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祁尊邊向床邊走過去,邊脫了純白色的西裝外套,隨手往床尾凳上一丟,然後姿態淡然的雙膝跪了下去,他微微低著頭,驚為天人的一張臉上毫無表情。


    病床上的老人,骨瘦嶙峋,雙眼渾濁,手背上還掛著點滴,整個人看上去就隻剩下半口氣的樣子,可依然有著嚴厲的氣勢,他直視著跪在床邊的祁尊,因為情緒激動,全身顫抖起來,艱難的從口中再次吐出兩個字來:“解釋..”


    這是要這群孩子的解釋,祁尊了然的笑了下,笑容慘淡,透著幾分哀傷,他雲淡風輕的開口道:“他們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跟沫冉很像,他們都殘缺不全,跟沫冉..也很像..”


    說到這兒他停頓了一下,悠然抬起頭來,直視老人的雙眼,接著語氣輕柔的說道:“愛屋及烏,我想給他們一個家..”


    老人顫抖的更厲害了,十分艱難的抬起枯樹枝似的右手,指著跪在床邊的人,他整個頭部都在抖動,半天才從不停哆嗦的嘴唇裏發出兩個字來:“混賬..”


    祁尊了然,聽說當年父親和母親是從小訂的娃娃親,後來父親看上了別的女人,想悔了這樁婚事,老頭一向信守承諾,堅決不同意父親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後來父親幹脆也就不結婚了,為了氣老頭,就世界各地的收養孤兒,都是一兩歲的孩子,家裏的孤兒越來越多,把老頭氣的吐了血,最後父親被逼無奈,還是娶了母親,後來就有了他,不過父親收養孤兒的舉動一直沒停過,也許是不甘,也許是發泄吧,所以祁家就有了這麽大一批陪著他一起長大的人,也因為手裏有這麽一批人力,就導致了他無所顧忌的踏上了黑/道,讓祁家沾了黑,這一切似乎都是注定好的。


    如今他為了不能生育的沫冉,也做了父親一樣的事情,隻不過他比父親要更狠絕一點,為了堵上所有祁家人的嘴,他收養的全都是殘障兒,目的是,他不想再聽見半點關於沫冉不能生育的話題,她是他祁尊的妻子,任何人沒有給她壓力的權利,更沒有排斥她的權利。


    他的這個舉動很成功,了解他的人統統都閉了嘴,隻是,他沒想到老頭還能醒過來,憂喜參半...


    床上的人已經氣得臉色發青,喘息的聲音就像破風箱似的,呼吸都困難了,說出口的每個字都像是在消耗生命:“弄走..”


    祁尊輕輕閉了下雙眼,再度睜開,寡淡的神情透著幾分涼薄,他淡聲問:“他們不健全,可他們有錯嗎?”


    “他們沒有錯..”他自答,清冽的嗓音又低沉下去了幾分:“她是您欽點的孫媳婦,您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還請您從一而終的..肯定她。”


    他淺淡的笑笑,接著道:“曾經我排斥這段婚姻,因為從小看見父母過的並不快樂,他們的不快樂是您一手造成的,而您又執迷不悟的插手了我的婚姻,為此,我一直很氣憤,不過,我發現我比父母要幸運,沫冉是我這一生中最好的運氣,我請求您不要破壞了我的好運氣。”


    “咳咳咳咳...”他的一番話,讓床上的人幾乎喘息不能,劇烈的咳嗽起來,老人渾濁的雙眼溢出兩串淚來,悲憤的揚手拍著床沿,口齒不清的重複兩個字:“報應..報應..報應..”


    臥室門口。


    林沫冉準備敲門進去,卻被張伯伸手擋住了:“少奶奶,讓老爺子和少爺單獨談談吧。”


    “尊哥哥進去這麽久了,我想進去看看..”她實在不放心,祁爺爺剛醒過來,不要受到刺激出什麽事了,也不想祁爺爺為難祁尊。


    張伯繼續伸著一隻胳膊擋在她的身前,語氣不卑不亢:“少奶奶不必擔心,少爺雖然倔強了點,但是個知輕重的人,從小到大少爺和老爺子難得心平氣和的交一次心,不會有事的。”


    張伯不讓她進去,應該是爺爺下了命令,想跟祁尊單獨談談。


    這兩天爺爺醒了,看著她的眼神雖然還是如以往一樣的慈愛,但是這種慈愛多了絲憂傷,讓她嗅出了些許隔閡來,她知道是因為不能給祁尊生兒育女的原因造成的隔閡。


    在老人的麵前她愧疚的無法呼吸,不知道如何是好,她隻能反複的給自己打氣,‘我和祁尊是夫妻,遇到事情,我要和他一起麵對,一起解決,不能再像上次一樣了,傷了彼此。’


    她心底對老人還有更大的一個愧疚,她間接性的害死了邢心蕾,老人偷偷買了意外險,是做好了讓邢心蕾傷害泄憤的打算的,想要讓她好好的生活下去的,這件事情她和張伯還沒敢讓祁爺爺知道,早上祁爺爺問起祁新,張伯說出國了,老人以為是安頓好了她,所以就沒多問了。


    她是真的欠了祁家的命了,這輩子都換不清了,自己不能生育,還害死了祁新..


