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雲中公路舉行了開工奠基儀式,彭長宜出席了開工儀式並講了話。他在開工儀式現場,居然看到了夜玫。夜玫作為材料供應商還講了話,這讓彭長宜感到震驚。


    奠基儀式結束後,吳冠奇設宴,款待各路人馬,包括他的材料供應商,其中就有夜玫。


    午宴結束後,吳冠奇把彭長宜送出酒店,這時,打扮時尚、身著一件長款風衣、脖頸間係著一條湖藍色絲巾的夜玫,也正好走了出來,夜玫衝吳冠奇媚然一笑,說道:


    “吳總,謝謝你的午宴。”


    彭長宜側過頭,看著夜玫。夜玫並不看彭長宜,而是依然看著吳冠奇,眼睛裏,波光粼粼。彭長宜再看吳冠奇,吳冠奇的目光也跟定住一般,粘著夜玫,說道:“夜玫小姐,先不要謝我,俗話說得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一旦開工,你就要備足糧草啊?”


    夜玫笑了,她的笑很燦爛,滿眼風情。她歪頭理了理被風吹起的一縷頭發,說道:“沒有問題,吳總盡管放寬心,我會認真履行協議的,並且會認真做這件事,因為,目前我們就指望你賺錢了。”說完,她不滿用眼角瞟了彭長宜一眼,隨後揚了一下手,便輕快地走下台階,兩個風衣的衣角,就像瞬間鼓起的蝴蝶翅膀,說不出嫵媚和瀟灑。


    彭長宜看看夜玫的背影,他回頭又去看吳冠奇,就見吳冠奇正眯著雙眼,目光就追逐著夜玫的身影。


    “嗨,嗨,嗨,幹嘛呢?幹嘛呢?注意影響,別讓我們這些小地方的人笑話你吳大老板沒有見過美女啊?”彭長宜奚落著他。


    吳冠奇笑了,盡管如此,他的目光依然看著夜玫,沒有因為彭長宜的話而收回。


    彭長宜狠狠地給了他一拳,說道:“瞧你那點兒出息!”


    也許是夜玫坐進了汽車,也許是彭長宜這一拳的確用了力,吳冠奇這才回過神,說道:“彭縣長啊,我一直以來都認為你看問題銳利,但是你這次可是錯了,她可不是小地方來的人,嗬嗬,你走眼嘍——”說著,就要往回走。


    彭長宜一把拉住了他,說道:“別這麽不懂禮貌,怎麽也得目送夜玫小姐的背影消失在酒店門口在回去。”


    吳冠奇哈哈大笑,回過頭,正好看見夜玫開著車打他們眼下經過。


    彭長宜也笑了,說道:“很寸是不是?感謝我吧。”


    夜玫當然聽不到台階上兩個男人的對話,她降下車窗,衝吳冠奇做了一個飛吻,然後一踩油門,紅色的越野車就咆哮了一聲,後麵的排氣管就冒出一股白煙,飛似的竄了出去,眨眼就消失了。


    彭長宜揉揉眼睛,說道:“我怎麽看走眼了?你原來認識她?”


    吳冠奇的目光從門口收回,用眼角看著彭長宜,說道:“我記得上學的時候,你非常推崇偉大領袖的一句話,那就是:丈夫要為天下奇,讀奇書,交奇友,做奇事,做一個奇男子。別的我不了解你,因為畢竟和你十多年不聯係了,但是其中有一樣你至少沒有做到,那就是交奇友,放著這麽一個奇人,你都沒交,可想而知,你沒有多大的進步啊!”吳冠奇說完轉身就要回酒店。


    彭長宜一把拽住了他,說道:“老實說,你是不是交上這個奇人,還變成奇友了?”


    吳冠奇見他表情嚴肅,就說道:“嗬嗬,幹嘛整著一張大臉?我告訴你,無可奉告。哎,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啊。”說完,就用眼角看著彭長宜一眼。


    “你少跟我裝甄士隱,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吳冠奇哈哈大笑,說道:“什麽怎麽回事,有錢大家掙嗎!”


    彭長宜勾起嘴角,衝他不屑地一笑,說道:“哼,我有必要提醒你,你少招惹這個夜小姐,別到時吃不了兜著走。”


    吳冠奇笑笑,說道:“我是商人,跟你不一樣,你不敢沾的我敢。”


    “看來,是不是已經勾搭成奸了?”


