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發現,王家棟寫的也是隸書,而且風格跟樊文良的很相似,想想,那段時間,應該是王家棟從政生涯中最為輝煌的時刻,樊文良走後,後兩任書記對王家棟就不再感冒,也不再重用,王家棟盡管貴為副書記,但是一把手讓你有多大的權力,你就會有多大的權力。


    他當組織部長的時候,作用堪比副書記,副書記想提個把的人都得跟王家棟打招呼,王家棟幾乎對他言聽計從,那會,他是多麽的風光!此一時彼一時,人生境遇無常,政治境遇就更無常了。他後來研究廚藝,研究書法,還迷戀了攝影,其實想想,是他對這些東西有多大的興趣嗎?不是,他是想借助這些愛好,來給自己的內心找到一個平衡點,彌補因失落而造成的空虛。左宗棠的這幾句話也無非就是讓人平和自己的心態,從容淡定地應對一切。


    想到這裏,彭長宜低頭看著紙上的墨跡,說道:“等墨幹了我拿走。”


    王家棟看著他,哈哈笑了,說道:“你要他幹嘛,這樣會消磨你的鬥誌。”


    彭長宜說:“這樣會更好的讓我發揮鬥誌,誌存高遠,但又淡泊名利。”


    “好,你小子能這樣想就行啊!”王家棟說著,就去了洗手間。


    出來後,見彭長宜還在端詳那副字,就說道:“別看了,送給你了。”說著,坐在沙發上,給彭長宜倒了一杯水,自己也倒了一杯,問:“不晌不夜的怎麽回來了?是不是為了江帆?”


    彭長宜笑了,說道:“您是越來越厲害了,都鑽我肚子裏了。”


    這時,兩個服務員端著菜就進來了,把菜放在茶幾上,王家棟起身從旁邊的酒櫃裏拿出一瓶酒,說道:“這是上次樊書記來打開的,打開後我們倆人一人就喝了兩小杯,你小子有口福,來。”說著,就給彭長宜倒酒。


    彭長宜趕緊起身,從部長手裏拿過酒瓶,首先給他倒了一杯,然後才給自己倒了一杯,說道:“這不是口福的問題,是有人專給我留的。”


    “哈哈,那還很自信。”王家棟笑著,端起杯,跟彭長宜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說道:“你回來是看江帆嗎?”


    “嗯,我想去看看他,有點不放心。”


    “問題不大,不過去看看吧,這個時候應該去。”王家棟說道。


    “您去了嗎?”彭長宜問道。


    “去了,韓書記他們是白天去的,我是晚上去的。”


    “怎麽樣?”


    “高燒不退,不過心病重於身病。”王家棟憂慮地說道。


    彭長宜聽了,深深地歎了口氣,放下了筷子。


    王家棟說:“眼下,應該是他人生最為坎坷的時候,這一段如果挺過去了,以後無論是心智還是命運,就都會一帆風順了。”


    “但是眼下他很難過去,是這樣嗎?”彭長宜看著部長,希望從部長的眼裏得到答案。


    部長果然點點頭,說道:“沒辦法,除非現在翟炳德走,如果不走,江帆是起不來的。”


    “您說眼下他應該怎麽辦?”


    “做好享下等福的準備,接受可能的一切。”王家棟不假思索地說道。


    彭長宜想起江帆曾經跟他說過,已經做好擁抱黑暗的準備,最早說這話的時候是在他剛當上代市長的時候,前段他也說過,盡管是做好了準備,一旦黑暗真的來了,他能承受得住嗎?


