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笑道:“我?”


    白愁飛麵沉如水, 逼問道:“我在破板門奮戰時,你在哪兒?小石頭都自願趕來幫忙, 卻不見你的人影。”


    蘇夜含笑瞥向蘇夢枕,平靜自若地答道:“師兄讓我出去逛逛, 我就拿了錢,出去逛逛。怎麽,不可以嗎?”


    白愁飛冷笑道:“你不知所蹤長達三個月,回來之後,又四處遊逛,不理樓中事務。像你這樣的副樓主,其他幫派有嗎?若人人都學你, 那還了得!或者說金風細雨樓獨樹一幟, 特意擺個副手職位,養著閑人?”


    這話不僅是針對蘇夜,也有指責蘇夢枕,說他任人唯親, 放任副手時常離開總舵的意思。到了這時, 蘇夢枕緊皺的眉頭反倒放鬆了,眉毛下猶如寒火的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視他們。


    誰都看不出他的心理活動,可誰都不敢忽視他。刀南神不及等他吩咐,沉聲道:“白公子,你說話何妨小心一點。”


    他語氣已出奇客氣,但白愁飛正在氣頭上, 隻會連帶著遷怒於他。蘇夜剛說了句:“你別插嘴。”白愁飛便冷笑一聲,“所以,你到底做過啥?立過啥功勞?你們都是大哥的師妹,為啥事事不讓溫柔插手,卻捧你當副樓主?”


    蘇夢枕管束溫柔,派人保護溫柔,使她繼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連帶樓內兄弟均對溫柔十分尊敬客氣。但是,自溫柔進京以來,蘇夢枕從未給她重任,有時分派方恨少、唐寶牛任務,就是不肯分給她。負責保護她的幫眾也說,隻要她平安無事,便萬事大吉,他們不求有功,隻求無過。


    溫柔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經常忿忿不平,認為這位大師哥徒有其表,不懂得用人之道。


    她向白、王兩人抱怨,未能收到效果,出門找事,又找不到什麽可做的要緊事。不想在今天,白愁飛突然拿她做幌子,攻擊蘇夜。她沒聽出他的真正意思,反而頗為高興,覺得總算有人替自己說話,連忙道:“就是啊!”


    然而,氣氛已從微有不快,升級到劍拔弩張。沒有人接她的話,原先望著蘇夜的眼睛,此時齊齊望向了白愁飛。


    仍是刀南神道:“她救過連雲寨主戚少商,殺過作惡多端的九幽神君。”


    白愁飛寒聲道:“你放屁!那是龍王出手殺的,關她什麽事?她所謂的功績,無非是勾搭五湖龍王,以及當今的皇帝。派個京城裏的名妓去,一樣可以完成任務。再說了,誰知道她和龍王有啥秘密關係……”


    蘇夢枕一掌拍在桌上,陡然喝道:“你說夠了沒有?”


    刹那間,他聲色俱厲,口氣冷峻至極,聲音雖不響亮,卻有著令人折服的無上力量。他就像一座火山,平時沉靜如普通山巒,直到關鍵時刻,才轟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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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愁飛對他,表麵振振有詞,以理分辯,其實心中依然懷著三分敬畏和三分恐懼,不敢當真惹惱他。他突然之間,厲喝出聲,白愁飛頓時成了被踩住脖子的鴨子,千言萬語均卡在喉嚨裏,再也吐不出去。


    在金風細雨樓裏,蘇夢枕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命令。別人可以提出意見,或者和他商量。可他一旦作出決定,便無人能夠改變。眾人震驚於白愁飛質問蘇夜的大膽言辭,聽的大氣都忘了喘一口,至此霍然驚覺,記起這座大堂裏,還坐著一位君臨天下的蘇公子。


    事到如今,楊無邪亦忍不住露出苦笑,不知會如何了局。他知道,白愁飛不喜歡蘇夜,發覺她動輒離開風雨樓後,愈發認為蘇夢枕處事不公。但他真沒想到,這種不滿情緒居然如此深重,令他不顧後果,當眾咄咄逼人,大有逼對麵的師兄妹表態之意。


    普通人見蘇夢枕動怒,往往心有餘悸,不敢再說。可惜,溫柔並非普通人。白愁飛剛才幫她說過話,她立即投桃報李,不滿道:“你們這麽凶幹啥?好多人聯合起來,欺負大白菜一個人,說得過去嗎?而且大白菜說的全是事實,哪裏有錯了?要不然,咱們就按師哥師姐說的,乖乖撤出人馬,把那塊地方退給六分半堂好了!”


    蘇夜啞然失笑,苦笑道:“溫師妹,你為啥還在這兒?”


    白愁飛厲聲道:“是否支持我白某人的,你都要趕出去?現今樓子裏支持我的兄弟,總有二三百人之多,你何妨一並趕走?”


    蘇夢枕目光閃動,似要再次出聲喝止。蘇夜卻搶先一步,冷冷道:“我總算明白了。”


    白愁飛道:“什麽?”


