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從黨校學習結束後,彭長宜曾經和鄔友福去錦安看過他,最近,亢州的同誌也在跟他聯係,尤其是小許,問他什麽時候回來,帶他們去錦安看市長。


    小許說得他們,無非就是丁一他們倆個人,其餘的人都有可能成幫結夥地去錦安,唯有小許和丁一,可能不會和別人搭上夥,小許都好說,尤其是丁一。


    他想給江帆打個電話,有段時間不跟他聯係了,也不知道他工作的怎麽樣?


    想到這裏,他往前傾過身子,剛拿起電話,正在這個時候,門被推開,夜玫眉眼含笑,一步三搖地進來了。


    彭長宜一愣,心說她怎麽來了?


    自從彭長宜那次下鄉,夜玫夜訪彭長宜後,他就很少見到過夜玫,夜玫來他的辦公室更是第一次。


    出於禮貌,彭長宜放下了電話,站起身,說道:“夜總,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夜玫徑直走到彭長宜辦公桌前,主動伸出手跟彭長宜握。彭長宜就聞到了一股香水味,他忽然覺得這個味道很熟悉,但是想不起在哪兒聞過。


    彭長宜象征性地握了一下她綿軟的手,與其說是握她,不如說是往外推她,同時,自己的手也就勢抽出,然後,伸手示意夜玫坐在前麵的沙發上。


    夜玫今天的打扮不再是冷豔,而是妖豔,是妖嬈動人,豔光四射。精心描繪過的眼睛、眉毛和嘴唇,有著一種無可挑剔的美麗。豔麗的紅唇,豐滿婀娜的身材,前凸後翹,走起路來,性感撩人,搖曳生姿,再配上她那勾人魂魄的眼神,就更加的風情萬種,讓人心蕩神迷了。


    她坐在離彭長宜最近的沙發上,輕啟朱唇,說道:“彭縣長,看您這話說的,我是來找郭縣長說點事,剛剛說完,就過來看您了。如果我要是我邁過您的門檻而沒有進來,恐怕您到時會怪小玫。”


    彭長宜無聲地笑了。


    說真的,夜玫長得的確很漂亮,對於一個漂亮的女人來說,她自身的美麗,就是最有效的武器,而且這種武器,在麵對男人的時候,命中率和殺傷力幾乎是百分之百。


    夜玫對自己所擁有的魅力,向來都是比較自信的,因為她靠美色,征服過許多男人,其中就有不可一世的葛兆國和高不可攀的鄔友福,也靠美色,辦成過許多的事情,賺過許多的錢,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自認為最有效的武器,竟然在彭長宜麵前失去了魅力,彭長宜對她的美色無動於衷,上次就沒正經地看過自己,這次,仍然是。


    可以說,她開始是帶著對彭長宜的鄙視去接近他的,她認為彭長宜也和眾多的男人一樣,會對她垂涎三尺,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會被她征服。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她遭到了彭長宜有禮有節的拒絕。


    那天晚上,在走出彭長宜的房間時,她的確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羞恥,很久很久以來,她早就不知道羞恥是什麽東西了,當她為了生計,第一次被男人壓在身下的時候,她失去了女人可貴的第一次,但是卻得到了急需得到的利益,那個時候,她就不知道羞恥是什麽東西了。再後來,她索性到了北京一家夜總會謀生,當葛兆國把她帶回三源的時候,又把她獻給了鄔友福,當她屈辱地飽受鄔友福那變態般折磨的時候,她同樣不知道什麽是羞恥了,羞恥,早就理她遠去了,在她的人生字典裏,根本就沒有這兩個字。這麽多年來,她用美麗,為葛兆國辦成了許多事,當然,她也不是一味地付出,她也悄悄地為自己積累了可觀的財富。


