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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琮至靜南軍巡軍的時候,靜南軍也正在為今年的河西五軍大比進行選拔比賽,因為按規定參軍一年以上的士兵才有資格報名,所以蕭琰他們這撥新兵與今年的大比無緣,算軍中熱鬧轟轟也與他們無關。


    蕭繼覺得自從十七堂妹見過四堂兄後,更加刻苦了,不僅體現在她苛刻的作訓和練功作息上——除了吃飯睡覺外完全沒有空閑的時間——也體現在她對一團新兵的嚴厲要求上:“偷懶耍滑的,完不成目標的,統統給我滾蛋!不服從命令的,反應不快的,也統統滾蛋!一團的兵,必須是強兵!不是的,滾!”


    訓練時她騎馬持弓在校場上巡視,凡是發現偷懶耍滑的,折了箭頭的箭便會“咚”一聲射在那新兵的圓帽上,簡直嚇死個人!——這種人多半是到軍中避禍的地痞閑漢、江湖遊俠兒或富家子,能進入第一團當然是有些身手的,但又不求上進,訓練時隻求做到七分好了。但經蕭琰神出鬼沒的“驚魂箭”一整治,哪還敢不下死力去訓練?心裏直詛咒著那麵具郎難道是開了神眼的,連他們不著痕跡的偷懶都能看得出來?


    操練弓弩隊的齊射時,為了訓練新兵的快速反應,她騎馬來回奔走,每到一個隊,她射出的鳴鏑箭射向哪個方向,這個隊的所有士兵都必須立刻向那個方向射箭,沒有射箭的,或射慢一拍的,或射錯方向的,都要受到嚴厲的懲罰——不僅罰負重跑步、攀索、蛤.蟆跳等體能訓練,還要罰洗衣服搓襪子清洗茅廁等雜務,總之讓人痛不欲生。


    她的訓練嚴苛還體現在她製訂的極限訓練計劃上,第一團新兵的負重跑步、蛤.蟆跳的距離又被她提高到新的極限,根據每一位新兵體能的不同,分別劃出不同的標準,好不容易累死累活達到了標準,下次標準又提高了,讓所有人的體力和意誌每天都麵臨著考驗,連混日子都被逼出了潛力——在這種極限訓練下根本沒辦法混下去。


    有的人撐不下去了,覺得這訓練太嚴酷,太不合理,便有向教官、營主告狀的,統統被喝斥回去,而在訓練中頂著幹的、不服氣的,統統被她踢了出去,“進了第一團,隻能說行,不能說不行,說不行的滾!”有了幾隻“被殺”的雞後,餘下的猴子們都沒意見了,累死累活的訓練著。好在每一次達成目標後的獎賞讓人涕淚欣慰,不僅給一天假,吃一頓大餐,還給三兩青稞酒——這對酒蟲們簡直是天大的誘惑,為了這三兩酒也拚了。


    每天的格鬥訓練也是痛苦的經曆,蕭琰提著長棍巡走,遇到出手軟的,一棍子抽打下去,喝道:“你是殺人還是殺雞?氣勢呢?”遇到出錯招的,也是一棍子抽打下去,“眼睛長哪去了?腦子被狗啃了嗎?”遇到招式呆板的,還是一棍子抽打下去,“腦子全被漿子糊著了?懂不懂變通?”……她抽打的力道用的是巧勁,不會傷人筋骨肉也不會留痕,卻讓人痛入骨髓,凡被她抽打過一次的,真心不想有第二次經曆,吃飯時都直著眼睛在比劃,晚上做夢都夢見怎麽出招和拆招。


    這麽訓練了半個月,蕭琮來巡視新兵營的時候,明顯感到六個新兵團中,站在左首的第一團氣勢洶洶,一個個目光都跟狼似的,單是氣勢能將其他五個團比下去。


    蕭曈“咦”了一聲,扭頭對許衝默道:“你這第一團不錯嘛。”


    左副將(副軍主)哥舒夜摸著濃密的胡須道:“是不錯。不知道的,還以為上過戰場了,一個個如狼似虎的,很有氣勢。”他哈哈一笑,“小兒郎們不錯!”