    老人的心思她是最能理解的,咱們中國是個傳統大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祁家三代單傳,不能到了祁尊這一代就斷了啊,祁家所有的希望都肩負在祁尊一人的身上了,他真的太累了,而她如今是他扛在肩上最大的累贅。


    可不可以讓他喘口氣?


    林沫冉也不想為難張伯,她低下頭去,眼淚瞬間決了堤,吧嗒吧嗒的往地上滴,這些事情她怎麽能讓祁尊獨自麵對呢?


    幾乎想也沒想,屈膝跪在了臥室的門口。


    她這舉動,張伯頓時手慌腳亂了,急忙彎腰去扶她的胳膊:“少奶奶,你這是做什麽啊?快起來,地上涼,你身子本來就弱,不要受寒了,趕快起來...”


    林沫冉聽也不聽,隻是低頭跪著,眼淚大顆大顆的往地板上滴,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能怎麽做才好,爺爺想要找祁尊談什麽,她很清楚,而祁尊所麵臨的壓力,她更是清楚,一時間心疼的不能自己。


    “哎..”


    張伯長歎了口氣,神色間滿是憂鬱,見她不起來,隻能轉身去樓下,泡了兩杯茶端上樓來,抬手敲了敲臥室的門,然後推開走了進去。


    卻沒想到臥室裏也是這樣一番景象,心有靈犀般,一個跪在屋內,一個跪在門外。臥室門推開的一瞬間,祁尊跪在床邊的筆直背影和床上老人淚流滿麵的絕望神情,立即落入了林沫冉的眼中,她抬手一把捂住了口鼻,滿手心都是眼裏的水,心口鈍痛的快要吸不進去氧氣,感覺每根骨頭都在碎裂般的疼痛。


    她不停的想,要是當年祁爺爺沒有把她領到祁家來該有多好啊,就不會有今天這種局麵了,祁尊或許會更加精彩的活著,林沫冉也會有不一樣的人生經曆,祁爺爺也能安度晚年。


    要是沒有她,或許如今祁尊的孩子都很大了吧。


    可是,生命中若是沒有祁尊,生活會是什麽樣的呢?她真的想不出任何一種未來,那或許根本就沒有未來。


    張伯端著兩杯茶進去,想要開口勸點什麽,見老人閉上了滿是淚水的雙眼,也不叫祁尊起來,門口跪著的已經哭成了淚人兒,張伯隻好把茶杯輕輕放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不聲不響的退了出去。


    他想了想,這個時候能打破這種僵局的估計隻有展淩了,於是走到偏僻處,掏手機偷偷的給展淩撥了個電話:


    電話接聽迅速,展淩的語氣有些急:“張伯,怎麽了?藥水打完了嗎?”


    “藥水還多著..”張伯略微思索了一下,開口道:“我打電話是想詢問一下少奶奶的身體情況。”


    展淩沉默了幾秒,說道:“她的身體本來就瘦弱,這個需要長期調理才行,急不來,還好她能積極的麵對自身的問題了,這一年多沒斷過藥,身體各方麵調理的還不錯,我準備給她換藥方了...”


    “你隻要告訴我,少奶奶能不能治好吧..”張伯打斷了展淩的話,問的十分直白。


    這次展淩沉默的更久了,半天才出聲:“雖然我是醫生,但我無法給您確定的答案,我隻能說,我會盡最大的努力..”


    他的這番話讓張伯的神色更加沉重了,比他沉默的時間還要久,漫長之後,歎息道:“你現在在哪裏?”


    “在醫院,準備一小時後過來給老頭拔針..”


    “你現在馬上過來吧,少爺回來了,這會兒一個跪在老爺子的床邊,一個跪在臥室門口..哎..”張伯想了想立馬補充一句:“你過來給老爺子說,少奶奶的身體調理的不錯,能懷上。”


    “..好,我馬上來。”


    張伯的意思展淩自然是明白的,如今也隻能這樣了,祁尊把老宅變成了孤兒院,這舉動幾乎驚動了整個a市,他對沫冉的這份執著讓他們如今看見沫冉,連同情可憐的眼神都不敢有,他用他的方式,把這個女人包裹的滴水不漏,如今老爺子醒了,他倆麵臨的壓力也來了,以老爺子的傳統思想,是根本不可能接受祁尊和沫冉不生孩子的。


    差不多十幾分鍾展淩就趕過來了,從醫院過來還是有那麽遠的距離的,最快也要二十四五分鍾,展大醫生這又是一路飆車過來的。


    祁尊和林沫冉,一個金貴,一個嬌貴,他是擔心這兩人不要跪太久了。


    哎!明天又得交罰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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