    吳冠奇說道:“大縣長說話怎麽這麽不注意?什麽叫勾搭?還成奸?你情我願的事。”


    彭長宜這次是認真了,他板起麵孔:“老同學,在她這個問題上,你最好給我小心點。別說我沒有提醒你。”


    吳冠奇說:“你又認真了,我發現你們這些官員怎麽都是這個德行,什麽小心點?你太不了解商場了,商場上的事就是這樣,你情我願,她從我這裏拿走沙石料供應商的頭銜,我飽嚐了一頓情色盛宴,就是這麽簡單。”


    “真就是這麽簡單?”彭長宜問道。


    吳冠奇笑了,說道:“是啊,她是建國集團的總經理,建國集團誰惹得起了,我就不不給她麵兒,也得給建國集團的麵兒呀。”


    彭長宜聽了,就用手指了指他,沒有說出話,一扭頭,走了。吳冠奇在他背後哈哈大笑了幾聲。


    吳冠奇說得沒錯,那天,吳冠奇的公司毫無懸念地中標,在當晚舉行的答謝酒宴上,吳冠奇喝了許多酒,照例,彭長宜是他送走的最後一個客人,由於吳冠奇入住的酒店是三源賓館,也就是建國集團承包的市政府賓館,他和公司高管們回到賓館房間後,又開了一個小會,才各自散去。


    吳冠奇住的是一個高級套間,他洗完澡,剛躺在床上,就傳來了敲門聲,他以為是公司的人找他匯報工作,就開開門,不想,進來一個漂亮的氣質不俗的女性,這個女人就是夜玫。


    吳冠奇很奇怪,在這個邊遠縣城,居然還有這麽時髦、妖冶、性感的女人,他的眼睛就有點不聽使喚了,但是商人特有的敏感讓他提高了警惕。他掩了掩睡袍,說道:“你是誰?到我房間有什麽事?”


    夜玫拿出名片,她做了自我介紹,說道:“我是建國集團總經理夜玫,今晚冒昧來打擾吳總,有兩個意思,第一,向吳總表示祝賀,第二,是想跟吳總進行一次合作。”


    “合作?”吳冠奇酒就醒了一半。


    夜玫輕啟朱唇,微笑著說道:“是啊,我們建國集團是本市最大的民營企業,經營範圍有建築、礦山、運輸、餐飲等等,是一個多元化的集團,不瞞您說,我們也看中了這條公路,但是這次縣裏招標的門檻太高了,而且時間也緊,我們沒有找到合適的資質企業,就放棄了,但是,我們可以做你們沙石料的供應商。”


    吳冠奇笑了,說道:“謝謝你看得起我順翔,沙石料這塊我們已經考察了,我們準備自己搞。”


    夜玫笑了,說道:“盡管我知道順翔完全有能力自己做這一塊的工作,甚至是任何事,但是,在一個鏈條上,你不可能一人吃完所有的利潤,那樣的話未必是好事。”


    吳冠奇沒想到這麽一個漂亮的女子,居然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他笑了,說道:“我不得不承認,你的話很讓我耐人尋味。”


    夜玫笑了,她用手理了理頭發,說道:“我說的是真話,您想想,你要建自己的料場,就要選址,租也好買也好,你要麵對麵地跟村民打交道,這是很麻煩的事;還有,你要有自己的運輸車隊,這個事情仍然是個麻煩事。你想過沒有,不用說別的,就說你的運輸車輛吧,在三源路上跑本身就是件麻煩事,今天這裏截明天那裏扣,弄不好你壓了村民的莊稼或者的道路,你都會惹上麻煩。你們搭橋修路是內行,但是跟老百姓打交道就未必是內行了,因為你們不了解三源的縣情、鄉情和民情,但是這些我們懂,我們知道該怎麽做,有些事情你們做就有麻煩,我們做就沒有麻煩,這就是事實,是任何一個地方都存在的事實。吳總,你該不會為了節約一點小錢,而去投入那麽大量的精力吧?”