    許衝默和一團的教官心想:能不有氣勢麽?沒氣勢的要挨棍子!是軟麵團被抽打多了也是一臉苦大仇深呐!


    右副將(副軍主)程世崢覷了一眼蕭琮微笑的表情,道:“不知這第一團的校尉是何人?帶的好兵,端的是個人才。”


    哥舒夜心裏罵了聲“馬屁精”,他們這些將官又不是眼目瞎耳朵聾的,誰不知道今年的新兵第一團是梁國公之子和軍主之子在帶兵?這明知故問的,明顯是給許衝默遞話頭子,當著世子和軍主賣好。這位從秦州刺史任上調過來的原安西都護府將軍心裏咕嚨句“漢人是狡猾”,心裏也頗後悔讓程世崢搶了這個話頭。


    許衝默行禮回道:“第一團的帶兵校尉是蕭琰,旅帥蕭繼、慕伏,都是武道融合境,雖是新兵,但練兵很有章法,尤其校尉蕭琰,在練兵上很有創見……”舉例講了蕭琰的幾項創新訓練。


    蕭琮臉上笑意更盛。


    哥舒夜、程世崢等幾位將官看在眼裏,都紛紛表讚。


    長史桓逸問許衝默:“隻是第一團這樣訓練?”


    許衝默回道:“二至六團也在這麽訓練,不過效果不及一團。”


    蕭曈笑笑道:“極限訓練和鳴鏑訓練都可以列入訓練項目中,但要做到一團校尉那樣精確觀察到每一個新兵的情況,‘驚魂箭’射得準,抽打新兵的力道又用得合適,那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這兩點要慎用,換個帶兵官照貓畫虎,可別把新兵弄殘了。”


    哥舒夜不在意道:“某看這法子行。練兵嘛,是要抽打出這幫兵崽子的拚命勁。隻要不超過傷殘率行了。”


    新兵訓練致殘在每個軍中都是有的,尤其是以訓練嚴酷著稱的驍騎軍,致死的都有,這在軍中看來很正常,參軍是提著腦袋吃飯,平時訓練不嚴苛,上了戰場是送命,所以新兵訓練是允許有傷殘率的,隻要不超過傷殘率,管你新兵是被喝罵體罰還是毆打,隻要不是故意傷人或挾私報複,上級將官都認為這不算什麽——之所以蕭琰的嚴苛訓練計劃能被督軍校尉和許衝默通過是這個原因。


    程世崢問許衝默道:“第一團的傷殘率是多少?”


    “沒有傷殘的。”許衝默回道,“撐不住的都淘汰了。第一團的兵員現在是一百七十七人。”淘汰了二十三人。


    因為蕭琰訓練的嚴酷,第二至六團的新兵都聞之色變,想競爭去第一團的人也都卻了步,或許還有在觀望的、衡量自己能否堅持的,總之目前兵員是不滿的。


    所有陪同的將官都吸了口氣,這麽嚴苛的訓練,傷殘率竟然為零,可見這個度掌握得極好,既嚴又有度,這是很不容易的。程世崢衷心讚道:“果然不錯。”


    哥舒夜哈哈道:“老許這回可挖到寶了。”


    蕭琮俊秀的眉毛彎著,臉上真切的笑容能看出他心情的愉悅。好吧,其實愉悅中還有一點震驚,他沒想到蕭琰練兵會這樣嚴厲苛刻,與他印象中的妹妹仿佛兩個人,轉念一想也釋然了,因為他的妹妹在武道上是對自己這麽嚴苛,訓練自己的兵當然也是要嚴苛的,而且也讓他放心蕭琰不會出現“慈不掌兵”這種情況。


    巡視完新兵營的隊射、格鬥、體能演練後,蕭琮對新兵訓練的情況表示滿意,蕭曈等將官們也很滿意,總體比較起來,這一屆的新兵訓練在體能、耐力、反應速度上都比起以前的新兵要強。許衝默和教官們都得到了獎勵。


    蕭曈在巡視後宣布新兵營整體建製為第十一營,新兵們都驚愣了,隻有少部分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蕭琰當先舉臂,“十一營!”第一團的新兵跟著舉臂歡呼“十一營!”所有的新兵都舉臂歡呼起來:“十一營!”“十一營!”“十一營!”


