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房間已經亮了燈,拉上了窗簾,裏麵傳來母女倆說話的聲音。彭長宜悄悄從女兒窗前經過,他不敢驚動女兒,怕她又跑出來,進了屋,悄悄地溜進了他們夫妻的臥室。


    女兒還是聽到了爸爸的聲音,說道:“爸爸洗完了。”


    沈芳說:“爸爸太累了,讓爸爸早點休息,聽話。”


    女兒撅著嘴說:“爸爸每次回來都是喝完酒才回家,我跟他也玩不了多長時間。”


    沈芳笑了,說道:“娜娜,跟你商量個事,媽媽後天要出差,要不你跟爸爸去三源?”


    “太好了,真的嗎?”女兒高興地說道。


    “真的。”


    “那爸爸帶我去嗎?”女兒又猶豫起來。


    “所以你得去央求爸爸,我一會也跟爸爸說說去。”沈芳鼓勵著女兒。


    “那我現在就去要求。”娜娜說著,穿著一條小短褲就要下床。


    沈芳摁下她,說道:“別急,明天再說不遲。”


    “明天他又起早走了,我看不見他了。”


    “乖,聽話,你睡覺,媽媽一會兒跟他說。”


    “保證說成!”女兒小大人似的囑咐道。


    沈芳笑了,給女兒關上大燈,又給她把床邊一個節能的小地燈打開,給她蓋上被單,關上門,這才走了出來。


    沈芳進來的時候,彭長宜已經赤身趟在床上了,蓋著一個一個薄被單,被單下麵,頂起了一個大包。


    沈芳見了,說道:“饞樣。對了,跟你說點事。”


    她剛坐在床邊,想跟他說出去娜娜的事,不想就被男人一把拉上了床,衣服就被他褪了下去,隨後就被重重地壓在了身下……


    彭長宜積蓄了太多的能量,他來不及調情,便迫不及待地進入了,沈芳感到了些許的不適,睜大眼睛掙紮著,嘴裏剛嚷出“你個老……農民——”,這話沒說完,隨著一下重重的撞擊,緊皺著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了,罵道最後,腔調由不瞞變成就變成了呻吟,也隨著他很快進入了角色……


    這次,彭長宜做了很久,直到兩人大汗淋漓,他才在妻子的體內爆發。


    事畢,沈芳清理好自己後,躺在床上,摸著男人結實的胸脯說道:“看你那猴急的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麽……”彭長宜閉著眼,含糊不清地說道。


    “知道你沒有吃野食。”


    彭長宜疲憊地笑了。


    沈芳見男人要進入夢鄉,就有些不滿,說道:“完了事就知道睡,每次都是這樣。”


    “今天跑了好幾個地方,累了。”彭長宜拍了一下妻子放在自己胸脯上的手說道。


    “不行!我還有話說哪?”


    “明天再說吧。”


    “明天?明天你起早走,我說什麽呀?”


    彭長宜仍然閉著眼,勉強地說道:“說吧。”


    “過兩天我要去南方玩,是一個企業邀請我們去。”


    彭長宜睜開眼睛說道:“那孩子怎麽辦?”


    “我想還放她姥姥哪兒。”


    彭長宜的嶽母本來已經到了退休年齡,可是單位沒讓她退,如果孩子放在那裏,也就是跟姥爺玩,彭長宜就說:“總放哪兒也不合適,你爸爸身體也不好,再說了,你弟媳婦是不是有意見?”


    “她敢,她才進這個家門幾天,敢有意見?”沈芳立眉豎眼地說道。


    “你一個大姑姐,別這麽說,沒幾天也是你沈家的人。”


    “那怎麽辦?”沈芳不高興了。


    “回頭,我去找找你們領導,讓她把工作給你調調,你還回工會吧,那裏清閑一些。”


    “彭長宜,你敢!”沈芳突然坐起來說道。


    彭長宜嚇了一大跳,連忙睜開眼睛,這才看清,沈芳正在怒視著自己,說道:“怎麽了?”