    王家棟見他為江帆憂慮,就說道:“其實,這個時候,隻要江帆不對任何人任何事抱有欲望,就不會有苦惱了。人,都是這樣,在無論改變現狀的情況下,隻能改變自己,放平心態,從容麵對。”王家棟吃了一口菜,又放下筷子,說道:“不過話是這樣說,道理誰都懂,一旦落到自己的頭上,做起來就太難嘍——”


    “隻要你不抱有欲望,就不會讓你苦惱。”彭長宜重複著部長說得剛才那話的意思,說道:“您說得太好了。”


    是啊,他相信部長比誰都有切身的體會。他舉起杯,跟部長示意了一下,悶聲幹了杯裏 的酒,說道:“我今天去錦安著。”


    “哦?”王家棟放下酒杯,看著彭長宜。


    “是被翟書記叫去的,挨訓了。”彭長宜苦笑了一下說道。


    王家棟看著他,說道:“目前你不會有事,即便翟炳德不走,你隻要不犯錯誤,也不會有事。”


    “我不會犯錯誤的,您放心,我時刻都很小心的。”彭長宜說道。


    “那就好,這樣我也就放心了。隻要領導欣賞你,不論他出於什麽目的,一時半會不會對你構成威脅,你就是做的過一點,犯一點小錯誤也沒事,也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之,如果領導不欣賞你,你就是再大公無私也不行,別犯錯誤,隻要你犯一點錯誤,做得過一點都不行,都會成為毀滅你的導火索。許多事都是這樣,別人做沒事,但是你一做就有事了,這一點你尤其注意,他翟炳德現在用你,用你這隻猴子去三源攪合攪合,你不攪合不好,攪合過了也不好。不攪合,說你不聽話,攪合了,說你不安穩野心大,所以,這種情況下你要攪合,但是有一點千萬千萬要注意,該攪合的攪合,不該攪合的永遠都不攪合,無論你怎麽做,聽我的,都要給自己留退路,別把自己攪合進去就行。明白我說的意思嗎?”


    彭長宜聽得心驚膽戰,聯想到最近三源發生的一些事, 他的確該好好想想怎麽“攪合”了,也到了該攪合的時候了,就說道:“您說得太對了,上麵的確希望我攪合,今天把我叫去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


    “哦?”王家棟看著他。


    “訓我不匯報,不溝通,訓我是不是想跟鄔友福他們一起欺瞞他。”


    “嗯,這樣說來你就要注意,他把你放在那裏,就是希望能及時了解那裏的情況,能有個人勤跟他匯報,你不匯報不溝通的確是你做得不夠。”


    “嗯,我知道,有的時候也是有意這樣做的,我要是總跟他匯報,我知道他會怎麽看我?到時再拿這說事,我幹嘛,費力不討好。他今天既然明確了這個意思,那我就匯報唄,隻要他不煩就行。匯報誰不會呀?天天有跟領導套近乎的借口,我巴不得這樣做呢?但是你剛才說得很關鍵,給自己留退路,該攪合就攪合,不能把自己攪合進去,不該攪合的就不攪合,但是,我現在已經沒有不該攪合的了,礦山的事已經必須攪合了。”


    “嗯,這個我知道,還記得開始我怎麽說的嗎,該踢開的石頭,也要毫不客氣地踢開,絕不能心慈手軟,要不就繞著走,離它遠遠的。但是繞不去的時候,就踢。你能悟到這層意思很好,但是一定要吸取江帆的教訓,做什麽事,沒有上級領導的支持是不行的,沒有靠山,有靠山即便你在三源過一點都不怕,但是,如果他不支持你,你做什麽都不行。”


    “是啊,我說了,隻要他支持,我什麽都不怕。”


    “嗯,目前他絕對支持你,但還是那句話,給自己留後路,有的時候領導也扔人。”


    “嗯,我記住。對了,他知道老胡的事了?”彭長宜突然說道。


    “哦,你跟他說的?”王家棟吃驚地問道。


    “我才沒告訴他呢,我估計是朱國慶告訴的他,因為他說了這麽一句話,你以為你不告訴我,別人就不告訴我了?”