    第二天,是全營官兵的整編,和新的統兵官任命。第一團整編為騎兵團,團主蕭琰;第二團為重甲步兵團,組成陌刀兵陣,團主蕭繼;第三團至第六團都是弓弩步兵混編團,第三團團主慕伏,第四團團主向英,五、六團團主也各有任命。


    蕭琰的第一團在整編後,隻保留了擅騎射馬戰的五十人,其他的新兵都按兵種分到了其他團,包括熊武、袁恢等幾位隊正、火長,留下來的人中,二旅火長郭厚澤被提拔為二旅旅帥,第一旅則由蕭琰親自率領,不任命旅帥。還有死皮賴臉要做她親兵的一旅火長安葉禧因為表現出色,被任命為一旅一隊的隊正,不過這孩子似乎對當隊正不感興趣,一直纏著要當她的親兵,這讓蕭琰有些煩惱。


    不過相比訓練來講,這隻是小小的煩惱。蕭琰第一團的騎兵訓練和以前的新兵訓練當然有不同,除了原有的體能訓練外,還有騎術、馬戰、馬射的訓練,另外一個重點是高原氣候生存訓練。靜南軍的主要敵人是吐蕃,與威勝軍、振武軍麵臨的北方戈壁平原作戰是不一樣的,吐蕃的地形高,空氣稀薄,人馬呼吸都很困難,必須要長期適應。吐蕃能雄踞高原這麽久,是因為它的地形和氣候。靜南軍相比其他唐軍來講,長年駐紮在與吐蕃接壤的地方,平時訓練的一個重點是高原雪山的生存訓練。


    新兵營在建製為第十一營後,也要開始這樣的訓練了。


    第一團的雪山生存訓練是第一批,定在八月初九。出發前,她從營主那裏領了通行令牌,去四哥帳中道別。


    蕭琮因為道門之事耽擱了時日,在靜南軍巡軍待不了多久,八月初十要離開——九月十五是河西軍五軍大比,他必須提前回賀州準備。


    兩兄妹敘話一陣後,蕭琮問她:“你的騎兵團兵員還沒滿吧?”


    蕭琰點頭,“還差三十五人。”許衝默隻給了她一百六十五人,空出的三十五個名額讓其他團的人去爭,因為騎兵團和重甲步兵團的待遇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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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琮道:“我的牙兵中有八人,想要留在軍中,其中五人放到你的第一團吧。”


    蕭琰驚訝,“做阿兄的牙兵不是很好麽?”做世子的牙兵可是高待遇,哪裏是一個騎兵團的騎兵能比的?而且地位、榮譽也高,怎麽會有人想回軍營?


    蕭琮笑道:“人各有誌。有些人過慣了軍中的日子,喜歡戰場上的殺伐。做牙兵雖然待遇好,上戰場的機會卻少了。”算他以後做了大都督,也不會衝鋒陷陣,當他的牙兵當然沒了殺敵的機會。


    做都督、世子的牙兵雖然是榮耀,待遇也高,但總有些奇葩,留戀軍營殺敵的日子,加上不需要錢帛養家,動了回軍營的念頭也不奇怪。


    蕭琮原想給蕭琰留一些精幹的人,在戰場上也能護衛她左右,便將他的意思由蕭承忠傳了下去,最終有八個人向他報了名,不過有三人想回原來的老營,另外五人見識過蕭琰殺賊的武技,心中折服,都願意從屬她麾下。


