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小邪說時遲,那時快,一把捏住了他的嘴巴,將他按倒在地,拉緊了繩索,用膝蓋壓住他的手肘,不讓他能夠吞咽咀嚼,同時厲喝道:“你幹什麽!我找你們有事!我不是敵人!”


    此人惡狠狠地看著火小邪的衣裳,眼中既是憤怒,又是鄙夷之色。


    火小邪察覺到了什麽,一把拽下自己的頭罩,不假思索地喝道:“我是中國人!你別搞錯了!我找水信子有事!我叫火小邪!”


    此人這才微微一愣,神色趨於平靜。


    火小邪一直認為自己已經是日本人,誰知情急之下,我是中國人這句話還是脫口而出。


    火小邪心中一震,但也顧不上許多,依舊不敢讓此人亂動,說道:“你嘴裏是不是毒藥!吐出來!犯不著這樣尋死!我隻是打扮成這樣而已!你快吐出來,我們有話好好說。”


    此人嗚嗚呀呀地哼道:“我不會吐,但我可以,和你說話,你放手!”


    火小邪說道:“我不能相信你。但你可以相信我,我現在就放你走,絕不追趕你。你記清楚我的容貌,告訴水信子,我今天晚上一直在這裏等他,我是火小邪。”


    此人猶豫不定地看了看火小邪,慢慢點了點頭。


    火小邪低喝了聲好,身子陡然跳開數步開外,將雙手伸平,坐在地上,意思是不做攻擊。


    此人見狀,劇烈地咳嗽了幾聲,似乎把喉嚨裏的東西吐了出來,但依舊含在嘴裏,站起身來,打量了火小邪一番,說道:“火小邪?你怎麽認識水信子?”


    火小邪說道:“你對他說我是火小邪,他自然明白。”


    此人沉默了片刻,說了聲好,身子一晃,眨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火小邪輕喘一聲,自言自語道:“怎麽水家人這麽無情,隻因為我是個忍者打扮,被抓後就要尋死嗎?差點鬧出一條人命!看來我對水家還是了解得太少。”


    火小邪心中起伏不定,看來五大世家,他是隻知其表罷了。更讓火小邪難過的是,當時那人看他的眼神,那股子鄙夷之情,是從骨頭裏透出來的,火小邪這輩子都不曾見過……難道就是因為他是個忍者,或者說,他是個日本人?


    火小邪靜坐在昏暗之中,默默沉思,他開始覺得,認為自己是日本人,也許是個錯誤的決定……


    半個時辰過後,隻聽四周有瓦片輕響,火小邪抬頭一看,屋頂上已經站了四個黑衣人,正專注地打量著他。


    “火小邪?嗬嗬,你找我有什麽事?”從看不見的地方,傳來了一絲話語。


    聲音傳來的地方,黑不見物,火小邪感覺不到一絲呼吸之聲,若不是說話聲是那個方向,怎麽都不像有人在。


    火小邪輕念了一聲好,知道來人絕不簡單,必是水信子劉管家無疑。


    火小邪慢慢站起,向黑暗中鞠了躬,沉聲道:“我是火小邪,請問可是水信子?”


    “嗬嗬!火小邪,就是我,劉管家,幸會啊。”黑暗中的腔調一變,又是那副管家的聲調,和剛才迥然不同。


    說話間,從黑暗中慢慢走出一個人來,但他並不完全走出,仍有半個身子隱在暗中。


    此人穿著黑色西褲、灰白色襯衫、茶色夾克,僅從打扮來看,已是完全西化,更像個生意人。唯一不變的是,他此時的容貌、表情、腔調,依舊是在張四爺府上當管家時的那副尊榮,和火小邪記憶中的劉管家形象別無二致。


    火小邪說道:“水信子,我想找你買個情報,能否找個方便的地方說話。”


    水信子嗬嗬一笑,說道:“火小邪,你現在的身手好俊!能生擒我們的人,不簡單啊。”


    火小邪見水信子並不直接回答,而是談起他的身手問題,不免心中疑惑,想這個水信子恐怕對他仍有忌諱。


    火小邪說道:“水信子,我現在的確是日本忍軍的少主,為日本天皇陛下效力,但今天我來找你,隻是我一個人的事情,與日本人無關,也沒有任何日本人知道。你大可放心!我不想在此久留,相信你也一樣。你若是不信我,又何必來此地見我?”


    水信子依舊嗬嗬一笑,說道:“說得好,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請隨我來!”


    水信子一扭身,露出行藏,快步就走,火小邪不敢怠慢,不遠不近地跟著。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一段,便上了大街。水信子徑直向明亮處走出,也不忌諱,火小邪一身忍裝,哪能這樣拋頭露麵,略一猶豫,便翻上了牆頭,撿陰暗處繼續跟著。


    水信子既不打量,也不停留,來到夜間人力車聚集的街口,喚了輛人力車過來,坐上就走。


    火小邪緊隨不懈,眼看著水信子乘著黃包車直奔燈火闌珊之處,那裏乃是奉天城有名的煙花柳巷,俗稱桃花街。別看此時夜已經深了,那桃花街照樣是燈火通明,生意興隆。


    火小邪緊緊追著,心中暗罵道:“這些水家的人,行事真是蹊蹺,簡直不合常理!難道要和我在窯子裏做買賣不成?”


