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易輕輕抬手攏了攏衣袍,將背後的裸露遮住,隨即側頭望向身後的女子。


    蒼穆果爾饒有興趣的眨了眨眼,心中暗道,這大武蘇太子果真不同凡響,一個攏衣的動作都能做的行雲流水,高貴優雅,宛如貴妃出浴般的風情無限,看來這紅顏禍水可 不單單指女人呢!


    隻聽蘇易低啞著嗓音問道:“為何?”


    “因為閣下其人隻配被那樣對待,盡管我不記得過去,但是若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那麽做。”陳蓉惡狠狠地回道,話音方落,卻看到蘇易麵色驟變,本就蒼白的容顏變得更甚,心裏不覺有些懊悔自己說的太狠,轉而想到他之前對袁尺素的維護,索性擼了擼袖子叉腰一站,故作不屑的撇了撇頭,說都說了,怕什麽?


    蘇易輕輕撩起濃密的羽睫,望著陳蓉的目光有些晦澀,想要說什麽忽然眸色驟然冷厲起來,死死盯住了她擼起袖管的手臂,“你受傷了?”


    陳蓉順著他的眼光望向自己的小臂,一道道縱橫交錯的鞭痕,深淺不一的爬滿雪白的肌膚,有些還尚未愈合,隨著她的動作少有裂開,滲出血絲。


    當日袁尺素用來對付陳蓉的鞭子經過了特殊處理,鞭身上滿是倒刺,因而留下的傷口很難愈合,蒼穆果爾給她用了許多西涼秘製的傷藥依舊沒有起色。


    聞言,陳蓉冷笑道:“易大軍師手眼通天,難道會不知道我受傷?”


    見她說話帶刺,蘇易稍一沉吟,麵色已由冰轉融,艱澀道:“我該想到的……我該猜到……是尺素?”


    陳蓉用沉默回答了他,蘇易歎息一聲,繼續道:“我隻道她不過是小孩子脾氣,耍耍小聰明……何況她討厭你……也是情有可原,卻沒想到……”說著語氣漸漸冰冷下來,如同酷暑裏扔進一塊寒冰,寒涼的猝不及防,“她竟然敢對你下如此狠手。”


    “你莫要說你不知道,難道不是你默許的?”陳蓉挑了挑眉毛,蘇易這是什麽意思?


    蒼穆果爾忽然插入兩人中間,攤手道:“你們要算舊賬還是要談情說愛是不是都要考慮下我的感受?”


    聞言,蘇易抿了抿唇,剛要開口,卻被蒼穆用手打斷,“哎,我呢……去那一邊回避,你們要說什麽就趕快說,然後我還等著我的奴婢給我暖帳呢!”說著不待二人回話,便大踏步向不遠處走去,坐在一個大樹後邊,“月色朦朧,正是談情說愛的好時光。”


    陳蓉白了他的背影一眼,轉而想到眼前之事麵色瞬時垮了下來,耳畔適時傳來蘇易的聲音:“是我的疏忽,對不起……我是真的沒想到她竟然會做這樣的事情,怪我……還一直將她當成孩子看。”


    “她做這樣的事你覺得意外?你會想不到……可是反過來,她說我做了什麽的話,你就會覺得理所當然!”陳蓉木著臉說道,“她將昏迷的我丟在鳳凰山,任我自生自滅,我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她卻構陷我說是敵國奸細,打算將我活活打死,再到後來的全城追殺……哪一件事是孩子能夠做到的?”


    蘇易抿了抿薄唇,眼中細碎的星子波光粼粼,有內疚也有懊惱,甚至有些恐慌,“對不起……”


    “你先跟我說這些你都不知道?你天天和她在一處……就連回城都要並肩而行,可況你耳目眾多,我不相信她能瞞得住你,如果你想知道的話……”陳蓉說到這裏隻覺渾身無力,咽下心頭的酸澀,“該回去了——”


    蘇易騰地一下子從地上起身,一把拉住打算離開的陳蓉,胸口不住起伏,“去哪?”


    陳蓉見他麵容緊繃,一臉的戒備,仿佛稍有不慎,自己就會消失一般,她不忍多看,別開了目光。


    蘇易呼吸漸急,五指牢牢抓住陳蓉的胳膊,“你覺得我不相信你,你還不是一樣,從不肯多說多問一句,嗯?當日鳳凰山一行,你隻怪我瞞著你調兵,卻沒想過為什麽?我若真懷疑你大可以直接抓了就是,何必大費周章?從釜明山上暗衛出現我就已經開始懷疑,蘇澈在你身上做了手腳,直到在客棧我看到你發間飛繞的小蟲子,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是他在你身上下了螢草丹。”