    她說到了吳冠奇的心坎上了,本來,吳冠奇也不想自己做這一塊,正如她所說,和老百姓打交道他們不擅長,畢竟人生地不熟,就算是縣領導支持也是件麻煩事,縣領導總不能當你的救火隊員吧?想到這裏,吳冠奇說道:“你的建議我可以考慮考慮,到時我們也可以搞一個招標會。”


    夜玫冷笑了一下,說道:“你還是省省心吧,即便你招標,也還是我們公司做。”


    吳冠奇感覺這個女人不簡單,就說道:“這個問題我還要和公司其他人商量一下,我會尊重你給我的建議的。”


    就這樣,夜玫走了,第二天晚上,她照常敲開了吳冠奇的房間,吳冠奇非常抱歉地說道:“今天還沒來得及商量。所以我無法給你答複。“


    夜玫莞爾一笑,說道:“不要緊,吳總慢慢考慮。”


    第三天第四天,夜玫都會在同一個時間裏,去敲吳冠奇的門,終於有一次,吳冠奇答應了她,也就是那一夜,吳冠奇發現夜玫腹部的下方,有一塊小刺青,是一隻麵積很小的紅色蜻蜓,他知道,那是京城一家著名夜總會金牌小姐的標記,於是,吳冠奇便知道了夜玫的來曆,難怪這個女人的行為舉止和做派,不像山溝裏普通的事業女人,而是帶著一種特有的風情,這種風情是裝不出來的。


    於是,他在發狠要著夜玫的同時,也就逼迫夜玫說出了實情,不過,吳冠奇是個遵守規則的人,他是不會跟任何人暴露夜玫過去身份的。


    這天上午,彭長宜和有關部門對年初定得“鄉鄉通”工程進行了為期兩天的檢查和督導。“鄉鄉通” 工程和旅遊一樣,是他來後抓的一項重頭戲。往年,縣上領導是光吆喝,不見實際行動,大部分鄉鎮公路都很爛。彭長宜在年初的政府工作報告中,明確指出,用一到二年的時間,完成“鄉鄉通”工程,用一到五年的時間,完成“村村通”工程,所需費用,由縣鄉兩級財政共同承擔,並將這項工作納入年底考核當中,而且還給各個部門派發了幫扶鄉鎮和幫扶村。


    剛來三源的時候,彭長宜看到有的鄉鎮都不通公路,還是牛車走的便道,都啥年代了,這裏的鄉親們的生活條件還是如此艱苦,更別說享受現代化的交通工具了。為此,他專門主持召開了一次會議,製定了一個五年規劃,在這五年裏,不但要實現鄉鄉通,還要實現村村通。明確責任人,實行層層負責。


    檢查結束後,在交通局召開了總結會議。他再次強調了這項工作是關乎民生的大問題,指出,改善各鄉鎮、各村落的交通環境,已經到了迫在眉睫的時候了,各個鄉鎮要發揮主觀能動性,群策群力,做好這項工作,不得以任何理由推托。他要求,隻要有人住的地方,我們就要把路修到家門口,哪怕隻有一戶人家住在那裏,也要修通。


    有個鄉黨委書記提出,縣裏指定的那些幫扶單位不太積極,每當向他們請求支援的時候,他們總是哭窮,他建議,是不是由縣裏下發個文件,再次強調一下。


    彭長宜說:“縣裏已經明確地給各個部門都分配的幫扶對象,幾乎都是一對一的幫扶,還怎麽強調?如果需要強調的話,那就是你鄉黨委書記和鄉長的能力問題!”


    他說道這兒,故意停頓了一下,也許這話說得太重,大家都在屏住呼吸認真地聽,那位提建議的鄉黨委書記臉就紅了。


    彭長宜見這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後,才說道:“我為什麽說是你鄉黨委書記和鄉長的能力問題呢,你想想,這年頭,誰從自己的口袋裏往出掏錢都費勁,這就需要你舍得下臉,要拿出要飯的勁頭,要軟磨硬泡,要死皮賴臉,要鍥而不舍,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你是為老百姓辦事,不是為自己辦事,舍多大臉都不寒磣!不但不寒磣,你反而會贏得大家的尊敬。無論你使用什麽手段,無論你都說了什麽話,你隻要把路修上,就是能力最好的體現。要充分發揮你們的大聰明,小聰明,充分發揮你們腦袋裏的彎彎繞,無論如何,都要讓這些單位出血,除非你們鄉裏有的是錢,不需要舍臉,如果不是這種情況,那就去舍你們的臉吧,別把臉麵看得有多金貴,該舍就得舍。”