    火小邪還真是猜對了,水信子在桃花街最大的一間妓院春風樓下車,一下車就向後捋了捋頭發,十分隨意自然。火小邪在屋頂看得真切,水信子別看動作隨意,這可是賊話裏的“後院見”的意思。


    春風樓的龜公、老鴇顯然是認得水信子的,立即大呼小叫地迎上,將水信子請入內院。水信子也是一副老常客的樣子,嘻嘻哈哈地沒有個正經,哪有一丁點水家大盜的形象。


    火小邪暗暗搖了搖頭,正要尋路去後院,卻聽到大街上一陣喧嘩。火小邪扭頭一看,隻見春風樓對麵的一處妓院中,幾個赤身裸體的男人追出,將一個夥計模樣的年輕男人,和一個衣冠不整的女子按倒在地,亂踢亂打一氣。那幾個男人,隻穿著兜襠布,滿口日語的髒話,下手狠毒,幾乎是將人往死裏打,旁邊盡管有龜公、老鴇、妓女、夥計、嫖客多人,誰也不敢上前阻止,隻是遠遠地縮在一旁看著,嚇得魂不守舍。


    火小邪當然聽出這幾個赤裸男子是日本人,而且滿口的話語,極盡惡毒之勢,大意便是說“支那人是豬,敢冒犯日本人,打死你是活該”。


    火小邪不知為何,氣得臉上發燙,手已經摸到腰間的鏢囊,就想幾鏢下去,讓這幾個日本敗類吃點苦頭。可火小邪忍了再忍,飛鏢都已經捏在手中,還是放了回去,沒有下手。


    火小邪狠狠地擺了擺頭,將心頭的火氣壓住,不願再看,身子一翻,向著後院方向行去。


    要進春風樓的後院,火小邪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等進了後院,略一張望,就見到不遠處的一處黑屋的窗口有香煙的亮光閃了幾閃,火小邪一看便知,這是賊道裏較為常見的一長二短接頭暗號。


    火小邪揉身進了此屋,剛把門掩好,就聽哢哢兩聲輕響,向屋內的大床上一看,整個床板已經翻開了一道口子,顯然是個活動的床板。


    火小邪也不猶豫,拉開床板,直翻而下,下麵是一個高的淺坑。而火小邪剛一翻入,那床板便又自動合攏,不見端夷。火小邪沒有工夫研究這個,一望便看到有道路斜通向下方,足夠一人貓腰前行。


    火小邪彎彎折折走了約百步,便見到眼前豁然開朗,光線明亮,一個地下的小池塘邊,修著幾間小屋,屋內燈光通明。


    火小邪並不繞過池塘,而是從小池塘上的幾塊方石上一跳而過,直奔正前方的一個房間。


    火小邪推門而入,水信子已經坐在桌邊,擺好了茶具等候著。


    火小邪拉掉頭套,在水信子對麵坐下,說道:“不好意思,剛才耽擱了一會,來得遲了。”


    水信子為火小邪倒上茶水,笑眯眯地說道:“我就說嘛,一定是外麵大街上有日本人鬧事。”


    火小邪答道:“是。若不是和你有約在先,我可能會教訓他們一下再走。”


    水信子喝了口茶,說道:“天天都是如此,日本人一喝多了,就和禽獸無二,在桃花街是見怪不怪了。”


    火小邪皺了皺眉,說道:“並非所有日本人都這樣。”


    水信子哦了一聲,好像恍然大悟一般,說道:“對對對,不好意思,我失禮了。”


    火小邪不想與水信子計較,隻是說道:“我看也沒有哪個中國人出來阻止,哪怕是說上句話,而你們水家一樣坐視不理。嗬嗬,隻要輪不到自己,就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和待宰豬羊有什麽差別?”


    水信子略顯尷尬地一笑,說道:“也是也是!嗬嗬!火小邪,你既然來了,就談談買賣,這些國民的道理,不屬於情報一類,水家人沒什麽交談的興趣。”


    火小邪料到水信子不會在與他多說,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慢慢說道:“我想買你們的情報,是一件與五行火家有關的陳年舊事,這類問題大概什麽價碼?”


    水信子堆著笑臉,說道:“火家的陳年舊事?嗬嗬,這個開不了價。”


    火小邪說道:“那就是說不賣?”


    水信子搖了搖頭,還是笑眯眯地說道:“不是不賣,而是開不了價,你可以先問問題,然後把訂金付了,最終多少價錢,我們要視情況而定,如果你能提供給我們對等價值的情報,也可以分文不取。”


    火小邪默默看著水信子,說道:“好。我的問題是——我的母親珍麗,是因為什麽而死的?”


    水信子整個人明顯地一愣,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個問題已經超過我的認知範圍,牽扯的東西太多,似乎不是我能觸碰的,除非水王大人在,嗬嗬,所以恐怕……”


    火小邪打斷水信子,說道:“我隻能找水家,而且這個問題,我想讓水王賣給我。”


    水信子雙手連擺,說道:“火小邪,我知道你為了見我費了些工夫,但你也知道規矩,不是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規矩是由水家定的。”


    火小邪一張銀票已經放在桌上,說道:“這是七年前,你給煙蟲的銀票,一千萬大洋,我作為訂金,無論結果如何,我都認了。”


    水信子看著桌上的銀票,說道:“好闊綽!但我不能收。”


    火小邪哼了一聲,說道:“不過七年,水家人就這麽無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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