    “哦——看來這個朱國慶有想法啊。”王家棟把身子靠在了沙發上說道。


    “他再怎麽有想法,江市長走了,我看也輪不到他。”彭長宜勾了一下嘴唇說道。


    “正常情況下,是輪不到,但是也不排除非正常。”王家棟說道。


    部長說得很有道理。想到當年,自己給朱國慶送信,那個時候,朱國慶是許多他這樣的機關小人物們羨慕的對象,時至今日,自己到了正處,而他卻還是副處,有的時候,的確是機遇造人。


    王家棟說:“你目前的路應該說是比較順當,別人或許都會說你機遇好,趕上這撥兒了,其實不是,天上永遠都不會掉餡餅。你要是沒有在清理小煉油中的突出表現,要是沒有苦幹的精神,三源的縣長,不會落到你的頭上,在往前說,如果不是江帆把你調來當市長助理,你也沒有機會參與清理整頓小煉油的機遇,所以,人生,沒有永遠的機遇這一說。按說,朱國慶比你的條件要好些,他有鄉鎮黨委書記的基層經驗,這一點很重要,足可以把你比下去,哪怕你是研究生還是博士生,都無法跟他競爭,但是有一點,他太精明了,太懂得的進退了,。精明,是每個人都要學習的一門功課,無論你是做官還是經商,但是,如果人人都能看出你的精明來,那就說明你不精明,精明的最高境界是什麽?就是精明的跟傻子一樣,這才是真正的精明,是大精明,精明這門功課你才是真正修煉成功了。”


    部長說到這裏,彭長宜忽然就有了一種擔心,朱國慶能跟翟炳德說了老胡,他會不會把當年自己送給他的那封密信也告訴翟炳德呢?想了想他又覺得可能性不大,這個秘密他一旦說出,對他也是不利的,他也逃不脫幹係的,再說,這件事關係重大,料他也是不敢說的,他說出後換來的好處興許還沒有他隱瞞而得到的多,他是不會說的。領導未必喜歡你這樣沒有立場的人,朱國慶雖然精明,但是他並不傻,他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的。


    聽部長說完,彭長宜端起酒杯,說道:“敬您,如果沒有您,就沒有長宜的今天。”


    王家棟笑了,說道“我跟你說這話沒有讓你感謝我的意思,我們之間的感情也用不著這樣,我的意思是說,盡管你的路看似很順,其實每一步的升遷都不是偶然的,那麽也就是說,不要過分相信機遇,機遇都是自己努力的結果,你在三源的處境是不容樂觀的,但是仍然暗藏著機遇。不過我還是要反複強調一點,就是盡管翟炳德目前對你寄予了希望,他也比較欣賞你,但是你一旦出了什麽差錯,他不會保你,所以,跟鄔友福打交道,仍然需要小心謹慎。”


    彭長宜吃了一口菜,說道:“嗬嗬,我現在是過河的卒子了,沒有退路了,我們已經正麵交鋒了。”


    王家棟聽彭長宜說自己是過河的卒子,就看了他一眼,說道:“該鬧鬧也要適當地鬧鬧,不然有人看不見你的動靜也會不高興的。”


    彭長宜說“部長,跟您說實話,我不是為了鬧而鬧,也不是為了讓領導高興才鬧,這點原則我是有的,是不鬧不行了。一旦鬧了,就不是小動靜,有可能就把三源捅個大窟窿,所以,我也是非常後怕,也很慎重。”


    “哦?有這麽嚴重?”部長認真地看著問道。


    “是的,非常嚴重,拔出蘿卜帶出泥。”彭長宜神情凝重。


    “真的?”


    “真的。”


    於是,彭長宜就把這段以來發生的種種事情跟部長從頭到尾匯報了一遍,部長認真地聽著,直到他說完,部長才意味深長地說道:


    “小子啊,真替你捏一把汗啊,你可千萬想周全,一定要小心啊,不可盲目地往出邁這一步,就事論事,千萬不要無限外延,不能局勢失控,另外,做好最壞的打算,多跟錦安匯報,無論你走哪一步,沒有錦安的支持你走不下去,所以,不可盲動。”


    “是啊,所以想想我也很後怕,一旦鬧大了,局勢就不是我能掌控得了的了。不過我跟您說的這些,沒有跟他說過。”彭長宜說道。


    “為什麽?”部長問道。


    “我還在試探他,因為我也弄不明白他的真實想法,比如,他希望我做到什麽程度?”