    她知道,她和葛兆國之間沒有愛情,也不可能有愛情,他們是各取所需,當她明白她隻不過是葛氏兄弟賺錢的工具時,她的心理平衡了,因為,她同樣可以把他們當做自己賺錢的工具,互相利用好了。於是,在幫助二黑精心經營建國集團的時候,她心甘情願地被葛兆國當做工具,送到一個又一個的官員麵前,無往而不勝。


    隻是,她在彭長宜麵前折戟了,彭長宜根本就不認真地看她,而且從他眉宇間透出凜然之氣,讓她有了一種莫名的畏懼,尤其是剛才握手時的冷談,更加惹惱了夜玫,不過夜玫拿彭長宜沒有辦法,這個男人,從她進屋到現在,一如既往,不冷不熱,這讓夜玫很有挫敗感,甚至有些惱怒,這個男人,真是不知好歹,不就是一個縣長嗎?比你官大的人我見得多了,還不照樣被我夜玫拿下,我還真不信你了,你難道真的就是柳下惠?真的就是百毒不侵?


    想到這裏,剛才被怠慢的不快很快就過去了,她的眉毛一揚,說道:“你怎麽不說話?”


    彭長宜笑了一下,說道:“我都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麽事,我說什麽話?”


    夜玫想了想,也是,就說道:“似乎是這個理兒哈?”她眼睛盯著彭長宜,就發現彭長宜的嘴角笑了一下,繼續看著手裏的東西。


    夜玫感到很無趣,說道:“據我所知,縣長是一個有知識有學問的人,這麽冷淡一位女士你就不怕嗎?”


    “哦?我怕什麽?”彭長宜的雙眉就擰在一起,深邃的目光就透出了一股戾氣。


    這是一個冷酷的男人,從他的目光中就能看出這一點,夜玫隻和他的目光對視了一秒鍾,她就感到了這兩道目光冰涼透骨,她衝彭長宜嫵媚地一笑:“怕被女人以另外一種方式記住呀?”


    彭長宜說道:“嗬嗬,夜總真幽默,不論是什麽原因,被女人記住都不是壞事,請問,夜總找我有什麽事嗎?”


    夜玫感到很無趣,就站起來,說道:“我沒有事,就是過來看看,那好吧,你忙,等我有時間再來拜訪你,我對你充滿了疑問。”


    夜玫站了起來,又搖曳著身子走到彭長宜桌前,跟彭長宜握手,彭長宜遲疑了一下,心想也就是兩三分鍾的時間,有必要還握手嗎?但看她一直伸著的手,就又輕輕地握了一下,照樣剛一接觸就往外一推,就鬆開了。


    夜玫笑了,說道:“改天我約縣長,我們坐坐。你繼續忙,再見。”


    彭長宜隻是出於禮貌地欠欠身子,沒有完全站起來,更沒有送她。


    夜玫走到門口後,回過頭,衝他嫵媚地一笑,拉開門後就出去了。


    在關上彭長宜辦公室門的那一刻,不知為什麽,她居然眼睛濕潤了,狠狠地咬住了下嘴唇,暗暗地罵了一聲。


    夜玫快步走出了政府大樓,發動著車,噌地就開了出去。她開著車,加大了油門,左躲右閃,輾轉騰挪,瘋狂地超過了一輛又一輛,然後直奔城西北方向的雲中公路疾馳而去,她一路不停地摁著喇叭,車子高速地疾馳在上坡的公路上,不得不說,她的駕駛技術爐火純青,簡直做到了車人合一,四輪驅動的越野車,此刻,就像是一隻發威的老虎,一路喘息著怒吼著,奔向了雲中公路的最高處,再也上不去了,路到了這裏就斷頭了,她才熄了火,對著空曠的山野,她拚命地大聲喊叫著:“啊——,啊——”