    “你說怎麽了?我剛剛找到工作的樂趣,找到風光的感覺,你再把我弄回去,別說窗戶,就門兒都沒有!”


    彭長宜看了一眼反應強烈的沈芳,就說:“好吧,以後再討論這個問題,先睡覺。”


    “不行,你永遠都不許再說這樣的話!”


    彭長宜見沈芳不依不饒,就有些生氣,說:“你至於這麽激動嗎?我說的不對嗎?我長期不著家,你再天天晚上回來這麽晚,娜娜的學習誰管?總不能全靠給她姥爺吧?再說了,人家管你吃喝,也不會管你學習呀?現在正是需要養成良好學習習慣的時候,這個時候大人撒手不管,將來耽誤了她怎麽辦?”


    “怎麽辦?不怎麽辦!我像她這個時候,誰管我了,我都會給大人做飯吃了,她也一樣,要養成獨立生活的能力和習慣。”


    彭長宜愣愣地看著沈芳,沈芳以前對孩子嗬護備至,怎麽現在居然說這話?就有些生氣地說:“管孩子就是你的責任,你不能把這個責任推給任何人,再說了,你那個破工作有什麽重要的,值得你天天半夜回家?”


    沈芳聽彭長宜這麽說,臉就騰地紅了,她說:“彭長宜,你太自私了,怎麽孩子就是我一人的事?”


    “你嚷什麽?”彭長宜說著,就起身重新關了關門,說道:“我說是你的責任,是指我們兩個人好不好?”


    沈芳也壓低聲音說道:“告訴你,這次我們去南方桂林去旅遊,我必須去,我從來都沒去過那麽遠,跟了你十年了,連一次遠門都沒出去過,我虧不虧?”


    彭長宜一聽沈芳這麽說,氣也就消了一半兒,本來吵架也不是因為她出去旅遊,是因為她的工作,就說:“你幾天回來?”


    “來回五天。”


    彭長宜算了算,加上周六日,沈芳走也就是三天的數,就說道:“行,那你就放她姥姥家吧,我周六日沒特殊情況回來。”


    “不行,我剛才都跟娜娜說了,讓她跟著你去三源。”


    彭長宜一愣,說道:“你剛才不是說放她姥姥哪兒嗎?怎麽又跟著我了?”


    “是你說的,我爸爸身體不好,帶不了她的?”


    彭長宜覺得沈芳不說理,就生氣地說:“胡鬧,我怎麽帶她?我把她帶去放哪兒?”


    “我不管,你自己想辦法,反正我不能錯過這次機會,以後興許就沒有這麽好的機會了,再說了,眼下她正好放假,如果她開了學,不用你說,我肯定也不能出去。”沈芳,說著,就抹開了眼淚。


    彭長宜自知自己理虧,不但從來沒有帶妻子去桂林,就連附近景點甚至包括三源自己都沒有帶她們出去過,春天的時候,還是寇京海、姚斌和黃金,組織這幾家子去上海玩了幾天,那個時候,彭長宜正忙著規劃旅遊的事,也沒有跟他們一起出去,惹得沈芳沒少數落他。想到這裏,他就說:


    “好,你放心去吧,娜娜我帶走。我明天上午去北京,下午回來後我們就走,你多注意安全,冒險的娛樂項目別玩,家裏有錢嗎?”


    沈芳了解自己的男人,知道自己的男人的不是個小氣的人,說話辦事痛快,就有些得意,說道:“家裏又沒有人,我那敢放錢?我走時再去銀行支。”


    “不用支了,我帶回點錢,明天我給你。”


    “不用,我們吃喝拉撒睡都是企業管,用不著自己出錢,我帶點夠買禮品的就行了。”


    彭長宜聽她說的有理,就沒再堅持給她錢,重新躺好,閉著眼睛問道:“哪個企業請你們?”