    王家棟靠在了沙發上,沉思了半天說道:“小子,不管他到底是怎麽想的,你現在要高度跟他保持一致,案件有了明確進展的話,要及時跟他匯報,另外,記住,跟領導匯報工作的時候,你首先要有一個明確的目的,要用事實闡述你這個目的,也就是說你一定要想好怎麽辦後再去跟他匯報,要弄清這個案件每根神經上涉及到的人和事,底碼要清,切不可他問到你問題的時候而你說不清。”


    “嗯,今天我沒有跟他說這麽詳細,就是因為目前有許多問題我也沒弄清。”


    “如果所有的問題都砸實了,你勝算的把握有多大?”


    彭長宜想了想,苦笑了一下,說道:“跟您說實話,無論這件事的結果如何,我都會是失敗的。”


    “怎麽講?”


    “您想想,我鬧成功了,為百姓伸張了正義,百姓肯定高興,這也是我的原動力;另外錦安的領導高興,鞏固了他的領導地位,可是對於我,卻沒有多大的好處,因為我就是一隻不安分的猴子,將來到哪個地方,人家都會防著我的。”


    王家棟聽了,笑了。


    彭長宜苦惱地說道:“您還笑,事實就是這麽回事。”


    王家棟往前傾了一下身子,端起了酒杯,說道:“好小子,你能想到這一層我很欣慰,說明你的頭腦始終是冷靜的,這一點我就放心了,無論你怎麽鬧,都說明你是理智地鬧,而不是盲動地鬧。”


    彭長宜長出了一口氣,斷起了酒杯,喝幹了,又給部長和自己滿上,說道:“所以說,將來勝算的是錦安和三源的百姓,而不是我。弄不好,還會給人留下將來收拾我的把柄。”


    “嗯,你說得對,不過你現在不鬧還來得及。”王家棟看著他說道。


    “不鬧,從良心上又過不去。”


    王家棟笑了,說道:“不鬧的話,你可能也就是這樣子了,鬧了,有可能對自己是個機遇。”


    “其實,我不鬧,是最安全的,三源的旅遊,就是我的政績,所有的景點和道路,不謙虛地說,都打上了我的烙印,我現在在三源所做的,是他們前幾任不曾做過的,但是如果一旦鬧了礦山,指不定會成什麽樣子了呢?”


    “你應該這樣想這問題,如果你不鬧,那些黑惡勢力會越來越猖獗,他們不會讓你安心搞旅遊建設的,比如你修路,你搞建設,他們都會想分一杯羹的,可能到時候他們都能左右了你。”


    彭長宜點點頭,部長說的對極了,前幾天,建國集團突然成立了一個建築工程公司,經理是夜玫,本來建國集團主營的是礦業、運輸、餐飲、洗浴,突然涉足建築領域,讓他不得不想到他們是衝著三源大搞基礎建設這個形勢來的,他們那個建築公司,其中經營範圍一欄中,就明確標著公路工程,顯然,這個公司是奔著雲中公路來的,因為,雲中公路已經立項,汛期過後就要招投標,進入正式建設階段。這兩天,彭長宜都沒顧上想這事,聽部長這樣說,才點醒夢中人。


    “您說得太對了,太對了,您的話,激勵了我啊,我敬您。”說著,又把杯裏的酒幹了。


    王家棟說:“許多事都是這樣,問題越積越多,就跟腫瘤一樣,提前剔除,對身體有好處,等長大了,就不好治了。這個仗你打贏了固然好,打不贏也要為自己想好退路。”


    “必須打贏,沒有勝算的把握我寧願不打,也不會像徐德強那樣,出師未捷身先死。”


    “是啊,所以說官場如戰場,我希望,無論勝負,最後塵埃落定的時候,你能給我好好活著,畢竟,什麽都是過眼雲煙。”


    “您放心,就像您剛才寫的那24個字講的道理一樣,該認輸就認輸,我隻要不被他們潑上髒水,就輸不到哪兒去,無非就是離開三源,平調出去,或者降職使用,降就降,反正這個官也不是我們家的。”


    “你能真這樣想就行,很重要的一點,就是防止他們往你身上潑髒水。”


    “嗯,這一點從踏進三源土地的那天起,我就有防備。”