    “螢草丹?”陳蓉重複道,“那是什麽?”她記得當日蘇易也提及過,隻是自己心煩意亂,並未在意。


    “螢草丹是用螢草提煉的,它凝聚了螢蟲喜歡的氣味,服下者尋常人雖然聞不出,但是螢蟲卻能根據這種氣息尋到其蹤跡,此法曾流傳於江湖用於追蹤,但因為螢草難尋,漸漸便失傳,想不到蘇澈會用在你身上。”蘇易手勁絲毫不減,但語氣漸漸平複下來,一字一句耐心的解釋給陳蓉聽。


    “後來,我既然識破了便有了準備,索性打算利用螢蟲的追蹤一舉將蘇澈的暗衛拔了,然後再和你解釋……沒想到後來的事情有些偏離掌控。”蘇易繼續說道,語聲漸漸低緩下來,“我從昏迷中醒來不見你,自是想到尺素會做些手腳,但也覺得無非就是趕你出去之類,加上顧忌袁堅的麵子,便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暗中派人尋你……誰知隨後便聽說你放火燒糧倉又……又……逃了,一時間我心煩意亂,哪裏還顧得上辨別消息的真偽?我一路從鳳襄趕到軍營親自審問了蕭錦文,還有軍醫,期望他們描述的那個女子不是你……可當時的確所有的證據都是對你不利的。”


    “所以你就理所當然的覺得是我燒了糧倉,然後畏罪潛逃了?”陳蓉想笑,卻笑不出來,“你本來就覺得是我,不過是去找個論據而已,審不審文蕭錦文,你都給我定罪了。”


    “阿蓉——你為我想一想。”蘇易語聲有些高,“我趕到軍營看不到你,派了玄光和十二迦羅出去,得到的消息就是你和蒼穆果爾走了……”他說著,自嘲般的輕笑出聲,“當時,我一心隻想抓了你回來,若是你真的不肯留在我身邊,便一劍了結了你……”


    “說到底還是想殺我唄……”陳蓉接話道,語氣已沒有了之前的慍怒,聽他說了這許多,之前的怒氣莫名的消散了不少。


    “是啊,我一心想著與其讓你這樣踐踏摧殘我的心,倒不如殺了你,一了百了,然後……讓你躺在我的棺材裏等我。”蘇易語聲暗啞,幾乎是從胸腔擠出的句子,“可是當我真的看到你,你也真的再一次傷我的心,我卻對你下不去手。”


    陳蓉垂了垂眼睫,蘇易的手指修長,抓住自己的手臂,在月光之下如同一塊瑩潤的美玉,隻是太過寒涼……


    “既然找不見我,你怎麽知道我在南夏,又如何認出的我?”陳蓉避開蘇易的話語 ,沉吟著問道。


    蘇易笑了笑,眼光閃過一絲狡黠,和他俊逸出塵的氣質有些相悖,卻難得的笑入眼底,“那還要感謝蘇澈的螢草丹……我尋你不到,心中焦急萬分,但是當時軍情緊迫我又走不開,忽然想到這個,便尋了幾隻螢蟲來試試,起初沒什麽消息,現在想想大約是你當時受傷……”說著,他眸色暗了下來,“所以氣息微弱不足以使螢草丹的氣息揮發出來……後來隨著你身子漸漸好轉,螢蟲便也跟著活躍了起來……直到我追蹤到你竟然出現在南夏……其實和談這種事根本不該是軍師出馬的,我……是為了你。”


    “至於認出你,對我來說並不是難事,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都能認出來,沒什麽理由。”蘇易繼續說道。


    “你還覺得是我燒了糧倉?”陳蓉問道。


    “我從未真的覺得是你。”蘇易說道。


    陳蓉聞言不覺抬頭,“為何?”


    “那糧倉隻是看著火勢大,卻並沒有燒到要地,既然是糧倉周圍自有重兵把守,哪裏會真的讓大火白白毀了糧食?”蘇易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陳蓉,“若是你做這樣的事,豈會如此隨意,一定會計劃周全萬無一失,還容人去救火?”


    陳蓉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猛然抬頭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蘇易拉著陳蓉的胳膊,摸索著那些傷口,將蒼穆果爾的傷藥輕輕地抹在上邊,“回去我幫你配一副新的藥膏,包管不留一點痕跡。”


    話頭被他溫柔的帶過,陳蓉也沒繼續糾結,問道:“那你可知道是誰?”


    “應該是救你的人。”蘇易想了想道,“他並不是要真的燒糧倉,隻是想把人引開,好救走你……起初我覺得是蒼穆,後來想想不會,他雖然算得上卑鄙無恥……卻也不至於以身犯險,跑到敵營裏去撒野 。”


    “喂——你什麽意思,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敵營,我蒼穆果爾便做得出這種事?而且我還卑鄙無恥?”說話間,蒼穆果爾已經飛快竄了過來,“是我救了你,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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