    喊了幾聲,直到聲嘶力竭……


    夜玫是那種極其富於城府和心計的女人,隻要她想拿下的男人,沒有不得手的時候。


    當年,葛兆國在京城一家夜總會見到她的時候,葛兆國的雙腿就不由得打哆嗦,一直都是不可一世、趾高氣揚的葛兆國,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自卑,知道了什麽叫自慚形穢,如果不是腰包裏硬邦邦的鈔票,讓他鼓足了勇氣,挺直了腰杆,估計他的雙腿早就軟了,早就匍匐在地上了,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了。


    夜玫知道自己長得美,美得葛兆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那些電視上電影裏的所有明星,都不及夜玫的三分之一,幾乎無法用語言形容她的美。當初,葛兆國就堅定地認為,夜玫的美,有一股子逼人的力量,這股力量,不費一槍一彈就能逼退百萬雄師!他堅信,任何一個男人在她的麵前,都會乖乖地繳械投降,他從自身的親身感受中,對這一點深信不疑。他今天在夜玫身上花的錢,夜玫會加倍地給他掙回來,夜玫,就是他投資的一支股票,


    就這樣,葛兆國高密度地進出夜玫所在的那個夜總會,經過了一個多月的精心策劃和瘋狂的砸錢,葛兆國終於感動了夜玫,從此以後,夜玫便告別了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跟葛兆國來到了三源。


    夜玫之所以跟他到三源,源於葛兆國的一句話,葛兆國說:“你的美麗就是你的本錢,可是你把它賤賣了,你不該在這裏吃青春飯,更不該在這裏浪費本錢,現在,我給你一個舞台,你可以去實現你的人生價值,更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長處,為自己謀得一份成功,而不應該在這裏等著男人們來挑挑揀揀,每天數著男人們施舍的一點點小錢。”


    葛兆國的話,讓夜玫不安了三天,思考了三天,盡管這個男人其貌不揚,但是說的話卻是擲地有聲,尤其是他的那句“你把自己賤賣了”的話,讓夜玫猛然驚醒。一個時期以來,她一直認為自己得到的比失去的多,所以,也就樂於在男人中周旋,但是,葛兆國一句“賤賣”,讓她不得不對自己的人生重新進行規劃了,就這樣,在三源,她開始了另一種生活。


    來到三源後,葛兆國給她注冊了一個大型運輸公司和一個煤炭銷售公司,給她買了房子和車,當時,二黑已經經營著一個礦業公司,擁有一家鐵礦和一家煤礦。就這樣,夜玫搖身一變,就成為一個利稅千萬元以上的老總,加上她天生具備的“殺人”的武器,夜玫幾乎點哪把火,哪把火就興旺,勢頭很快就蓋過了二黑。後來,葛兆國整合力量,又把夜玫和二黑的公司合並,成立了建國礦業集團,建國集團就成了名符其實的老大了,加上二黑是出了名的“黑”,橫行礦區,幾乎壟斷了三源三分之二的礦產品銷售、運輸業務。


    自從,葛二黑和夜玫就成了葛兆國手裏一柔一硬、一黑一白兩張王牌,一個是打打殺殺,一個是溫情脈脈;一個黑道,一個白道,他們幾乎所向披靡,迅速征服了黑白兩道的人,沒有攻不下的山頭,一切法律和道德,在他們麵前都黯然失色。


    很長的一段時間,夜玫都很感激葛兆國給了她這個施展才華的舞台,讓她贏得了人們的羨慕和佩服,使她成為全省的三八紅旗手、三源縣女企業家協會會長等等。


    葛氏兄弟是出了名的大男子主義者,他們的老婆都是普通的家庭婦女,是因為男人的緣故,才讓她們變得不再普通,所以,這種完全依賴式的關係,也就決定了她們對男人們的胡作非為敢怒不敢言。