    “有的時候,要善於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比如那兩個年輕人,小竇和褚小強的關係。”


    彭長宜笑了,說道:“是啊,我也經常想到這個問題,這三源真是很奇特,隨便走進一個老百姓家裏,一聊天,興許這戶人家的父母親就跟哪位高級領導有交情,而且,他們還都能說出這些領導的許多趣事。”


    “嗬嗬,這是三源獨特的資源,這些資源沒有掌握在錦安的手裏,卻在當地人的手裏,所以,上邊當然不平衡。對了,這個小竇是三源人嗎?”部長問道。


    “不是,她好像跟三源沒有任何關係。我現在就知道她父親這層關係就行了,不去想那麽多了,就像錢鍾書老先生說的那樣,你知道這個雞蛋就行了,何必再找下蛋的那隻老母雞?”


    部長見他有些不在乎,就說道:“你到三源後做的工作相當於三源過去五年的工作,但是也要注意內部,往往衝鋒陷陣,建功立業不是最難的事情,最難的是那些在戰場上能夠衝鋒陷陣的將軍,在治理國家上建功立業的人如何自保。這些人往往在各自的領域裏有過人的本領,有突出的才華,但一旦進入到權力的勾心鬥角中,他們往往顯得無能為力。所以,這些人在對敵鬥爭中是勝利者,而在內部的權力鬥爭中則是失敗者,你要引以為戒。”


    彭長宜看著他,眨巴著眼睛,半天,才端起酒杯,說道:“小子明白。”


    喝完酒,彭長宜吃了一碗麵條,他順便把部長送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彭長宜始終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部長沒有跟他提一個字江帆那晚的情況,部長肯定知道彭長宜參與了當晚的救援行動,他沒有說,可能是考慮到江帆和自己的關係吧,另外部長是不是也不想知道的那麽詳細?以免以後跟江帆相處時怕江帆尷尬?可見部長的確有一副宰相的胸懷。


    在回來的半路上,彭長宜往家裏打過電話,沒人接,他也就沒在打。


    把車停好,他就掏出鑰匙開了門,見院裏和屋裏都黑著燈,心想,可能是沈芳和女兒睡著了。但是走到門口,他就發現了問題,家裏沒人,因為窗簾沒拉。


    沈芳晚上是個膽小的人,而且她有擦黑拉窗簾的習慣。果然,彭長宜進了屋,開開燈後,屋裏沒有沈芳和女兒。這麽晚了,她們娘倆是不是去嶽母家了?坐在沙發上,就給嶽母家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響了幾聲後,嶽父接通了,嶽父問了一聲:“誰呀?”


    彭長宜趕忙說道:“是我,長宜,您還沒休息?”


    “哦,長宜呀,有事嗎?”


    “我回家了,小芳娘倆是不是在你們那兒?”


    “哦,娜娜在,小芳單位有活動,是我接的娜娜。”


    這時,就聽電話裏麵傳來女兒的聲音,一會,女兒就接過了電話,在電話裏脆生生地叫了一聲:“爸爸,是爸爸回來了嗎?”


    彭長宜的心裏充滿了柔情蜜意,他笑著說:“是啊,我在家呢,你還沒睡覺嗎?”


    “我在等媽媽接我,爸爸,你來接我吧,我回家。”


    就聽嶽母在裏麵說道:“別回了,這麽晚了,你趕緊去睡覺吧。”


    娜娜說道:“不,我要回去,爸爸,接我來。”


    彭長宜笑了,說道:“好的。”


    說著,他就給沈芳打了一個電話,沈芳沒有接,彭長宜就出了門,開著車,直奔嶽母家而去。


    他把車上的兩廂酸棗汁都搬了下來,娜娜早就穿好了衣服,背著書包在等他,看見他進門,高興地站了起來。


    嶽母說:“小芳今天單位有活動,好像是上級來檢查的,他們陪著檢查組的人吃飯呢。”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那我先把娜娜接走,你們也趕緊休息吧,時候不早了,娜娜,跟姥姥姥爺再見。”


