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拉長音調,故意輕佻的挑起聶暻的下巴,調戲到,“現在看習慣了這張臉,還覺得挺順眼,其實你長得醜一點也好,省頂著一張招蜂引蝶的臉把你帶出去我都不放心。”


    聶暻聽完這話,眼睛一眯,雙眸裏閃過一抹深意,嘴角也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一把摟住駱心安,把她抵到旁邊一棵紫櫻樹上,手掌在她的腰間一邊摩挲一邊低聲說,“所以你是覺得我現在長得太醜,沒有魅力,鎮不住你了是吧?”


    駱心安被他逗笑了,不是這話本身有多好笑,隻是聶暻頂著這張毫無顏值可言的臉,說這麽耍帥裝逼的話,有種莫名的羞恥感罷了。


    “我可從來沒說過你醜,是某人之前一直在我麵前說自己長相醜陋,怕嚇到別人什麽的,其實醜也是一種魅力嘛,至少我能欣賞不就行了?”


    這話等於變相承認了聶暻的話,他瞥了駱心安一眼,接著什麽話都沒說直接抓著駱心安的手就往自己的廂房裏走。


    “哎……哎……這是要幹什麽去?”


    聶暻沒說話,隻是徑直推開了房門,這會兒廂房裏沒點蠟燭一片漆黑,駱心安什麽也看不見,還沒等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被聶暻推到了椅子上。


    “到底要幹嘛?先把燈點上再說啊,難不成你真的自卑啦?”


    駱心安趴在桌子上,晃著兩條腿笑嘻嘻的開口,臉上甚至帶了點洋洋得意,因為以前隻有她在聶暻麵前自慚形愧的份兒,現在不用擔心他被別人拐跑,還不是就想怎麽調戲就怎麽調戲麽?


    聶暻什麽都沒說,隻是轉身去了內間,駱心安沒調戲成功自己撇了撇嘴,嘟噥了一句,“還真生氣了?你也真夠臭美的,不就是現在毀容了麽,大不了我也陪你把臉刮花了,咱倆湊一對還不成麽?哎哎,你怎麽還不說話,好好好,你帥你帥,你帥的我腿軟還不……”


    她許久沒有這樣雀躍過,自然嘴巴也說個不停,可這時屋子裏燭光一閃,燈籠被點亮了,她瞥到不遠處那個身影時,後麵的話瞬間就忘得一幹二淨,指著他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你……你……”


    站在她麵前的還是那道熟悉的身影,衣服也還是那套上不了台麵的白色宮人短衣,可那張原本扭曲變形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害怕的臉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還是那張刀削斧鑿,麵若冠玉的熟悉臉龐。


    他站在燈籠後麵,燭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段暗影,臉上哪裏還有半點傷疤,那雙墨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過來,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讓駱心安心中一顫,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在青雲觀與這個男人初次相遇時的畫麵。


    她“你”了半天卻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完全像傻了一樣愣在原地,呆呆的看著他,完全忘記了反應。


    “怎麽,看傻了?”聶暻不緊不慢地走到桌邊,端起一杯涼了的茶水啜了一口,這畫麵若不是周圍的吃穿用度全都太廉潔,竟讓駱心安恍惚間看到了那個在靖王府裏謫仙般飄逸的人。


    “你的臉……到底怎麽回事,你沒有毀容?”


    “嗯”聶毅應了一聲,仿佛在屋裏和駱心安麵前再也不需要偽裝什麽,他隨手把隻喝了一口的涼茶放到一邊,“這茶沫子可真不是人喝的東西。”


    他一向講究風雅,衣服可以破,麵容可以毀,但一杯好茶卻不能少。


    駱心安比誰都了解他的脾性,所以之前看到他自己洗衣服、用冷水衝澡、甚至喝這些不能稱之茶水的渾湯子的時候,她既驚訝又感傷,當時心裏還在感慨命運的磨礪總能讓一個人徹底的改變,可直到這會兒她才明白,阿暻還是那個阿暻,從來就沒有變過,即使他低下了頭,也從沒有向命運屈服過,一如他現在這樣,隻有在自己麵前才會露出孩子氣的一麵。


    想到這裏,駱心安斂氣驚訝的情緒失笑一聲,“你這樣讓我想到一個詞,原形畢露。怎麽,之前瞞我瞞的這麽深,這會兒倒是什麽都不藏著掖著了?”


    “需要我這般花費心思的隻有你,現在你既然什麽都知道了,我又何必再盯著張假麵來見你。”說到這裏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況且……我也知道你喜歡的是我這張臉。”


    “咳咳……”駱心安嗆了一下,尷尬的望了望天花板,“我哪兒有,你別胡說八道。”


    “難道不是麽,剛才你看到我這張臉的時候,眼神像是要直接把我給扒光。”


    駱心安的臉一下子憋得通紅,知道聶毅這家夥一旦說起了葷段子,就會一直不停,直到把她窘的無地自容,占夠了便宜才會罷手,所以她趕緊低咳幾聲,轉移了話題,“別胡鬧,我跟你說正事呢,你之前難道帶的一直都是麵具?”