    沈芳打了哈欠,也躺下了,說道:“星光集團。”


    “什麽?”


    彭長宜一聽,就跟蠍子蟄了一般,立刻從床上坐起,說道:“你跟他們出去?不行,不許去!”


    沈芳尖聲說道:“為什麽?你太不說理了?就因為江帆,你就不讓我跟他們出去了?再說,也不是我一個人,十多個人哪,你憑什麽?”


    是啊,憑什麽?彭長宜一下子說不出了,他不想跟沈芳說太多,知道沈芳嘴碎,就說道:“你去也行,但是那你給我聽好了,如果袁小姶也跟你們一起出去的話,你給我記住,不許單獨跟她在一起,不許喝她給的水,不許吃她給的東西,凡是她給你的一切東西,你都不許要,哪怕每人一份,你也不許要。還有,不許跟她說話,她問你什麽都不許說,如果你做不到,你幹脆就不要出去,我情願請假陪你去聯合國玩,也堅決不許你跟他們出去!”彭長宜瞪著眼說道。


    沈芳從來都沒見丈夫這麽嚴肅過,就說:“怎麽了?這個女人有這麽壞嗎?我就見過她一麵,而且沒說幾句話。”


    “我這樣跟你說吧,她比蛇蠍還歹毒,專門禍害那些好人、傻人,像你這樣假精神的人,比傻人好傻,說不定敢把你賣到妓院去!”


    沈芳“啪”地給了他一巴掌,說道:“說什麽哪?我在你眼裏就這麽一文不值?再說,我就那麽好騙?”


    “反正,你必須答應我,做不到你就歇菜,孩子我也不帶了,你自己看著辦。”


    沈芳從男人臉上嚴峻的表情中看出,他是認真的,就說道:“知道啦,我記住你說的話了,她就是毒蛇猛獸,。”


    “你給我認真點!端正態度,居然你是我彭長宜的老婆,就要跟我保持一致,我沒跟你開玩笑!”彭長宜正視著她說道。


    沈芳伸出手,剛才那一巴掌把他的肩膀打紅了,她摸了摸那紅印,說道:“好了,好了,我聽你,保證不跟她接觸。話說回來,我還不知道他們單位都什麽人去呐,也可能她不去。”


    “不管她這次去不去,就是以後你也不許跟她打交道。”彭長宜嚴肅地說道。


    沈芳說:“他們單位在開發區拿了一塊地皮,要裝變壓器,但不符合我們的一些規定,一直沒批,前幾天才批。他們也是跟我們搞關係,才請我們去南方玩的。你剛才囑咐我的話盡管放心,我不會和他們發生什麽關係的,我是辦公室人員,頂多就是蹭吃蹭喝,他們的事涉及不到我。”


    “哦?他們在開發區拿地了?”


    “嗯。”


    彭長宜沒有再說什麽,看來,這個星光集團,盯上的不隻是城區改造項目,還盯上了開發區的土地,不知道這個情況江帆知道不知道?


    沈芳挨著男人躺下了,她的目的達到了,女兒的目的也達到了,就溫存地依偎在了丈夫身邊,閉上了眼睛。


    一大早,老顧就來接彭長宜了,彭長宜上了車,看了看表,七點整,他就給丁一打了電話,本來頭天晚上想給她打,但是一直沒有抽出時間,半天,丁一才接通了電話,彭長宜問道:


    “醒了嗎?”


    丁一一聽是彭長宜的聲音,就說道:“科長,是你啊,剛起。”


    “這麽懶?”彭長宜笑了。


    “不懶,七點起床,七點半寫字,八點多點去吃飯,八點半上班。”


    “嗬嗬,不錯,挺有規律,上午有事嗎?”


    “有事,上午有訪談。”


    “哦,能推嗎?”