    但是有一次,葛兆國的臉卻被老婆抓破了,那是他跟夜玫周遊蘇杭二州回來後,被老婆找上門來抓的,那次,老婆讓他趕走夜玫。也就是那次,她聽到了葛兆國跟老婆說的話後,她的心徹底涼了。葛兆國跟老婆說道:夜玫就是他們葛家賺錢的機器,傻子才將賺錢的機器趕跑呢?聽到這話,夜玫才恍然明白了她在葛兆國心裏的位置,原來,根本就不是給她提供什麽舞台,而是她充當了賺錢的機器?既然自己能給別人賺錢,也就能給自己賺錢,從那以後,夜玫不再一心一意地給葛家賣命,她長了自己的心眼,當她慢慢掌管了集團的財政大權後,也在悄悄地給自己準備後路。


    說真的,當她在梁崗看到彭長宜的“真人”時,她的心動了一下,這是個既有陽光英武之氣,有沉著穩健的男人,而且,在她的眼裏還是個很性感的男人,這是葛兆國和鄔友福他們身上沒有的東西,另外一個深深吸引她的地方是,這個男人對自己不感興趣。


    許久以來,她都在用這個標杆來衡量一個男人是否貪財好色,因為,凡是對她感興趣的男人,都不會是好東西,這些男人,盡管被她玩得滴溜溜轉,但是她看不起他們,因為她太知道自己接近他們的真實目的了,所以,這些男人,盡管道貌岸然,但都是偽君子,脫了衣服就禽獸不如。


    長期以來,夜玫在這些男人中遊刃有餘,加之背後有葛兆國鄔友福,她幾乎所向披靡,還沒有遭到冷遇的時候,她從男人那裏,從來都沒有看到過的東西,卻在彭長宜的眼裏看到了,他蔑視自己。這讓她感到羞愧難當。


    她早就不知道什麽是羞恥了,無論是在思想和行為方麵,她已經沒有這種情緒體驗了,忘了是誰說過:女人,終歸是有羞恥之心的。現在,她的這種羞恥之心被來自一個男人的蔑視而喚醒了,當明白自己在他的眼裏是被唾棄之人的時候,她便狠狠地咬著自己的下嘴唇,流出了屈辱的淚水……


    在雲中公路招標會的頭幾天,玉瓊來了,她給彭長宜帶來了他高中時的同學,如今早已是中鐵工程局七處順翔工程公司的總經理吳冠奇。


    那天,秘書小龐推門進來,說道:“縣長,有人找您。”


    彭長宜剛要問是誰,就見從外麵進來了兩個人,打頭的那個人大搖大擺地向他走來,此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圓,戴著大墨鏡,端著架子,隔著辦公桌,站在他的麵前。


    彭長宜放下筆,看著來人。


    就聽見來人低沉著嗓子說道:“彭長宜,你還認識我嗎?”


    彭長宜站起來,抬頭看了他一眼,盡管他戴著大墨鏡,但是彭長宜側了一下身子,看了他一眼,就走到這個人的麵前,使勁地給了他一拳,脫口叫道:“吳冠奇?”


    就見來人不慌不忙地摘下眼鏡,衝他謙恭地一躬身,說道:“在下正是。”


    彭長宜走了過去,哈哈大笑著,緊接著又給了他一拳,說道:“別裝蒜了,你就是再戴一個大點的墨鏡,我也認得出來你,你從哪兒冒出來?”


    來人再也繃不住了,他直起身,哈哈大笑,趕緊和彭長宜熱情地握手,他的笑聲很洪亮,估計整個樓層的人都聽見了。


    吳冠奇,是彭長宜的老家禹水縣老縣長的兒子,當年,彭長宜考上亢州師範學院,吳冠奇考上了華北某個工程學院,畢業後,聽說被分到了中鐵工程局,彭長宜春節回老家的時候,聽同學說吳冠奇早已是中鐵工程局下屬一個工程公司的總經理了,不過彭長宜後來沒有見過這位同學。


    吳冠奇打量了一下彭長宜,說道:“長宜,你還是那樣,盡管當了官,但是身材沒有變,你看我,胖得都變形了!”