    “……這五人都是三十出頭,雖然未習內家功夫,但騎射、馬戰都很精湛,重要的是對敵經驗和殺氣,應該能對你的騎兵訓練起到作用。”


    蕭琰想了想,點頭,“既然是他們自願,我當然沒意見。”


    “那這樣。明日由中軍帳出調令,兵籍待我回賀州後再轉入靜南軍。明天他們先到營主那報到,然後再分到你的第一團。”


    蕭琰道:“好。”又綻顏一笑,謝蕭琮,“阿兄費心了。”


    她的笑容讓燭火帳中霎然一亮,仿佛明珠在光下璀璨。


    蕭琮目光一愣,覺得他的妹妹當真美色無雙,想起阿琰的身世,他的目光極其柔和,但轉瞬心裏又擔憂了,皺著眉毛道:“你身邊沒有親兵總是不方便,七姑母有個女兵護隊,讓她撥三人給你?”按軍製團主可以有三名親兵。


    蕭琰搖頭道:“不用。七姑母的人我也不好指派。”做軍主的親兵怎麽也強過做一個團主的親兵啊,何必讓人往下走,調到身邊也沒淮讓人暗生怨氣。


    蕭琮猶豫了一下道:“那請七姑母留心一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阿琰這樣的美貌他總是不放心的,想當年阿琰的母親……他的那位姑母……掀起了多大的桃色風波啊!


    蕭琰道“好”,又說:“找不到合適的也不用勉強。”心裏想,實在沒有好的,讓安葉禧當親兵,不讓他貼身服侍行了。


    蕭琮將親兵這事記下了,又叮囑她麵具戴好,兄妹倆說了一會話,營中一更(晚上八點)梆子敲響,蕭琰起身準備回營。


    蕭琮叫住她,“阿琰……”


    蕭琰回身,“阿兄還有交待?”


    蕭琮遲疑了一下,道:“靜南軍已經接到了都督府快馬傳來的軍函——清川郡主明後日抵達靜南軍踐習。……可能會與你遇上。她心思深沉難測,你遇見她,避著一點。”


    清川郡主要過來了?


    蕭琰首先想的是把那個平安寶瓶還給她,見蕭琮忖眉擔憂的模樣——她約摸知道蕭氏與皇室關係微妙,笑著說道:“我明天率團去青加山脈了,十天後才回來。郡主在靜南軍待不了多久吧?九月十五是五軍大比了。沒準我回來,她已經去賀州了。”


    蕭琮想想也是如此,即使清川郡主到了靜南軍,有八、九天時間錯開,清川郡主不可能與阿琰有太多交往。


    但他心裏還有著無法言說的焦慮,最終道:“總之你避著她,別信她胡說什麽。”


    蕭琰“啊?”一聲,“郡主會胡說什麽?”


    “是胡言亂語,挑撥離間。”蕭琮先給人上眼藥。


    蕭琰忍不住撲聲一笑,“放心吧阿兄,我不會聽她挑撥離間的。”說著向兄長行禮告別,出帳時又回頭一句,“阿兄別忘了,回去問父親的事。”說著便閃出去了。


    蕭琮失笑,看著帳門落下,臉色卻肅了起來。


    他回去後是要向父親問個明白的。


    到靜南軍的第三天,他從七姑母那裏得知了阿琰有可能的身世,心情複雜,難以言述,百般滋味匯聚在心頭……這種身世實在是……他不知道將來如何對阿琰說,還是瞞她一輩子?隻怕瞞一輩子也是瞞不住的,何況還有那位身份不明的“商娘子”!


    明了蕭琰的身世後,他才更擔心清川郡主,從阿琰與她母親相似的容貌猜出她的身世,捅破這個秘密。


    但願,這隻是他的擔憂吧。


    作者有話要說:上章的BUG改了,唐軍士兵一個箭壺的標準配置是三十枝箭。


    另:有蟲請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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