    他的話,惹得一陣哄堂大笑。


    隨著彭三條的實施,彭長宜在三源地位的鞏固,他說話的底氣也明顯地足了,這也是最近這項工作受到下邊重視的原因所在。


    因為,人們都見識了彭長宜的能力,他剛來的時候,除去埋頭搞旅遊外,幾乎不參與任何事,但是沒多久,這位縣長就顯示出了淩厲的一麵,隨著彭三條的拋出,人們才知道這個縣長原來是在韜光養晦,盡管轟轟烈烈的無名屍案,最後沒有如願揪出真凶,但是接下來整頓礦山的工作確是實實在在、真刀真槍幹的。


    大家知道,彭長宜主持召開的會議很少,但是每次都會有實質性的內容,彭長宜也反複強調過,三源鄉鎮和村子都離縣裏比較遠,所以我不開那種可開可不開的會議,但是一旦開,就請各位按時到,在會上布置的工作,必須執行,我會一竿子插到底。所以,下邊的鄉鎮領導,對彭長宜這個說一不二的性格還是領教過的。


    這次,彭長宜之所以把這項工作跟縣直各個部門掛上鉤,就是因為縣直各部門或多或少都能向上申請一下扶貧資金或者是扶貧政策。這是他來三源感觸最深的地方,貧困縣有貧困縣的好處,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可以向上伸手,這是那些發達市縣所不能比的,隻要肯謀事,肯幹事,還是有著許多便利的地方,所以,他才把這些部門跟這項工作綁在了一起。


    通過這次檢查,彭長宜比較滿意的是,無論進度如何,各個鄉鎮都動了起來,這就已經讓他感到欣慰了,隻有這些鄉幹部的頭腦中有了這些意識,哪怕行動遲緩一些他都能容忍,隻不過他不能在會上說,如果這樣說的話,他們就會有懶惰思想,就會明日複明日。


    會議結束後,彭長宜在招待所宴請了與會人員,他再次以酒征服了與會者,展現出豪爽狹義的風采,他端著酒杯跟大家說:“沒什麽好說的,連幹三杯,我不管你能喝還是不能喝,都得喝,如果有誰喝了酒有過敏反應,請舉手。”


    立刻,就有三個鄉黨委書記和一個鄉長舉起了手。


    彭長宜仔細地看了看,說道:“好,我記住了,手放下。小龐——”他大喊一聲,小龐答應了一聲站了起來。


    彭長宜說道:“馬上給縣醫院打電話,派四輛救護車過來,在門口待命,隨時做好搶救的準備。”


    小龐已經摸清了彭長宜的工作風格和工作套數,他大聲答應著,就掏出電話往外走,邊走邊打通了縣醫院急救室電話:“喂,我是縣政府招待所小龐,派四輛急救車來,沒有那麽多,都出去了,三輛就三輛吧……”


    大家一看這陣仗,就都哈哈大笑起來了,梁青河端著酒杯說道:“各位各位,我說句話,在所有鄉幹部中,我老梁的年紀是最大的,我也看出來了,今天這酒,就是敵敵畏也得喝了,因為我們沒有退路,救護車都叫來了,你說你還能往哪兒退呀?”


    大家又是一陣大笑。


    這時,龍泉鄉的鄉長李冬說道:“彭縣長,我有個情況跟您匯報一下。”


    彭長宜說道:“你什麽情況?你既不過敏也沒有心髒病,而且還是政府口的領導,別跟我說你不能喝,我心眼小,小心我記著你!”


    彭長宜特別強調了一下政府口,無疑,是說給那些黨委書記聽的。


    李冬的話還沒出口,就被彭長宜堵了回去,他有些不好意思了,就用求救的目光看著趙豐。


    趙豐說道:“彭縣長,您說得對,李鄉長既不過敏他也不中風,而且數他的年齡就輕,這種情況,他不喝誰喝。但是沒辦法,他的確有特殊情況,不能喝酒,而且在今後相當的一段時間裏都不能喝酒,他可以例外。”


    彭長宜說道:“我沒意見,他可以不喝,但是,他那三杯酒由你代喝。”


    “哈哈。”眾人就起哄地笑了起來。


    趙豐一聽,急忙站起,說道:“彭縣長,那可不行,這事他跟我沒有關係,是李鄉長要保證後代優生優育,他媳婦不許他喝酒,您不能把我扯上啊。”


    李冬媳婦和李冬是大學同學,最近剛從外地調回來,在婦幼保健院工作,結婚十多年,一直是兩地分居,也沒要小孩,最近準備要小孩,醫護工作者對優生優育比較在意,所以明令禁止李冬不許喝酒。


    彭長宜聽完趙豐的話後說道:“老趙,你這大伯子當的不軟呀?人家兩口子商量的事,你都知道呀?”