    就像武俠小說裏才有的那種像人品麵具之類的東西嗎?


    她在心裏打了個大大的問號,而聶毅卻搖了搖頭,低聲道,“麵具戴上隻能稱暫時,而我用的隻是一些無傷大雅的藥水,可以覆蓋在臉上改變容貌,這裏畢竟是皇宮,我這張臉就沒有幾個人不認識,所以也隻好用這種辦法。”


    “就算要改變容貌也不用把自己折騰的這麽醜吧,把鼻子弄趴一點,眼睛弄小一點,不也是換一張臉?”


    聶毅瞥了她一眼,低笑一聲,不緊不慢的說,“我把自己折騰的這麽醜,你不還是一樣的喜歡上我?要是按照你的意思我弄的再帥點,豈不是半個後宮都得迷上我。”


    駱心安被他臭屁的德行逗笑了,“說你胖你還真就喘上了,臭不要臉。”


    她瞪他一下,一雙眼睛卻口是心非的一直沒離開他的臉,聶毅目光一暗,接著一抬手將她拽過來直接抵在旁邊的桌子上,欺身而上,直到兩個人的鼻尖還有半寸就要貼到一起的時候才停了下來,居高臨下的勾唇一笑,“既然想看就湊近一點啊,這樣看就清楚多了吧,夠近了嗎,嗯?”


    突然拉近的距離讓駱心安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已經太久沒有見過聶暻,強烈的思念讓他隻是這樣看著他,就覺得全身在輕顫,這會兒掀起眼簾,盯著他近在咫尺的墨色瞳孔,心髒更是不受控製的瘋狂跳了起來。


    “……夠、夠近了,你你你……先起來,我還有正事要問你。”


    “很近嗎?可我覺得不夠。”聶暻好像完全沒聽駱心安在講什麽,捏住她的下巴低頭就吻了上來。


    “!”


    四片嘴唇相貼的瞬間,兩個人都情不自禁的為之一顫,這個吻已經時隔了太久太久,上一次這樣緊緊擁吻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


    最初的驚愕之後,駱心安的心像是要從喉嚨裏跳出來,睫毛顫抖著閉上眼睛,而這時聶暻的舌尖已經撬開了她的嘴唇。


    “心安……我的心安……”


    聶暻低沉的呢喃著,舌尖劃過唇角、唇瓣……最後卷著她的舌尖一起糾纏打轉,兩個人就像兩隻依偎而眠的小動物,並沒有更深入的動作,可僅僅是一個吻,就已經抵得過千言萬句。


    曖昧的水聲在寂靜的夜裏響起,直到駱心安都快窒息的時候,聶暻才放了她,可嘴唇卻不願意這樣輕易的離開,彼此的嘴唇碰著嘴唇,炙熱的呼吸濕漉漉的噴在彼此之間,明明熱的厲害,卻誰也不願輕易離開。


    仰起頭,對上聶暻炙熱又明亮的眼睛,駱心安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你說咱倆這樣像不像兩隻過冬的黑瞎子正抱在一起取暖?”


    “嗯”聶毅淺吻著她的額頭,沒有說話。


    他的吻濕漉漉,輕柔的觸感就像在被一隻大型犬一下又一下的舔著,這個想法讓駱心安的笑容更甚,輕聲說,“阿暻,連黑瞎子都知道過冬的時候緊緊抱在一起,我們兩個以後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聶暻的動作頓了一下,抬起頭一瞬不瞬地望了駱心安一眼,良久之後才深深的點了點頭,“好,我們再也不分開,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分開了。”


    “別說什麽下輩子,下下輩子的事,我隻求這一世現世安穩、平安喜樂就足夠了,以後的事情哪兒還能管這麽多。”


    說著她起身靠在聶暻的肩膀上,看著窗外濃重的墨色,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戳了戳他的胸口,“哎對了,我都忘問你了,你給我老實交代,今天早上我臨行前你塞給我的那包藥粉到底是什麽?”


    聶暻勾了勾嘴角,不答反問,“看樣子你已經用了,既然用了還問這麽多做什麽?不過就是些令人振奮的草藥粉末罷了,有什麽好交代的。”


    “如果隻是這麽簡單你為什麽要讓我偷偷摸摸的動手?這件事換誰來做都一樣,你不覺得在我不知道你是誰之前,就擅作主張的來找我,比你自己直接動手的風險更高一些嗎?”


    駱心安一開口就問了一連串問題,聶毅無奈的笑了笑,“隻是因為你是我的娘子,除了你以外在這個宮裏我不信任任何人,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那藥粉呢?如果這隻是普通的讓人振作精神的草藥粉,你就不會選在今天這麽關鍵的時候給我,而且今天洛心慈那張臉爛的也太巧合,我總覺得這裏麵有點什麽聯係,阿暻你跟我說實話,這是不是你一手設計的?”


    聶暻眨了眨眼睛,露出來一抹意味深長的神色,“如果我說是呢?”