    “哈哈,你是老總,這才是真正的腰纏萬貫,我要是弄個百八十萬貫的銀子纏在腰間,也會變形的。”彭長宜拍著他的肚子說道。


    “哈哈,腰纏萬貫不錯,但大部分都是貸款。”吳冠奇大笑著說道。


    “得了,有錢人見麵哭窮,就跟暴發戶見麵炫耀自己的財富沒有區別,哼。”彭長宜的嘴使勁地撇了一下,流露出足夠的鄙夷。


    吳冠奇見他這個表情後哈哈大笑,說道:“長宜啊,你還是這樣,這麽多年還保持著一貫的優良動作啊?哈哈。”


    “哈哈!”彭長宜也笑了。


    吳冠奇好奇地說道:“長宜,你是怎麽一下子就認出我了?”


    彭長宜笑而不答,而是看著他身後的那個人,說道:“這位是?”


    “哦,看我,淨顧著和你親熱了,把朋友都涼一邊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本公司的工程師,史績先生。”吳冠奇說著,幾乎是摟抱著把一位臉色白皙、身材消瘦、個子不高的人推給彭長宜,顯然,吳冠奇和這個工程師的關係非常親密。


    史績先生是一位典型的知識分子,戴著又寬又大的眼鏡,,頭發梳理的很整齊,白色的襯衣配了一條鮮豔的領帶,下身是西褲皮鞋,他的穿著無可指責,但是這樣的穿著和他的氣質有些不太和諧,而且衣服略顯寬鬆了一些。他雙手抱住彭長宜伸過來的手,帶著一點拘謹和緊張,流露出一種對政府官員那種根深蒂固的敬畏,在這一點上,他完全無法跟吳冠奇相比。


    吳冠奇出身在縣官家庭,自己也早已經是身經百戰,所以,無論在什麽場合,麵對什麽人,他都能做到談吐自如,張弛有度,這一點,是他那個工程師恐怕一輩子都趕不上的。彭長宜熱情地說道:“歡迎,歡迎您來我們三源,請坐。”他邊說邊將史績讓到旁邊的沙發上。


    吳冠奇這時又說道: “長宜,先別忙,你看,我今天還給你帶來了一位朋友。”


    彭長宜轉過身,順著吳冠奇的目光,他就看見門口處站著一個人,是一個高挽著頭發、雍容華貴的美麗女人,正在笑容可掬地看著彭長宜。


    彭長宜趕忙走過去,伸出手,笑了著說道:“玉瓊經理?嗬嗬,你們今天給了我太多的驚喜呀!”彭長宜說著就跟玉瓊握手。


    自從上次和玉瓊見麵後,彭長宜去了一次錦安,他辦完事後,中午在玉瓊的生態美食城請客人吃的飯,走時,他把玉瓊給的他那張卡放在信封裏,封好,連同雲中公路的一些材料一起,交給了前台領班,讓她轉交給玉瓊經理。彭長宜在門口一一送客人上了車,他才回到自己的車裏,這時就接到了玉瓊的電話,玉瓊溫言細語地跟他說,這錢不是她的,是一位朋友托她轉交給他的,彭長宜當時沒有問這位朋友是誰,隻是說雲中公路他會盡力幫忙的。現在看來這個朋友有可能是吳冠奇。


    玉瓊沒有因為那張銀行卡而顯尷尬,那天她那一身休閑的打扮不見了,又恢複了往日的高雅、大方和矜持,她握著彭長宜的手,說道:“彭縣長,我聽吳總說,你們有十多年不見麵了,你是怎麽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嗬嗬,認他有訣竅,不過這是個秘密,暫時不能告訴您。”彭長宜神秘地說道。


    吳冠奇說道:“我知道,你無非就是憑這個……”說著,他扯了扯自己的耳朵。


    原來,在吳冠奇的耳朵處,多長出了一個小肉球,那個時候,彭長宜跟吳冠奇是同桌,他沒少拿他的這個小肉球開玩笑。


    彭長宜對他們一起來找他,已經不感到稀奇了,毫無疑問,他們是衝著雲中公路來的。


    彭長宜陪客人坐下後,他看了一下表,想起鄔友福說如果玉瓊再來,就和他說一聲的話後,就給鄔友福打了電話,鄔友福非常高興,馬上表示在三源酒店最豪華的包間宴請三源的客人。