    “哈哈——”大家都聽出了彭長宜這話的不懷好意。


    趙豐急了,說道:“我哪兒知道他們兩口子的事,是他跟我說的。”他一屁股坐下,跟李冬說道:“我盡力了,你自己看著辦吧,我要是再替你說話,他指不定又得說出什麽來呢?”


    彭長宜笑了,說道:“好,為了保住咱們下一代品種優良,嚴把質量關,那個叫什麽來著,嚴進寬出,龍泉鄉鄉長李冬可以不喝酒,除去他之外,你們還有誰準備孕育下一代?”


    有人小聲說:“我們也想要,就是不敢呀?”


    沒想到這話讓彭長宜聽見了,說道:“這話說對了,想,是一回事,敢不敢要是另一回事,另外,還能不能要又是一回事。”


    “哈哈。”大家又都笑了。


    “來吧,端杯吧。”彭長宜說著就站了起來。


    大家一聽,就沒有不再端酒杯的了。


    彭長宜端著杯說道:“咱們先小人後君子,醜話說在前麵,三杯,一杯都不能少,如果每個桌有作弊的,我檢查出來後,全桌的人都要罰三杯,如果有人倒得不夠瞞,或者在喝的時候缺斤短兩,全桌的人也是要受罰的,要互相監督,大家同意不同意?”


    趙豐和梁青河幾個人帶頭說道:“同意。”


    大家也都附和著說同意。


    彭長宜說:“我叫個起,我數一二,咱們就一塊閉眼喝。一、二、幹!”


    齊刷刷,大家都跟著他幹了第一杯。


    齊祥和辦公室的幾個人就要倒酒,彭長宜說道:“等等,我要檢查一下。”說是,他拎過一瓶酒,煞有介事地挨著桌查看各個酒杯,走到第三桌時候,他發現有一隻酒杯裏的酒幾乎沒喝,就說道:“這是誰的?”


    大家都順著酒杯看過去,這才看清酒杯是剛才舉手的一個鄉黨委書記的,姓牛,彭長宜跟這個書記不太熟,但是他知道這個人跟葛兆國關係不錯,他早就憋著勁借酒想整整他,就說道:“我剛才說了,如果有一人不喝,全桌跟這個受罰,大家說怎麽辦?”


    “喝了,喝了。”


    “老牛,你怎麽這樣啊?害人啊!”


    大家七嘴八舌,矛頭直指這個牛書記。


    “牛書記,您自己說吧,怎麽著吧?反正大家都站著等著呢?”


    “彭縣長,我的確不能喝。”那個人一臉哭相。


    彭長宜勾起嘴角,眯著眼,笑嘻嘻地說道:“是嗎?是今天不能喝了吧?我記得人代會那天,您老可是沒少讓我喝呀?”


    “嗬嗬,這事你還記著呐?”那個人說道。


    人代會召開的當天,彭長宜例行公事,走訪代表,跟代表一塊在飯廳吃的飯,就是這個牛書記,仗著自己有酒量,似乎成心要將他灌醉,跟他喝了不少的酒,而且煽動別人敬彭長宜的酒。


    “我當然記著呐,那還能忘?不依不饒的,哼,今天犯到我手裏,您說怎麽辦吧?”彭長宜嘴角往上一勾,衝著他說道。


    姓牛的就端起酒杯,喝幹了剩餘的酒。


    彭長宜說道:“不行,罰酒。不管罰誰的,今天必須罰,大家說是你們跟著一起罰還是專門罰他?”


    “罰他,罰他。”大家跟著起哄嚷道,這時,就圍過來許多看熱鬧的人,齊祥和小龐也都過來,站在彭長宜的兩則。


    那個姓牛的想惱也惱不得,就說道:“彭縣長,我最近的確有狀況,心髒不好。”


    “我剛才說讓過敏的舉手,你舉了,這會怎麽又心髒不好了?”


