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毓禎從東宮過來時沒有坐輦,隻帶了兩名貼身宮女的簡從,走了出來。這會便與蕭琰一邊說著話,一邊往東宮走去。


    太廟位於皇城的東南角,去往皇城北麵的東宮要經過一些官署。連誠關夏一前一後,看見有辦事的官吏過來,便遠遠做出避讓的手勢。那些官吏一邊退到道邊行禮,一邊用垂下的目光打量經過的玄色龍袍的衣擺,心裏有著敬畏,還有遇上太子的激動,卻不敢擅自去搭話。


    蕭琰一身控鶴衛的宗師服,做出隨扈的樣子,落後李毓禎兩步,用神念和她說著話。


    她聲音裏帶著氣惱和責備,說的是李毓禎貫注神魂、燃燒真種寫“蕭悅之,我你”那六個字,燃燒掉了二十年壽命的事。


    李毓禎說:


    神識傳來的聲音如春水,溫暖柔蕩。


    蕭琰靜默了一會,說:


    李毓禎低笑,笑聲蕩在蕭琰的識海中,似乎清池底下起了一分波瀾,便聽李毓禎道,


    蕭琰心道:心痛。


    她沒有說話。


    李毓禎道:她毫不掩飾的表露自己的感情和痛苦,她不需要蕭琰回答,柔纏的聲音笑道,這話裏帶著深情,也帶著霸道。


    蕭琰心道:你用你自己二十年的命,換我心痛,你傻麽?……這麽想著,心口卻又痛了。


    李昭華,你真是高手。


    蕭琰心裏說道。


    這以情傷人的本事厲害得緊。


    她縱然心誌堅毅,也被李毓禎刺得心口鮮血淋漓,隻覺自己在感情上,萬萬不如李毓禎——她使不來這種招數;也不如李毓禎狠,對自己狠。


    蕭琰覺得,一個人不應該是這樣的。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她心裏想道,她若一個人,而不得,她會放手,退一步,海闊天空,多好。


    但李毓禎不是她。


    所以兩人的武道也不同,蕭琰的刀道中帶著一種灑脫,可以進,也可以退,而李毓禎的劍道卻是一往無前,絕不會後退。


    蕭琰心裏歎氣,想著李毓禎的坦然,便也對她坦然,說道:不等李毓禎接話,又硬生生將話題扯回到正事上,頓了一頓,加上一句,


    李毓禎回頭勾她一眼,


    蕭琰隻覺心塞,這真是皇帝不急內侍急,氣極了爆粗口道:


    李毓禎篤定的說道。


    蕭琰直接射了一枝念力箭過去。


    李毓禎笑悠悠的,神識纏上那枝念力箭,親吻它。


    那箭是蕭琰的一縷神念所化,有著感知,心裏罵了聲李毓禎“流氓”,便要將那縷念力收回來,卻發現被李毓禎的神識纏繞著,收不回來,不由驚震:


    蕭琰晉階洞真境中期後,神識強度已經達到洞真境後期大圓滿的境界,那縷神念卻被李毓禎的神識所縛,雖說在李毓禎的紫府內是她的主場,蕭琰的神念被壓製是自然,但她感覺到了一股令她整個神魂都顫栗的力量——那必定是先天境了。


    李毓禎應道:將蕭琰那縷神念放了回去。


    她說了個“暫時”,蕭琰明白了:這是信仰之力衝上去的。哼聲道:“你也知道是外力,還不用點心。”


    李毓禎輕笑,用神識傳音說:


    蕭琰冷嗬她一聲,心道“胡扯”,李毓禎固然她,卻不會因情廢事reads;分身八爪魚。她覺得跟李毓禎說話真個心累,忽然懷念起神威大將軍來——寧願抱著大白鵝,被它叼幾口,也好過跟李毓禎說這些扯不清的話。想起大白鵝叼了李毓禎的鼻子,她心裏又一樂,斜眼看向李毓禎,心道:當初怎麽沒讓大白鵝多叼她幾下呢!


    李毓禎雖然走在她前麵,神識卻清晰如鏡照,一見她的表情挑了下眉,傳音過來說:


    蕭琰嗬嗬一聲:


    李毓禎奇怪了,她怎麽不知道有這回事?眸光一轉,便知道了,輕聲一笑:薄涼的聲音如水藻般纏過來,


    蕭琰冷嗬一聲,再次後悔沒讓大白鵝多叼她幾下。


    蕭琰哼一聲。


    蕭琰哼一聲。


    李毓禎見她眼睛一徑看著地上,也低頭看了一眼,青磚宮道平整幹淨,沒有任何東西,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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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琰這回說話了:


    “……”