    玉瓊見他給鄔友福打電話就有些猶豫,等彭長宜打完電話後說道:“彭縣長,我們是投奔你來的,咱們晚上隨便聚一下,你們老同學敘敘舊就行了,幹嘛還要見你們縣委書記大人啊?”


    彭長宜笑了,說道:“你們既然要在這裏做工程,早晚要見的,無妨。”


    吳冠奇一聽彭長宜已經猜出了他們的來意,就說道:“長宜,你還是那麽精明、聰銳。”


    彭長宜哈哈笑了。


    吳冠奇又跟玉瓊說道:“南總,長宜說的對,我們就聽憑他安排吧。”


    “南總?”彭長宜不解地看著他倆。


    吳冠奇說:“你別告訴我說你不知道南總是誰?”


    彭長宜說:“我根本就不知道南總是誰?難道是……”他看著玉瓊說道。


    玉瓊笑了,說道:“吳總,算你猜著了,彭縣長的確不知道我這個姓。”


    彭長宜笑著說:“一個時期以來,我隻知道您叫玉瓊,真的不知道您姓南。”


    玉瓊說:“錦安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我這個姓,因為我很少暴露我這個姓,就因為它和困難的難字是同音,所以,我就比較忌諱這個字了,更不希望有人叫我南總,隻有吳總每次見麵都這樣刺激我。”說著,她嬌嗔地白了吳冠奇一眼。


    “那怎麽了?”彭長宜好奇地問道。


    “怎麽了?你想,南總,反過來就是總難,我已經夠難的了,不希望總是難。”玉瓊認真地說道。


    “哈哈,玉瓊經理還很幽默。”彭長宜笑著說道。


    吳冠奇也笑了,他說:“那要照你這說法,我是吳總,反過來就是總無了?”


    “哈哈。”他的話,逗得玉瓊和彭長宜都笑了。


    彭長宜說道:“誰都可以總無,唯有你吳冠奇不會,要那麽粗。”說著,眼睛就故意瞄了一下吳冠奇的肚子。


    吳冠奇下意識地挺起了腰杆,說道:“是嗎?”


    彭長宜轉向玉瓊說道:“您見到他的時候,他的腰是不是已經這麽粗了?”


    吳冠奇趕忙說道:“南總,你千萬別順著他的杆往上爬,你如果一順著他的杆往上這麽一爬,就會竹筒倒豆子,把跟我認識的過程一五一十就都跟他交代了。”


    “哦,他有這麽險惡嗎?”玉瓊說道。


    “有,有啊!當然,他會十分巧妙地隱藏起自己的險惡用心,表麵上無論是語氣還是麵部表情,也能裝出足夠多的真誠,讓你放下戒心,無怨無悔地鑽進他的套。我就無數次地這樣被他捉弄過,然後我就乖乖地把心裏的秘密全告訴他了,當然,那個時候的秘密無非就是喜歡哪個女同學,怎麽故意裝瘋賣傻地在半道上等人家,怎麽給人家寫紙條等等吧。”


    彭長宜一聽,就給了他一拳,說道:“討厭,在女士麵前你就詆毀我吧?”


    玉瓊笑著說道:“那你也詆毀他。”


    “哈哈,貫奇,看到了沒,還有人專門看熱鬧?”


    “哦?我是這樣嗎?”玉瓊說著,很認真地反問到。


    彭長宜似乎又看出了玉瓊那種小女孩的嬌羞和天真的樣子,他調開目光,看著吳冠奇,憨憨地說道:“你說呢?”