    “昨天剛做的心電圖,的確有問題。”姓牛的書記哭喪著臉說道。


    彭長宜說:“知道你有問題,救護車馬上就到,放心喝吧。這樣,我陪您老,行不行?”說著,拿過旁邊別人的一個酒杯,煞有介事地把這隻杯子舉起,然後杯口朝下,沒有倒出酒,說道:“你看了吧,這才是好同誌,這是誰的杯?”


    旁邊那個人就應了一聲。


    彭長宜說道:“我就喜歡這麽喝酒的人,痛快,實在。”他說著,給自己倒滿後,姓牛的還不肯交出酒杯,彭長宜就說道:“你漏喝了酒,我跟你一塊挨罰,您老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趙豐等人就在旁邊幫腔,跟著起哄。


    那個人麵露難色,說道:“我現在真的喝不了酒了?喝了就難受。”


    “就你知道喝酒難受嗎?大家都知道,再說了,你好受的時候跟誰說了?比如,”他湊到那個人的跟前,神秘地說:“你和我們嫂子那啥的時候你說過嗎?”


    “哈哈。”大家哄堂大笑。


    那個人一看不喝是過不去了,就把杯往桌上一放,說道:“喝就喝,我看你今天是成心跟我過不去,要把我灌醉!”


    他這話一說,大家都噤聲了,齊祥剛要說話,就聽彭長宜不慌不忙地說道:“要不你今天跟我過不去一回?把我灌醉?我保證沒意見。”


    那個人一聽,尷尬極了,想惱也惱不得,他從心底就對彭長宜排斥,打心眼裏說,他想在喝酒這個問題上故意不買他的賬,沒想到這個彭長宜真夠難纏的,軟硬不吃,刀槍不入,看著周圍這麽多人圍觀他,起他的哄,他就無計可施了。本來就是喝酒,酒桌上的事是不能認真的,如果你硬要較個陣仗,那就是自討沒趣,也根本不是彭長宜的對手,說也說不過他,喝也喝不過他,賴也賴不過他,隻好認頭,他說道:


    “彭縣長,我怎麽能跟你比呀,你年輕,喝倒了也沒事,我不行啊,老婆孩子一大堆。”


    彭長宜一聽,就把酒杯嘭地一聲放在桌上,瞪著眼珠子說道:“什麽?你說清楚一點,老婆孩子一大堆?老齊,這個情況記下,讓有關部門盡快介入,查查牛書記幾個老婆,又有多少個孩子?”


    那個人一聽,自知走了嘴,也噗嗤一聲樂了。


    又是哄堂大笑。


    彭長宜拿起酒瓶,親自將兩隻杯子倒滿後,端起其中的一杯,送到他的嘴邊,說道:“我說老牛啊,咱們也擺活半天了,形勢你也看出來了,你惱也好,不惱也好,這酒您老得幹掉。”


    那個人接過杯,呲牙咧嘴地看著他,彭長宜自己也端起酒杯,說道:“你們大家看著,他罰酒,我跟著他一塊陪綁,他還不知足,說我跟他過不去,我這人喝酒向來不含糊,也是出了名的纏巴頭,我很看重能在一起喝酒的情義,俗話說得好,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牛書記,我先悶了,走——”說著,一低頭,誇張地一仰脖子,一杯酒直接倒進了嘴裏。


    李冬說道:“彭縣長,我怎麽感覺您不是在喝酒,是在往下倒酒啊?”


    彭長宜沒有說話,大家都以為那酒已經倒進了嗓子眼,但他卻出奇地含住了,一個勁兒地衝著姓牛的亮杯底,就跟示威一樣。


    “喝了,喝了。”


    “縣長都喝了,你快喝。”


    “別耽誤大家喝酒。”


    大家七嘴八舌地起著哄,那個姓牛的自知抗不過,端起酒杯,也學彭長宜的樣子,仰脖倒了進去。


    彭長宜這才把嘴裏的那口酒咽下,說道:“我說牛書記啊,你是真不怕得罪我啊!一杯酒,你至於嗎?大家都知道我這個人召集開會的次數非常少,不是重要工作不召集大家,會少,跟大家見麵就少,喝酒的機會就少,咱們政府的各項工作還都指望著大家呢,你說,我見你們一麵我容易嗎?跟你牛書記喝酒就更不容易了,都別說工作,就論咱們弟兄間的感情,這一杯酒你讓我們大家等了你多長時間,費了多少勁?我還搭上了一杯酒,哎,傷心。”


    那個人沒想到彭長宜這麽不依不饒,連挖苦帶損,就趕快給他作揖,說道:“我說縣長啊,別抓著小辮子不撒手了,三杯過後我敬縣長你還不行嗎?”