    “推不了,是狄書記的訪談,關於軍民共建方麵的內容,已經約好了。”


    “哦,那就算了。”彭長宜有些失望。


    “科長,有事?”丁一問道。


    “是這樣,市長病了,在醫院都住了好幾天了,我昨天才知道,特地趕回來去北京看他,昨天晚上事兒太多,沒來得及跟你聯係。”


    “什麽?他病了?果真病了……”


    聽著丁一話語裏的焦急和關切,彭長宜有些不是滋味,說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那天還給他打電話,我還問他,他也沒說住院呀……”丁一急切地說道。


    “嗬嗬,他不願意別人為他擔心,連我都沒告訴。”彭長宜解釋道。


    “科長,求你,等我,等我好嗎?我也要去。”丁一幾乎是哀求著說道。


    彭長宜本來就是想帶丁一去北京看江帆的,他就說道:“好的,你大概多長時間能做完節目?”


    丁一想了想,說道:“怎麽也得三個小時吧?”


    “幾點開始?”


    “跟市委辦定的的是九點。”


    “哦,那不行,我今天還要趕回三源,要不改天我回來再陪你去吧,時間來不及了。”


    “科長……”丁一叫道,聲音裏就有了異樣。


    彭長宜何嚐不想陪她去,也隻有他才能陪他去,但是時間太晚了,他隻好說道:“改天吧,他也好的差不多了,可能也該出院了,等哪天他出了院,我陪你去看他,好吧,如果等你做完訪談,實在太晚了,我還要趕回三源。”


    “嗯,好的,那我就等科長下次回來。”丁一知道他忙,而且路途遙遠,也就不再堅持了。


    “好的,下次見,你也不要著急,他也好得差不多了。”


    “嗯,謝謝科長。”丁一說道。


    彭長宜掛了電話後,老顧這才加速,直奔高速路駛去。


    當彭長宜和老顧抱著果籃出現在江帆病房門口時,秘書金生水也在病房裏,他趕緊接過老顧懷裏的果籃,給他們讓坐。


    彭長宜說道:“小金什麽時候來的?”


    金生水把果籃放到地上,說道:“我昨天來的,是曹秘書長把我帶過來的,之前不知道市長住院。”


    彭長宜看了一眼正在輸液的江帆,就笑著說:“市長保密工作做的好,咱們當然就不知道了。”


    江帆衝著他笑了一下,示意他坐下。


    “小許回去了?”彭長宜又問道。


    金生水說:“沒有,我說我來了,讓他回他不回,這會給市長買飯去了。”


    老顧說:“小金,小許去哪兒買飯去了?”


    “說是門口。”


    老顧說:“走,看看他給市長買什麽好吃的。”說著,就往出走。


    小金看看市長,又看了看吊著的藥瓶,跟彭長宜說:“彭縣長,麻煩您照顧一下市長,看著藥液,沒了就摁呼叫器,我們去找小許。”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放心,保證保質保量地完成任務。”


    他們出去後,江帆這才伸出一隻手,跟彭長宜握了握,使勁地用著力,深切地說道:“長宜,那晚多虧你啊!”


    彭長宜握著江帆消瘦的手,居然有些說不出話,他梗著嗓子說道:“是她,小丁,是她給我打的電話。”


    “嗯,我知道了。”


    “市長……”


    彭長宜想說什麽卻什麽都沒有說出,看著江帆日漸消瘦的臉和脖子、胳膊上被曬的爆皮的皮膚,盡管江帆的下巴和兩腮刮的幹幹淨淨,但整潔的儀容,仍然難掩病痛和精神的雙重折磨,他顯得很憔悴,很虛弱,就心疼地說道:


    “就沒有別的辦法離婚了嗎?”


    江帆苦笑著搖搖頭。


    “就得等半年以後才能繼續起訴嗎?”


    江帆點點頭。


    彭長宜氣憤地說:“市長,您就不能以血還血,以牙還牙嗎?”