    駱心安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答案,可是心裏仍然充滿了疑問,“可是……為什麽?如果那包藥粉裏麵是毒藥,那放在燭台裏點燃,整個大殿的人都會中毒,不會隻有她一個人,你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見慣了駱心安精明狡黠的樣子,突然看到她這樣一臉懵懂的傻乎乎表情,聶暻嘴角的弧度又上翹了一分,抬手彈了彈她的腦門,“傻瓜,要真是毒藥我又怎麽會塞給你?這要是被發現,隻一個太後就足夠撕爛了你,再說,誰說這世上隻有毒藥可以害人?良藥用的好了,照樣可以殺人於無形。”


    “這包草藥沒什麽特別成分,都是很尋常的藥材,就算你失手被人發現,聶毅和太後也不能把你怎麽樣,但這藥對洛心慈來說可是致命的。”


    聽到這裏駱心安睜大了眼睛,“……什麽意思?”


    聶暻笑了笑,“折耳根你聽說過麽?這東西可是溶血蟲的克星,把這些‘吸血鬼’放到折耳根泡過的水裏,不出幾日它們便會腸穿肚爛而亡。”


    折耳根不就是魚腥草麽?雖然她不是南方人,但也聽說過這個東西,而且以前去山城拍戲的時候,經常能吃道這東西做的涼拌菜,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涼拌菜還有這樣的作用。


    “……那這跟你的藥粉有什麽關係?洛心慈把這香膏看的比命根子都重要,昭仁殿的守衛更是森嚴,你又是怎麽把折耳根放到她那翡翠盒子裏的?”


    剛說完這話,她的腦袋裏突然有什麽一閃而過,倏地抬起頭,對上聶毅幽深的目光,“你該不會是……”


    聶毅點了點頭,“沒錯,昭仁殿的確密不透風,守衛森嚴,想從外麵打入裏麵基本是不可能,更不用說把折耳根放到她的香膏裏麵,但是我人雖進不去,但水總能進去。”


    “我之前已經跟昭仁殿的幾個小太監打聽過了,洛心慈每天都會做她的香膏,而做香膏最必不可少的東西就是水,隻要悄無聲息的在昭仁殿那口水井裏放上折耳根,無色無味,神不知鬼不覺就能慢慢的將她養的那些溶血蟲弄死。”


    駱心安不得不佩服聶暻的手段實在是漂亮,但轉念一想又有些擔心,“可是……溶血蟲要是這麽快就死了,你就不怕洛心慈會起疑心嗎?”


    “所以我才會讓你親自動手把那包藥粉放在燭台裏,這是這個計劃最重要的一步,能不能成功也全都在此一舉,被折耳根水泡過的溶血蟲並非馬上腸穿肚爛,還需要薑花來做引子,薑花味道辛甜,正是溶血蟲喜歡的味道,當蠟燭開始燃燒薑花的味道也會飄出來,這樣一來藏在洛心慈皮膚下麵的溶血蟲就會按捺不住鑽出來,而這個時候它們身體裏的折耳根碰到薑花,藥效就會立刻釋放出來,溶血蟲都死了,洛心慈那張假臉自然也就保不住了。”


    聽完這話,駱心安目瞪口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


    原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聶暻竟然無聲無息的幫了她這麽多,甚至都猜到了今天她就會對洛心慈動手,所以才在臨行之前特意將這包“救命”用的藥包塞給了她。


    想到這些,駱心安的心一陣起伏,想到之前幾處太過巧合的事情,她張了張嘴,試探般問道,“所以……今天那個王太醫,之所以回來的這麽晚,不會……也是你動了手腳吧?”


    聶暻低低一笑,修長的手指撥弄這麵前的茶杯,譏笑道,“那老頭子心裏有鬼,知道自己做了多麽喪盡天良的事情,所以沒費多少工夫就什麽都招了,他既然這麽實在,我就多陪他玩一會兒,等什麽時候洛心慈把所有太醫都得罪光了,再放他走也不遲。”


    所以看似完美的計劃,如果沒有聶暻的暗中幫忙,她很可能現在已經被押入大牢……


    想到這些,她的手心都冒出一層汗,對上聶暻那雙漆黑的眸子,她笑著搖了搖頭,“你這家夥真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我現在已經開始懷疑你故意把自己弄得慘兮兮的出現在我身邊,不會也是提前設計,好讓我原諒你騙了我這麽久的事情吧?”


    聶暻低笑一聲,沒承認也沒否認,究竟結果如何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他們終於又找到了彼此。


    “好吧,你這家夥就是喜歡玩兒陰,我認栽還不成麽,不過不知道王爺您接下來還有什麽打算啊?聶毅可遠沒有洛心慈這麽好對付。”


    聶暻一時沒有說話,看著窗外那一株株隨風搖曳的紫色花蕊,沉默了片刻才眯起眼睛,眸子中閃過冷光,“心安,看到遠處那些紫櫻花了嗎,它們就是我們最好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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