    終於輪到李毓禎無語了。


    蕭琰神清氣爽。


    從永春門進了東宮,經宮道一路北行,一路殿閣林立,從南到北漸次經過東宮的外朝、內朝。因為李毓禎的東宮官員還沒有任命,東宮內的大部分衙署都是空蕩蕩的,唯有秦國公主府的屬員大部分已搬入了東宮,但是偌大的東宮裏還是顯得空蕩蕩的。一路上都沒有遇到多少人,隻遇到幾名宮女侍衛,其中有兩位還是蕭琰臉熟的,見到這位蕭十七郎君身著控鶴衛宗師的服色也沒任何詫異之色,避讓道邊行禮安靜無比——蕭琰心道李毓禎治下挺有章法,值得她學習,順帶便想起了自己的兩名屬下安葉禧和蕭季思,這會應該已經在國公府了吧?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回去?真有點想念父親和四哥了……


    經過李毓禎住的光天殿,往後去是東宮的內廷,以宮牆與外廷相隔。東宮內廷是太子的內眷所居地,外臣不得進入,李毓禎沒成親,也沒有侍郎通房之類,當然沒什麽內眷,偌大個內廷都是安靜的。閣主他們已經從甘露殿搬過來了,李毓禎又給宮女侍衛下了禁令,沒有吩咐不得進入,確保閣主和兩位師叔不會受人打擾。


    經過光天殿時,李毓禎指幾重樓宇的寢殿宮院道:“悅之和我住一起吧,這裏太大,住我一人都空蕩蕩的。”


    蕭琰會和她住一起才見鬼了,嗬嗬一聲,一臉敬謝不敏的表情,還很真誠的建議說:“你可以多養幾個美人。”美郎美女都可以。


    李毓禎斜睇她,“見過你之後,旁人都無顏色了。”


    蕭琰哼,“以貌取人,膚淺。”


    李毓禎誠懇道:“悅之你的心靈美我也是甚的。”


    蕭琰呸。


    什麽話都讓你說全了。


    心想李毓禎要是去勾搭美人,一定勾回一大車。


    在宜春宮裏投喂大白鵝的閣主無聲一笑,眼裏掠過興味,昭華果然中意無念,當初在劍閣可是正經得很,從不跟師姊弟妹說調笑話reads;重生空間之女配悠然。


    澹台熊的聲音驚詫道:一臉嚴肅的道,


    閣主笑悠悠的回:


    “?”


    澹台熊摸著絡腮胡子,深覺腦子不夠用。


    閣主這是啥意思啊?


    一轉頭去問花行知。


    花行知正躺在鮮花中調養神魂,聽了前因後果,很無語的翻著白眼回答:


    澹台熊摸著胡子深覺疑惑:


    花行知頭疼,隻覺受傷的神魂更傷了,眼白一翻,懶得理他了。


    這邊兩人已經進了宜春宮。


    在路上時李毓禎已經告訴蕭琰,澹台熊和花行知都受了傷,尤以花行知的傷為重,因傷在神魂,需要靜養,便搬去了宜春北苑的花木園林,那裏更安靜,而且有一個溫棚花室,雖是隆冬季節,也是百花盛開,最適合修習萬花劍道的花行知養傷。


    澹台熊則是傷在肺部,雖然神符箭的威力已經被花行知的領域壓製一半,但爆發出來的威力還是讓澹台熊戳穿了肺,一開口是呼哧呼哧,說話都是用神識傳音。蕭琰過來拜見他時,他看她的眼神挺古怪,還很嚴肅的傳音給她說:蕭琰聽得莫明,卻也肅然應諾:“師侄謹記教誨。”心裏嘀咕,她一個都沒,哪還有見一個一個的?


    她辭禮出來後,便去北苑探望花師叔。剛步出廊子走到甬路上,神威大將軍“嗖”的一聲從樹籠子裏竄出來,跳到她肩上,扇了下翅膀,一副“快走!快走!”的樣子。蕭琰心頭一樂,想起剛進宮門時它縮在閣主身後,一副躲著李毓禎的樣子,不由好笑,不過她心裏正讚賞著神威大將軍叼李毓禎鼻子的壯舉,便伸出手將它抱著,一邊走一邊出主意,“以後你呆在花師叔那裏,別過來晃。”大白鵝坐在她臂彎中,這不會也不怕拔毛了,神氣活現的點了下長脖子。


    ……


    李毓禎在主殿裏和閣主說話。


    她離開劍閣已經七八年,隨著閣主入了主殿便大禮參見,行弟子見師尊的叩拜禮。雖然她不能稱呼閣主為師尊,但在她心裏,卻是以弟子自居。


    閣主受了她的叩拜禮,一拂袖,將她托起來,柔和聲音說道:“這是最後一次受你大禮。今後,不可如此。”微微一笑道,“我可不想折福。”


    “是。”李毓禎道。


    她現在身負國運祖宗功德和人間信仰之力,除了血緣至親又至尊貴的皇祖父和帝後父母外,其他人受她大禮跪拜,還真的要折福,受不起。


    李毓禎坐到閣主下側的壺門小榻上,閣主與她說起她昏迷以來發生的所有事。這些事和內裏的布謀交鋒,口頭上說來費時,但以神識傳遞,也幾個念頭的事。


    李毓禎仔細聽著,理出其中幾個線頭,思考後續的布置,以及對某些人的處置。


    閣主容她靜思一陣,端起宮女新換上的煎茶,用了半盞後,便布下一道真氣屏障,和李毓禎說起今日事的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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