    江帆搖著頭,說道:“長宜,我早就說了,許她這樣,不許我這樣。”


    “唉——”彭長宜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道:“本來我想帶小丁來著,但是她今天上午做狄書記的訪談,是軍民共建方麵的內容,她讓我等她,可是我沒有時間等,因為晚上還要趕回三源。唉,您住院也沒告訴她,我一說她急得都快哭了……”


    江帆聽到這兒,就把臉背了過去,喉嚨滾動了一下,說:“剛才她打過電話了,唉,又哭了……”


    彭長宜不忍看到他們這樣,就岔開了話題,說道:“我聽說您一直在高燒不退?”


    江帆揉了揉眼睛,說道:“今天好多了,昨天還不退燒呢。”


    “那您可要多住幾天,別急著出院。”


    江帆轉過了頭,看著天花板說道:“隻要退了燒,我就出院,有些事情我也要抓緊辦理。”


    彭長宜從他的話裏感覺出了什麽,就說:“您需要辦理什麽事?”


    江帆側過頭,看著他說道:“長宜,昨天曹南來,我讓他起草了一個報告,我想把小許安排到公安局,安排在陳樂手下。早在林岩出去的時候,我就有心想讓他也出去,但是他不願走,這次他必須走了。我已經和尚德民打過招呼,尚德民推薦的看守所,說那裏正缺個副所長,我想讓他去給陳樂打下手。”


    “那當然好了。隻是,您怎麽忽然想起要這麽做了?”彭長宜小心地問道。


    江帆歎了一口氣,說道:“不這樣做不行,如果我學習後真的不能回亢州怎麽辦,再安排他可能就不會太如意。”


    彭長宜想想,市長的司機,出去到看守所任副所長,級別是股級,從各個方麵來講,都是合情合理的,別人是說不上什麽來的,但是如果市長走了,他的司機可能連這合情合理的待遇都享受不到,但是他安排司機,就說明他已經預感到了什麽,就說道:“您幹嘛要這麽說呀?”


    江帆把身子往上靠了靠,彭長宜急忙把枕頭墊在他的身下,江帆閉上了眼睛,歇了一會說道:


    “長宜,你不知道,這種危機感從韓冰來的那天我就有了,隻是人啊,都有僥幸的一麵,總希望局勢能向有利於自己的方麵扭轉。從來黨校的那天起,我的這種僥幸就蕩然無存了,危機感也就更強烈了,所以,有備無患吧,先把他的關係調過去,如果我不走的話,在借調一段時間再說。小金時間短,他暫時安排不了。”


    江帆跟彭長宜說了對小許的安排後,彭長宜把目光從江帆的臉上掉開,說道:“聽了您的話,怎麽心裏沉甸甸的不是滋味啊。”


    江帆苦笑了一下。


    “真的會像您想的那樣嗎?”彭長宜問道。


    “很有可能,就衝這次袁小姶這麽不擇手段地對付我,我已經感到了。”看得出,江帆這次是真正做好了擁抱黑暗的準備了。


    “可是……”


    江帆看著彭長宜說:“可是什麽?”


    “嗬嗬。”彭長宜笑了笑,摸了一下自己的後脖梗,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是說小丁,您可能把什麽都安排好了,也算是對得起了周圍那些跟著您幹的人了,就是……對……她,您可能……”


    江帆聽了,閉上了眼睛,半天都沒有說話。


    彭長宜也沒有說話,他不想打斷這個話題,屋裏安靜極了,還是江帆打破了沉默,他仍然閉著眼睛說道:


    “長宜啊,一想到這個問題,我心裏就……可是目前我什麽辦法都沒有啊——”說完這話,他睜開眼睛,看了彭長宜一眼。


    “嗯,也是。”彭長宜理解江帆,他眼下的確沒有辦法,江帆再次起訴離婚,必須還要等待一段時日,況且,他自己目前的處境也是難料。


    江帆說:“我能做的隻有等待……”


    “您不是說有個同學在中組部嗎?能不能通過這個關係,找找……”