    彭長宜說道:“敬我?再議吧。倒酒,進行第二杯。”


    第二杯倒上後,彭長宜又回到了姓牛的這一桌,說道:“老章程,我喊一二大家一塊幹。”


    梁青河說道:“縣長,你回來吧,牛書記這次肯定會喝幹淨的,他不敢再剩一滴了。”


    彭長宜說:“不行,一回就是百回,我不放心,必須緊逼盯人。”彭長宜說著,眼睛故意盯著牛書記的酒杯說道。


    姓牛的也是好幾十歲的人了,被他弄得實在不好意思起來,就說道:“縣長請回,我肯定喝幹淨,絕不含糊!”


    彭長宜故意說道:“這樣,老牛,你表現一回,我就信你了。”


    他的話音沒落,那個人率先喝幹了杯裏的酒。


    彭長宜笑了,衝他伸出大拇哥,極其認真地說道:“我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酒品代表人品,酒風代表作風,老牛,我信你了!”


    喝完第三杯酒後,大家才開始互相敬酒。那個姓牛的果然說話算數,端著酒,徑直走到彭長宜的麵前,說道:“彭縣長,早就聽說你喝酒不含糊,豪爽,今天我是真的領教了,這杯酒我敬你,為剛才的事抱歉。”


    彭長宜故意大著舌頭說:“剛才,剛才什麽事?”


    “剛才喝酒的事。”


    “酒不是喝了嗎?”


    那個人臉紅了,忙雙手舉杯,跟彭長宜碰了一下後幹了。


    其實,彭長宜知道他指的是什麽,故意跟他打啞謎,有些事就是這樣,該不認真就不要認真。


    喝酒,是彭長宜的強項,盡管他能喝,但也不是喝多少都不醉,他敢喝,任何場合下都敢喝,這樣在氣勢上他就領了先,無論是什麽樣的喝酒場合,他都是明星。


    今天跟那個牛書記他的確有些成心,不這樣不行,如果真的為某項工作這樣跟他較真,他可能接受不了,甚至別有看法,但是喝酒怎麽較真都沒事,就是話說得過分一些都無傷大雅,在酒桌上,是不分彼此你我的,而且酒還能起到妙不可言的作用。彭長宜也正是充分地利用了祖國的酒文化,真真假假,以酒論事,把酒文化發揮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他就是想通過喝酒這種方式,向這些基層大員們傳遞出某種信號,那就是喝酒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工作。


    彭長宜酒氣熏天地回到辦公室,他把電話掏出,交給了小龐,躺在裏麵的床上倒頭便睡。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迷迷瞪瞪中,就聽外麵有人在低聲吵架,小龐也在,他說:“兩位小點聲,縣長中午喝了不少的酒,讓他多休息會吧。”


    他揉揉眼睛,仔細聽了聽了,似乎是褚小強和李勇的聲音。


    褚小強從來都沒有公開到自己辦公室來過,李勇自從當上礦務局局長後,倒是沒少來跟他匯報工作。聽聲音,褚小強的聲音似乎很激動。彭長宜就咳嗽了兩聲,立刻,小龐就端著一杯水進來了。


    “縣長,您醒了?喝口水吧。”


    彭長宜坐了起來,喝了半杯水,問道:“誰在外麵?”


    小龐說:“礦務局的李局長和褚隊。”


    彭長宜了洗了臉,用梳子梳了梳頭,這才走了出來。他睜著紅紅的眼睛,看了他們兩人一眼,說道:“來了會兒了?”說著,就出去上衛生間了。


    等彭長宜回來後,小龐給他的杯子換了水,他坐在轉椅上,看了一眼褚小強,褚小強臉色不太好,李勇倒是沒有什麽,彭長宜就說道:“你們倆怎麽趕到一塊兒了?”


    “讓他說吧!”褚小強沒好氣地說道。


    彭長宜看著李勇,感覺他們似乎是為了什麽問題發生了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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