    女兒就張著小手說了一句:“姥姥姥爺再見。”


    姥姥說:“看見你爸心裏就沒有我們了,趕緊走吧。”


    彭長宜笑了,就領女兒出了門。剛下了一層台階,娜娜就說道:“爸爸,抱我。”


    彭長宜笑笑,一把將女兒抱起,說道:“娜娜重了。”


    “是啊,姥姥說我能吃了。”


    娜娜越長越像彭長宜,就連膚色都像,他親了一下她,說道:“能吃好啊,能吃就能長大個。”


    回到家,沈芳已經回來了,她正在西屋洗澡。


    彭長宜進屋後,問女兒:“暑假作業寫了嗎?”


    娜娜說:“寫了,每天都必須寫,寫多了不行,寫少了也不行,不寫更不行,還要讓家長天天簽字。”說著,就趕緊掏出自己的作業本,擺到爸爸麵前。


    彭長宜拿起女兒的作業本,果然,今天的是姥姥簽的字。他又往前麵翻著,有好幾處都是姥姥簽的字,他就說道:“娜娜,為什麽這麽多天都是姥姥和姥爺的簽字?”


    娜娜撅著嘴說道:“媽媽回來的晚,有時候就不接我了,隻能讓姥姥他們簽了。”


    “媽媽晚上為什麽回來的晚?”


    “媽媽單位最近忙,總是來檢查的,所以媽媽有時要陪客人,有時人家要請她吃飯,所以她回來的就晚了。”


    沈芳最近調動了工作,她總是嫌棄原來在圖書館的工作單調乏味,好幾次跟彭長宜要求想換個工作,彭長宜一直都沒有答應。盡管圖書館工作單調乏味,但是不累,早點晚點上班都行,彭長宜常年在外,照顧不了家裏和孩子,對於沈芳的話,也就是這耳朵聽那耳朵跑。可是,前段,沈芳背著自己,悄悄找了部長夫人,說自己如果再在圖書館待下去的話,就變成古董了,跟不上外麵社會的發展步伐了,就會落伍,就會跟彭長宜的距離越來越遠。後來部長夫人把這話跟部長說了以後,部長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就問她想去哪個單位,沈芳說想去電力局,部長說去電力局有難度,要去上麵跑指標。沈芳就撒著嬌說:那就麻煩您幫我跑唄。部長耐不住她的軟磨硬泡,最後答應給她辦。


    直到正式辦調動手續的時候,彭長宜才從部長那裏知道這一情況,部長就笑著跟他說:是小芳不讓我告訴你。


    他當時覺得這個沈芳也真是的,圖書館呆得好好的,非要調哪門子工作?而且還讓部長出頭露麵做這事,感覺不太好,但生米煮成熟飯,他也隻有聽之任之了。就由部長出麵,到錦安請了一次客,算是對幫忙的人進行答謝,又以家屬的名義,在金盾酒店宴請了亢州電力局全體黨組成員。當時在安排沈芳工作崗位的時候,彭長宜明確跟電力局的領導表示,沈芳不懂業務,就安排個閑差就行了。於是,沈芳就被安排到了局工會。


    最近,沈芳單位換了新局長,這個新局長是外地人,為了快速融入到地方關係網中,就把沈芳從工會調了出來,調到了局辦公室,出任副主任,上次沈芳給彭長宜打電話,跟彭長宜說了這事,還說局長暗示她,讓她好好工作,老主任退休後,有可能讓沈芳接任。彭長宜當時就說了一句:當什麽主任,在工會多好,清閑,還能照顧到家。哪知沈芳卻反駁道:你憑什麽不讓我進步,告訴你,我現在有這份能力,不比你差!弄得彭長宜啞口無言。


    為了進步,沈芳也就沒了黑天白日,沒了節假日,不停地應付上級來的領導,一些需要跟地方上協調的事,幾乎全是沈芳出頭,因為彭長宜在亢州有一幫的弟兄,都是科局長,所以,一般沈芳出麵協調的事也都能辦得圓滿。