    江帆打斷了彭長宜的話,說道:“不錯,我的確有個同學在中.組.部,我們倆私交也很好,但是,他跟我一樣,也是位卑言輕,而且也有著許多的苦惱,我不便給他添亂。”


    彭長宜覺得江帆有些幼稚,就說道:“市長,這就是您認識有誤了,別說中組部一個處級幹部,就是中.組.部一個刷廁所的人,跟下邊說句話都管用,下邊的幹部見了他們都跟見了皇上一樣。”


    “嗬嗬,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你說的這種現象的確存在,隻是我不想給同學找事,再說,我目前也沒有什麽麻煩,一切都是猜測,而且也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大不了就是換個地方幹而已,這個地方是哪兒無所謂,你不是在貧困山區幹得也挺好的嗎?”


    彭長宜感覺江帆很書生氣,心想,現在的人都挖空心思往上鑽,你放擺著的關係不用,就有些活該了,但他嘴上卻說:“您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昨天晚上和部長喝酒,他還說起您來了。”


    “嗬嗬,王書記那天晚上單獨來看我,也是旁敲側擊地開導了我半天,我也是從他的話裏得到了許多啟示,所以這次決定不找任何關係,該來的盡管來好了。”江帆轉過頭,看著他,說道:“隻是長宜,你一定要吸取我的教訓,一定要跟錦安聯係密切一些,俗話說得好,勤請示,勤匯報,任何一個領導,無論職位高低,職務大小,都喜歡事事跟他匯報的下屬,尤其是當他對一個地區的掌控力不能完全自信的情況下,這個時候,誰往領導那裏跑得勤,誰就會得到領導更多的信任。換位思考,就是我們自己,對那些經常來跟我們請示匯報工作和思想的人和不經常來請示匯報的人是不是從心裏也有區別?所以說,誰都喜歡早請示晚匯報的下屬。”


    是啊,早請示,晚匯報, 雖然是下級對上級權力的一種崇拜,有的時候還是屈服,但客觀來說也是一種禮儀,更是一種尊重,盡管沒有哪個官方文件的明文規定,但是全社會都在這樣做,全社會都是如此流行,甚至成為一種風俗,一種官場文化,一種習慣化的軟製度,為什麽,就因為有它生存的土壤和條件,就因為領導喜歡這樣的崇拜禮儀,更喜歡這樣的下級,所以,全體製內的人就要順勢而為,要入鄉隨俗,要把早請示晚匯報進行到底,否則,天長日久,領導就會對你生出怨氣,領導要是對你有了怨氣,你想想,你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彭長宜激動地說:“市長,您說得太對了,我昨天就是被領導叫去訓了一頓,直接就批評我匯報不夠,問我還想不想幹了?”


    江帆說道:“既然這樣,說明他的確生你的氣了,但是並無大礙,如果真不想讓你幹了,就不會這麽直接問你了,所以說,你的境遇要不我好,但是在這一點上,仍然要注意,知道唯馬首是瞻的典故吧?”


    彭長宜聽了,點點頭。


    戰國時,晉淖公聯合了十二個諸侯國攻伐秦國,指揮聯軍 的是晉國的大將荀偃。 苟偃原以為十二國聯軍攻秦。秦軍一定會驚慌失措。不料景公已經得知聯軍心不齊,士氣不振,所以毫不膽怯,並不想求和。苟偃沒有辦法,隻得準備打仗,他向全軍將領發布命令說:“明天早晨。雞一叫就開始駕馬套車出發。各軍都要填平水井,拆掉爐灶。作戰的時候,全軍將土都要看我的馬頭來定行動的方向。我奔向那裏,大家就跟著奔向那裏。”想不到苟偃的下軍將領認為,苟偃這佯指令,大專橫了,反感他說:“晉國從未下過這樣的命令,為什麽要聽他的?好,他馬頭向西, 我偏要向東。”將領的副手說:“他是我們的頭,我聽他的。”於是也率領自己的隊伍朝東而去。 苟偃失去了下軍,他也隻好下令將全軍撤回去。這就是唯馬首是瞻這個典故的由來。


