匯集在一起,以至於無法判斷風向。這裏,看似堅固,其實隻要找到幾個最脆弱之處,一觸即塌。”


    賽飛龍詫異道:“你怎麽會這麽想?這,這也太絕了!防盜機關?我從來沒有想到過。”


    火小邪說道:“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這麽想……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也許是我父親,料定總有一天,我會來到這裏……”


    火小邪再不言語,用手摸著石壁,閉上眼睛,慢慢地走著,走走停停,在石頭上敲打,等走了一圈回來,火小邪淡淡一笑,睜開眼睛,說道:“開了。”


    隻聽石頭錯位摩擦之聲,聲音越來越大,整整一麵洞壁,跟隨著聲音蠕動起來,轟隆一聲,整個洞壁崩塌成一個巨大的洞口,有外界自然的光亮投射進來。


    幾乎與此同時,從火小邪、賽飛龍進入的洞口中,黃色的濃煙滾滾而入。


    火小邪本來欣慰不已,竟能在此地絕處逢生!可鼻子中聞到一絲甜味,一回頭正看到這股黃色的濃煙湧入,立即心中一片冰冷,伊潤廣義的密殿宗忍者,已經追上來了!而且,要用這種毒煙,將他們麻昏!


    果不其然,這種黃煙散發出的甜味一入鼻內,立即激得胸口一悶。


    火小邪抬起胳膊,將口鼻掩住,喝道:“大把子,掩住口鼻,快跑!”


    火小邪、賽飛龍兩人躍過石堆,向崩塌形成的洞口中奔去。


    忍者釋放的黃煙,受此引導,也追著火小邪、賽飛龍席卷而來。


    裏麵又是一番天地!乃是一個通路無數的天然巨洞。


    風聲微響,帶著外麵濕氣撲麵而來;腳下則是細小的暗流遍布,流經各個低窪的縫隙之處。


    賽飛龍哪裏認得這裏,絲毫沒有了主意,好在有火小邪體感敏銳,辨出風向,雖不知道路,迎著風隻管向前。


    摸黑跑出一段後,賽飛龍慘然低哼道:“我跑不動了!”說著一頭栽倒在地。


    火小邪趕忙將賽飛龍扶起,拖至一旁,急問道:“怎麽了?”


    賽飛龍慘笑道:“剛才進洞慢了一步,吸了一大口黃煙進去,現在身上酸麻,眼皮子發脹……”


    火小邪暗念一聲不好,他知道密殿宗的這種致人昏厥的黃煙,比一般的蒙汗藥作用強出許多,製作複雜,所用藥物貴比黃金,輕易不會使用。密殿宗忍者一次放出這麽多黃煙,所耗費用足以買下一個縣城,看來伊潤廣義也是勢在必得。這種黃煙既然釋放,如果不及時用水封住口鼻,盡快逃出,哪怕少許吸入,再強壯的漢子,也會應聲而倒。


    密殿宗忍者自有化解之法,可現在的火小邪、賽飛龍,完全無計可施!


    賽飛龍推了火小邪一把:“火小邪,你走吧……我死不了。”


    火小邪默不作聲,一使勁便把賽飛龍背在身後,低聲道:“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拔腿便走。


    山洞中空曠寂靜,除了細微的風聲,幾乎落針可聞。


    火小邪盡力控製自己前行時不發出腳步聲,可腳下晦暗難明,碎石遍地,難免有窸窸窣窣的響動。自然,火小邪豎起耳朵,也聽到身後不遠處,至少有七八個忍者追蹤的聲響,顯然是發現了自己的行蹤,卻並不急於上前。密殿宗的忍者,火小邪知道厲害,他們比普通的五影宗忍者行動更為縝密,不畏生死卻也絕不冒進,擅長團隊作戰,不見兔子不撒鷹,非常難纏。


    火小邪曾經聽土賢藏豐講過密殿宗忍者的故事,說是江戶年間,日本有個大盜,叫阪六郎,淫辱了天皇陛下的愛女,被密殿宗忍者追殺。阪六郎盡管風流,卻是個全日本數一數二的刀手,而且狡猾無比。這兩派人你追我趕,密殿宗忍者為保存實力,就算追上也不急於正麵衝突。阪六郎有力使不出,這一逃,居然跑遍了日本列島。阪六郎筋疲力盡,貿然行事,終於讓密殿宗忍者抓到機會,無人受傷之下,生擒了阪六郎。


    所以,伊潤廣義和密殿宗忍者留在奧妙穀中守候,正是專門用來對付火小邪的。


    火小邪明白,甩脫密殿宗和伊潤廣義的唯一辦法,就是自己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製造一大段時間,讓密殿宗忍者查無所查,乘機逃得越遠越好,方有勝算。


    可這個地方,完全陌生!


    火小邪知道密殿宗忍者有這種跗骨之蛆般的特性,反倒放慢了腳步,每到岔路口,都會仔細辨明方向,力求不走彎路,找到出口。密殿宗忍者也“慢條斯理”地跟著,保持著距離。


    這個山洞,到底能通向哪裏?不僅火小邪,包括伊潤廣義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絲毫線索。


    火小邪背著賽飛龍再走了一段,突然眼前微微一亮,前方有一道外界直射的光亮投入,分外明顯。


    火小邪心頭大喜,快步向前趕去。


    賽飛龍已經全身麻痹,還好意識強忍著不散,見到這道光亮,在火小邪耳邊吞吞吐吐地低聲道:“火小邪,有個事,剛想起來,你一定要記住。”


    火小邪點了點頭。


    賽飛龍舌頭麻木,艱難地說道:“炎火馳,他恢複盜術後,帶我進去過山裏,後來,他有一天出來,好像,很怪異……”


    火小邪聽在耳中,並沒有當回事,他隻覺得賽飛龍此時意識趨於迷糊,開始胡言亂語。


    “怎麽奇怪?”


    “千萬不要忘了,千萬……五行合縱,破羅刹陣……”賽飛龍前言不搭後語地說道。


    火小邪重重點頭,這麽重要的事情,他怎麽會忘?


    前路已至盡頭,一道月光從前方一道能容一人通過的天然洞口中射入,涼風陣陣,鼓噪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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