    “哈哈。”玉瓊笑了。


    彭長宜看了一眼史績,唯恐冷落的這位朋友,就說道:“史先生是哪兒的家?”


    史績聽見彭長宜問他,就趕忙說道:“鄙人祖籍安徽。”


    “那怎麽到的北方?”


    “當年隨部隊漂泊至此,後來趕上大裁軍,我們就都轉到了地方。”史績說道。


    彭長宜感覺這個人很老實,就說道:“貫奇,看人家史先生,文縐縐的,你有這麽難得穩重的工程師,怎麽你那咋咋呼呼的脾氣改不了呢?”


    吳冠奇說道:“你說他文縐縐、穩重?長宜,這次你算是看走眼了,我的這位搭檔,他可是比我生猛多了,那是氣吞山河、一擲千金,然後是片甲不留,一瀉千裏。”


    史績的臉上有了明顯的不好意思,他看著吳冠奇,目光裏就有了哀怨和乞求,顯然,不希望他繼續說下去。


    彭長宜看到這裏笑了,感到他們很有意思,就說道:“你能不能說詳細一些,我怎麽聽得雲山霧罩的?”


    吳冠奇看了一眼史績,說道:“老兄,不好意思,我就滿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吧,順便也宣揚一下你的作戰風格。”


    史績不好意思地笑了,看得出,他是左右不了吳冠奇的。


    “長宜,我的這位老兄沒別的,就是願意玩會兒,屢戰屢敗,但就是矢誌不渝,一會等吃完飯,我就得把他送到一個地方去,讓他碰碰運氣。”


    彭長宜一愣,說道:“去哪兒碰運氣?我這裏可是沒有。”


    “這就是你縣長的官僚了,史工程師都來過多次了。”


    “哦?真的?”彭長宜想到了一個地方,他不再問吳冠奇,而是問史績,說道:“您真的來過?去的哪兒?”


    “嗬嗬,也是跟朋友來的,是一個私人會所,為的是讓客人樂嗬,不對外。”


    不用說太明白了,彭長宜已經知道這個地方是哪兒了。


    鄔友福一個指示,和雲中公路有關的幾乎所有的部門都參加了晚宴。雲中公路所涉及到了三個鄉鎮的黨委書記,交通局局長,兩位副縣長,還有幾名縣常務,全部到場。


    玉瓊似乎有些反感,表現出的也是疲於應付,但是沒有辦法,吳冠奇喜歡。吳冠奇十分開心地周旋在這些人中間。晚宴,似乎成了鄔友福和吳冠奇兩個人的表演舞台,他們倆幾乎左右了所有的話題,幾乎所有的話題他們倆都能找到共同點,他們誇誇其談,盡情施展著自己的口才,所有的人都成了他們的配角,包括玉瓊。


    這也很正常,作為下屬的陪客們,不可能在這種場合下去搶領導風頭的。玉瓊仍然保持著自己一貫的矜持和風度,那位路橋工程師史績先生顯然不善於與人溝通,悶頭吃菜。而彭長宜,更多的時候隻是偶爾說句話湊湊趣,以保證酒桌上不能出現冷場,他不能說得太多,也不能表現的太過熱情,如果太過熱情,就會給在座的官員們某種暗示,而這恰恰是他不願看到的,他想起黃庭堅有句詩:“萬言萬當,不如一默。” 所以,絕大部分時間裏都是在傾聽。


    作為主人,鄔友福顯示了一方諸侯的大氣和從容,他對中、市級的兩位客人到三源來表示了真誠的感謝和歡迎,在一些大的政策和小的細節都做了切實的承諾和保證,介紹了三源的情況,也介紹了自己的工作情況,並且聲稱自己把大好的青春年華都貢獻給了三源。


    吳冠奇更是表現出商人特有的精明和逢迎的本事,就差把鄔友福比作三源的天了!還說三源在鄔友福的領導下,一天會比一天發展的好。


    酒過三巡後,主客情緒都很高漲,吳冠奇也向鄔友福和在坐的客人介紹了本公司的一些情況,他重點介紹了參與國家重點過程項目的建設情況,也介紹了參與修建錦安和其他地方路橋工程情況。