    彭長宜仔細琢磨了一番,說到:“是啊,看來今後是要注意了。”


    江帆說:“以前,我一直認為唯馬首是瞻是自我人格的缺失,尤其是幾次和翟書記接觸後,對他的一些觀點有看法,但是,這幾天前前後後地也沒少琢磨,之所以有今天,也有我自身的許多毛病,比如,出事不太圓滑,不善於跟領導匯報工作,這些,都是教訓。”


    這時,小許從外麵進來,他照例給市長買了小米粥和煮玉米,他高興地跟彭長宜說:“彭兄,您可來了。”


    彭長宜笑著說:“你是在批評我來晚了?”


    小許說:“嘿嘿,市長三天粒米未進,我那天給買了煮玉米,跟市長說,這是三源的煮玉米,您猜怎麽著,馬上兩眼就發出了光,一下子吃了半根!”


    彭長宜笑了,說道:“你怎麽知道是三源的?”


    小許說:“是賣玉米的人說的,說他們縣新來的縣長,給大夥兒引進了美國的新品種,肯德基和麥當勞用的都是這種粘玉米,結果那個人上午不到十一點,就全賣完了。”


    “哈哈,什麽美國新品種,明明是咱們亢州的育種專家培養的新品種。”彭長宜大笑著說道。


    江帆也笑了,說道:“你管他怎麽說呢,把玉米賣出去就是硬道理。”


    小許接著說:“您猜怎麽著,市長嚐了一口,居然說,是鄒子介的味道。”


    “哈哈”彭長宜笑著,拿起玉米,聞了聞。也許,市長聞出的不是鄒子介的味道,而是他們三人在鄒子介的場院吃飯時那特有的味道吧……


    他們又探討了許多問題,錦安的、三源的、亢州的,他們無話不談,但是,彭長宜不再跟他提丁一了。由於今天要趕回三源,也由於江帆說話時間長了有些累,彭長宜便告辭出來了。


    臨別的時候,彭長宜握著江帆的手說:“市長,等您出院,長宜給您接風。”


    江帆深情地說:“謝謝你,長宜。”


    彭長宜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沈芳居然沒有去上班,而是在家陪女兒等他,但是他進家時,明顯感到沈芳對他愛搭不理的,他就說道:“你下午怎麽沒去上班?”


    “我這不是等你帶孩子走嗎?”沈芳看都沒看他一眼說道。


    彭長宜說:“你給她準備好該帶的東西,我回來接她走就是了。”


    “你從來都沒把這個家當家過,我就是準備好了,你也不見得知道給她拿著什麽?”沈芳突然變了臉說道。


    彭長宜聽著她的話裏有話,就不高興地說:“我怎麽沒拿這個家當家了?你怎麽總是喜歡給我扣帽子?”


    “我喜歡扣帽子不假,但是你總是給我製造條件讓我給你扣帽子!”沈芳的話裏充滿了火藥味。


    彭長宜覺得沈芳有些莫名其妙,說道:“我又製造什麽條件了?”


    “製造什麽條件你自己知道。”沈芳說著,就賭氣地把給女兒帶的換洗的衣服和一大袋的零食放到沙發上。


    “我如果做錯了什麽,請你直說,沒有時間猜你的謎?”


    這時,女兒娜娜從裏麵臥室出來,她說道:“爸爸,你不該把從三源帶來的酸棗汁給別人喝,而不給自己家裏的人喝?”


    彭長宜一聽,剛要爭辯,就聽沈芳氣衝衝地說:“在你爸爸那裏,沒有應該不應該。”


    彭長宜有些納悶,說道:“你怎麽知道爸爸帶回了酸棗汁?”


    不等娜娜說話,沈芳搶先說:“你說我怎麽知道,不但我知道,許多人都知道,你帶回來的東西,我們娘倆卻沒有資格享口福,倒是在人家的飯店享上了口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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