    沈芳單位一忙,家裏就顧不上了,主要就是孩子,盡管彭長宜有意見,但是他也不好說什麽,因為隨著沈芳在單位的作用越來越大,也開始有人給沈芳送禮了,對此,沈芳非常有成就感。彭長宜勸他,讓他注意影響,對此沈芳振振有詞,她說:我跟你不一樣,你是領導幹部,歸組織部管,我不是幹部,歸局領導管,再說我沒有任何簽字的權力,不用付任何責任,誰給我送禮我都收,那是他們願意給,我又沒跟他們要!再說了,凡是給我送的禮,大部分都有領導的份,我隻是借領導的光而已,不要白不要,要了也白要。


    就在彭長宜給女兒看作業的功夫,妻子沈芳穿著一件單薄的質地很好的窄帶睡裙,頭上裹著毛巾,從走廊裏進了屋子,在看到彭長宜的一霎那,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是因為自己穿的性感還是因為見到丈夫的原因,臉居然紅了,她說道:“這麽晚還回來了?”


    盡管還是疑問句式,但是語氣中明顯有了許多溫存,不像過去那樣充滿了埋怨和牢騷。


    彭長宜說:“回來有事,我給你打電話了。”


    “哦,今天下午太忙了。”


    “是下班後給你的打的。”彭長宜繼續說道。


    “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從下午一直忙到現在。”沈芳驕傲地說道。


    “你這個大忙人,回來了都不去接我。”娜娜衝著媽媽說道。


    沈芳親昵地捏了一下娜娜的臉蛋,說道:“我給姥姥打電話了,知道爸爸把你接走了。”沈芳說完,就進了臥室,一會,就傳來電吹風的聲音。


    彭長宜和女兒互看了一眼,說道:“媽媽是臭美大辣椒。”


    “咯咯,臭美大辣椒?”女兒覺得這個詞新鮮,重複了一遍。


    彭長宜趕緊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女兒就捂住嘴,吃吃地笑了。


    沈芳從裏屋出來,彭長宜這才發現,沈芳的頭型也變了,變得是眼下非常時髦的那種發型,她把半長不短的頭發剪成了短發,而且還燙了,頭發也染成了栗棕色,沈芳皮膚很白,配上栗棕色的卷發,很時尚,也很漂亮。


    沈芳見男人看著自己,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說道:“昨天跟同事去理發,她非攛掇我也燙,還說我燙了肯定好看,就燙了,還行吧?不太難看吧?”沈芳轉過身,讓彭長宜看。


    彭長宜沒有回答,而是看著女兒笑,女兒也笑嘻嘻地看著爸爸,又看了看媽媽,調皮地說道:“媽媽是臭美大辣椒。”


    沈芳一聽,揚起手,衝女兒比劃了一下,說道:“沒良心,你爸一回來就跟他站到一條線上了,去,洗澡去。”


    “我在姥姥家洗了。”


    “那就回屋睡覺。”


    “不,我明天又不上學,跟爸爸玩兒會。”


    彭長宜說:“爸爸也去洗澡,你去睡吧,太晚了。”


    “我等爸爸。”說著,就打了一個哈欠。


    這個哈欠把彭長宜和沈芳都逗樂了,女兒自己也樂了。


    沈芳給彭長宜找出睡衣,並且囑咐他把換下來的衣服脫到外屋就行了。彭長宜接過睡衣,出了門,從走廊來到西屋的洗浴間,彭長宜看到,無論是洗衣機上還是地上的大盆裏,都堆著該洗而沒有洗的衣服。


    沈芳不是個懶人,也不是個邋遢的女人,之所以堆著這麽多衣服沒洗,一定是她沒有時間,看來,沈芳目前的工作的確是太忙了,長此下去,不是個事。


    彭長宜進了洗浴室,洗著洗著,不知為什麽,想到剛才沈芳那性感的睡裙和新燙染的時髦卷發,竟然有了一種生理衝動,下.體就調皮地堅挺起來,他低頭一看,才知道自己已經很長時間沒回家了,這位兄弟早就有意見了,想到這裏,他便胡亂地衝去泡沫,擦幹身上的水滴,穿上睡衣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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