    鄔友福聽到這裏,居然說道:“彭縣長啊,我看,咱們的雲中公路就不要招標了,交給這麽有實力、專業性又強的中直企業來做,我們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在場的人就連吳冠奇本人都愣住了,彭長宜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就看著他,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的好,接受吧不對,不接受也不對,他剛要說話,就聽吳冠奇說道:“不不不,我感謝鄔書記對我公司的信任和支持,但是本著公平競爭的原則,我們還是參加你們的招標儀式,不給你們找麻煩,到時還請在座的各位多多指導,這樣,我敬鄔書記、彭縣長和在座的各位首長。”


    作為客人,吳冠奇可能不具有鄔友福那樣強烈的心理優勢,但他同樣自信十足,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充滿了難以言說的魅力,席間,他沒有冷落了任何一個人,他不停跟他們每一個人喝酒,說的都是拜年的話,顯示了一個優秀企業家所具有的領袖群倫的特質。毫無疑問,經過十多年的商場打拚,吳冠奇已經成長為一個出色的企業家和外交家了,隻是,他當初為什麽沒有沿著他老爸的路走下去呢?那樣的話,說不定他早就功成名就了。


    幾天後,在雲中公路招標活動中,吳冠奇的路橋工程公司,沒有任何懸念地順利中標。當天晚上,吳冠奇帶來公司的全體管理人員,在三源賓館舉行了一次小型的酒會,答謝各路人馬。


    玉瓊沒有來。


    在酒會結束的時候,吳冠奇將一張銀行卡悄悄地塞給了彭長宜,說道:“這次別再往回退了。”


    彭長宜一看,才知道這是他給玉瓊退回去的那張卡,他此時知道,鄔友福和有關人員可能也會得到一份,不過肯定會和自己的這張數額不一樣,因為自己這張是最初他們對他的投石問路,而事情一旦辦成,他對鄔友福們的答謝肯定要多於自己的數額,他仗著酒勁說道:


    “老同學,你少跟我來這套,如果當初我知道那個車裏坐的是你,保證把這東西甩到你臉上!咱們誰跟誰呀,再說了,你中標我沒有幫上任何的忙,那是你憑實力中的標,無功不受祿,這個還是放在你哪兒,你給我存著,等以後我需要了跟你要。”說著,就硬給他塞了回去。


    吳冠奇冷著臉說:“你不給我麵子是不?我跟你說,我是商人,我完全是在按著商人的遊戲規則辦事,你少跟玩什麽清高!告訴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不收就是得罪我,我的原則就是有錢大家掙。”


    彭長宜鄭重地說道:“你成心置我於不仁不義的地步,南總給我沒要,你給我就要了,你這讓我怎麽做人?”


    吳冠奇想了想說道:“也是,那好,我給你收著,等我明年漂漂亮亮交工的時候,再給你,看你那個時候還有什麽擔心的?再不要的話就真的是看不起我了,那時,我們隻有一條可走了,斷交!”


    “哈哈,別說得那麽恐怖,一,我不會看不起你,二,我不會跟你斷交。我跟你說啊,你隻要把工程做得實實在在,我還準備搞個大工程,比這條路造價多幾十倍。你好好修這條路,路修好了,沒有問題了,到時這個大工程也給你,三源,以後有的是工程,我看你把總部搬到三源就是了。”


    吳冠奇說:“我看出三源的潛力來了,所以緊忙著拍你馬屁。”


    “哈哈,你看出什麽了?”彭長宜問道。


    “我看出許多,比如,你要搞旅遊,尤其是那個小英雄犧牲的地方,完全可能安裝索道和纜車,山那麽高,誰上得去呀?”


    “哈哈,你不愧是商人!”彭長宜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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