    蘇夜道:“我總算明白,你換了許多名字,嚐試許多次,卻每一次都失敗的原因。難怪你需要更換名姓,從頭開始,因為沒有人能與你合作。即使你獲得權勢地位,亦如白駒過隙,轉眼即逝。誰肯服你?誰肯跟從你?誰肯為你誓死效忠?你自以為懷才不遇,時運不濟,但你錯了。這可不是運氣,而是你的命運!”


    白愁飛橫眉立目,如同即將撲出的雪豹,一身雪白錦袍,也忽地向外膨脹鼓起。蘇夜說中了他平生最大痛處,令他怒不可遏。他周身真氣竄流不息,不受控製地從每個毛孔射出,眼見下一刻就要出手傷人。


    若非他還有一線理智,知道出手之後,再無挽回餘地,恐怕這就是她授首身亡的時候。


    蘇夢枕厲聲道:“蘇師妹,你也少說幾句!白愁飛是我親口認的兄弟,你不該這樣說他。”


    蘇夜微微一笑,應道:“可以,我不說了。”


    白愁飛重重喘息,吐息幾次,似是感到後悔,垂首望向地麵,望了一會兒,以低沉的聲音問道:“你還認我是你的兄弟?”


    蘇夢枕平靜地道:“如果你還承認我這個大哥。”


    白愁飛道:“好。”


    其他人都在等他多說幾句,他卻不願再說。他猶如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沉吟良久,才老大不情願地抬起頭,木然問道:“你們還有別的話嗎?”


    蘇夜幹咳幾聲,微笑道:“其實你說的對,我身為中神煞,為樓子作出的貢獻,可能不如東西南北任何一人,怪不得你不服氣。五湖龍王都殺了蒼生鬼神,為風雨樓除去兩大強敵,我怎能毫無表示?”


    白愁飛傲然凝視她,眼神冷如冰霜,一雙深黑無雜質的瞳孔,彷佛凍在了眼眶裏,不屑為她轉動一下。她迎向他的目光,緩緩道:“京城六大高手中的驚濤書生吳其榮,已被雷損拉攏,成為六分半堂的供奉之一。白公子,俗話說先下手為強。你我聯手,前去刺殺他如何?”


    蘇夢枕不動聲色,隻看白愁飛,不看她,像是沒聽見她的提議。果不其然,白愁飛麵露遲疑,想了想,斷然道:“我沒興趣與你合作。”


    這是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說完之後,他轉身就走,大踏步走向大門,推門而出,把其他人扔在跨海飛天堂裏。蘇夜就近扯來一把椅子坐下,扭頭目送他瀟灑軒昂的背影,再次笑笑,直接把頭扭了回去。


    除了“不歡而散”,居然找不到第二個詞形容今日的會議。


    白愁飛占定了破板門,這一去,將會持續派遣人馬,以保地盤不會被六分半堂奪回。直到最後,他也不認為自己錯了,反倒很不明白,別人為何見到口邊的肉,竟會選擇不吃,傻乎乎地拱手相讓。


    如果他不是這種人,也不至於失敗那麽多次,更不至於每次失敗後,都得換個身份。在他心裏,蘇夢枕也好,五湖龍王也好,均是他揚名立萬的助力。倘若助力變成阻力,他就要做點大家意料之外的事了。


    蘇夜提出刺殺驚濤書生,一方麵是真有此意,一方麵是為了試探他。白愁飛暗中聯絡雷損,希望從六分半堂取得好處,自然不願去殺雷損重金禮聘來的客卿。他本人不肯幹,倒很可能在她去幹的時候,向六分半堂暗通消息,趁機設計鏟除她。


    他人已走了,支持者卻還在這裏。溫柔“唉,唉”地喊了幾聲,見白愁飛頭也不回,拂袖而去,遂把一腔因同情而生的惱怒發泄在蘇夜身上,氣衝衝地道:“你可真不講理!”


    蘇夜詫異道:“我?我不講理?”


    溫柔憤然道:“你要是不願被人說,就別老出去啊!何況你回來之後,都不肯說去了哪裏。換了是我,我也看不慣。大白菜又沒啥惡意,最多是心直口快,有啥說啥罷了。你們倒好,拿他以前的事刺激他,說完了又不道歉。這下好了,把他氣跑了吧!”


    蘇夜一聽就知道,這個世界裏的溫柔,仍對王小石不假辭色,隻把他當成親密玩伴,初戀對象仍是白愁飛,所以才老大不高興,不問因果地護著他,覺得人人都在欺負他。


    若在平時,她說不定會費心解釋幾句,但她已沒了這種興趣。她澹然一笑,伸手拍拍她,笑道:“你這就生氣啦?還是忍一忍的好,不然以後恐怕有生不完的氣呢。”


    溫柔狐疑道:“你這是啥意思?”


    蘇夜對她說話,眼睛卻看著別人,“我的意思是,我會不停氣他,連續氣他,像他氣你那樣……哎呀,我隻是開玩笑,不要再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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