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偷聽我們說話?”陳蓉皺了眉頭,心裏不由得飛轉,幸好沒說什麽不該說的……


    “你們又沒有刻意小聲,我都躲那麽遠還能聽見,怪我啊?”蒼穆果爾露出一副和年齡不符的憊懶神色,攤手而立。


    蘇易涵養甚好的撫唇咳了幾聲,“殿下聽到也無妨,不過幾句私話,何況這不正說明了在下所言不虛?”


    “你——”蒼穆果爾瞪圓了琥珀眸子,想到什麽忽然神秘一笑,“你也莫高興的太早,別忘了她現在可是我的侍婢……”


    蘇易扯了扯唇角沒有說話,伸手入懷取了一個小瓷瓶,將衣袍撕了一塊下來,沾了瓶中的透明藥水輕輕擦向陳蓉的臉頰。


    本來凹凸不平且枯黃的麵容隨著他手上的動作漸漸消失,一張如出水芙蓉般的熟悉容顏再次出現,眉不畫卻如遠黛新月,唇不點宛若春櫻乍熟。


    蒼穆果爾不是沒有見過陳蓉的本來麵貌,但是這些日子都看著一張奇醜無比的臉龐看慣了,此刻,竟有些不適應,目瞪口呆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急道:“你做什麽?”


    “這樣的小把戲也就騙騙南夏人。”蘇易擦拭完畢,手指依舊在陳蓉麵頰上流連忘返,仿佛指尖觸碰的是某樣稀世珍寶一般,然而嘴裏吐出的話語卻異常刻薄。


    “你露出她的本來麵貌,就不怕華陽更要對其下手?”蒼穆果爾問道。


    “有我在……她敢——”蘇易望著陳蓉,嫌棄的搖了搖頭,“之前的樣子真是醜死了。”


    “你一個小小軍師,你覺得你左右的了?”


    “不是還有殿下了?若是保不住阿蓉,那就隻好用西涼的百萬子民來陪葬了。”蘇易淡淡的回應,驀地抬起頭看向蒼穆,一字字道,“我有的是辦法可以讓南夏轉而對付西涼,殿下信不信?”


    蒼穆果爾握拳瞪著蘇易良久,方才自己和他的談話足以令南夏與西涼生隙,隻要蘇易去和慕容淵透露一二,以那位大將軍王的多疑,必然不會放過自己……


    半響,蒼穆果爾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我真後悔方才沒有殺了你。”


    “一念之差,殿下的確應該後悔。”蘇易認真地點了點頭,“不過看在贈藥之情上,隻要殿下不多事,我還是很樂意同殿下友好相處的。”


    “所以?”蒼穆咬牙切齒的問道。


    “阿蓉我勢必要帶回大武的,還要殿下幫忙給個合理的由頭。”蘇易坦然的開口。


    蒼穆果爾冷笑不已,“易大軍師機智綽絕,還需要我給你想辦法?”


    蘇易含笑點頭,仿佛這是一句誇獎一般,整個人盡管形容有些狼狽,卻依舊雍容自若,連神情都是一般的無懈可擊。


    陳蓉自然是要被蒼穆果爾帶回去的,至於理由,倒是很令人信服……醜奴忽然失蹤,殿下需人伺候,於是不得不從帶來的西涼隨從裏重新甄選……


    一個小小的奴婢沒人會關注,即便華陽公主想過問,也因為心虛而放棄了,於是蒼穆果爾的大帳裏消失了一個其醜無比的醜奴,如今又多了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


    “我要跟你去西涼。”陳蓉抱膝坐在篝火前,忽然說道。


    正自閉目養神的某人一怔,隨即眼皮不抬的答道:“晚了。西涼廟小,你還是跟他回大武吧!”


    “你費盡心機把我擄來,就為了做順水人情?”陳蓉爬過去戳著蒼穆果爾的衣襟問道。


    蒼穆打開她的手,終於睜眼瞟了她一眼,“你試探我也沒用,這一局我認載……”何況在蘇易那,他似乎就沒贏過……


    陳蓉吐了吐舌頭,沒想到自己這麽容易被看穿……


    蘇易和蒼穆果爾之前看似在爭奪自己的問題你來我往,什麽讓西涼對付南夏這些話語,仿佛皆是因她而起,可是陳蓉不會傻到真那麽覺得……自己不過是個誘餌,蘇易用她逼迫蒼穆果爾上了他的船,威脅也罷,引誘也好,二人須臾之間過招無數,無非是想為自己一方討利,很顯然,蘇易占了大便宜。


    陳蓉甚至覺得他們會出現在那裏,或者從一開始蘇易把自己帶到營防溝附近都是算計好的……


    “你不是說西涼的巫醫很厲害麽?”陳蓉喃喃道。


    看她忽然情緒低了下去,蒼穆了然的扯了扯唇,“騙你的話也相信?醫術再高能比得上大武杏林國手的高徒麽?你守著蘇易還怕沒有辦法解了棄憂?”


    “他不會給我解,我……也不想讓他解。”陳蓉抿唇答道。


    “你是在害怕……不是他解不了,是解了之後你不知道該如何自處,所以就想逃跑。”蒼穆坐起身子,拍了拍陳蓉的肩膀,“但是,逃避不是辦法。”


    “我不逃還能如何?我的過去……我既想知道,又怕知道……你不會理解。”陳蓉將頭埋在膝頭,如此矛盾分裂的心情,恐怕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人能明白。


    “其實我理解你。”蒼穆果爾忽然開口,“雖然我沒有失去過記憶,但是我也有很矛盾的時候,大約和你現在的心情很像,既想要得到一個東西,但是得到它勢必要付出代價,但是不去獲取它,看似不用付出什麽……其實該失去的還是在悄悄失去,那為什麽不掌握主動權呢?你即便想起了過去,說不定可以挽回什麽,總比現在這樣茫然惶恐要好,更何況最壞的情況也無非就是這樣了。”


    陳蓉認真聽著他說的每一個字,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是這樣麽?那……萬一回憶起過去的她再不是現在的自己怎麽辦?所以她才要逃啊,逃到一個傷害不到蘇易的距離……


    “做回真正的自己沒有錯,隻有做回自己,你才能知道自己該幹什麽,該守護什麽……”蒼穆果爾沉聲說道,“我可以帶你去西涼,但你不能是為了逃避。”


    南夏駐軍地有一處臨湖闊地,其湖清澈如鏡,引自於白陵河的支流,經過石岩層層的過濾,水質十分甘冽,因而被慕容淵圈圍起來,搭了景棚,設了案箸,作為款待大武和談官員之所。


    時值初春,湖邊已有嫩綠枝丫橫斜在水麵之上,鵝黃的迎春花開在枝頭,偶有風過,便顫巍巍的抖了滿湖花香。


    蒼穆果爾會出席倒是讓陳蓉非常詫異,“西涼國的太子殿下出現在南夏軍營本就夠令人浮想聯翩了,如今你還堂而皇之的坐在這裏?”


    陳蓉麵上覆了一塊麵紗,將姣好容顏遮得嚴嚴實實,隻餘下一雙美目透過濃密的長睫,閃耀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光芒……


    蒼穆果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轉移話題道:“你這塊麵紗實在多餘,你看看那些南夏的武將們,眼睛都盯在你身上呢!”說著,他探了探身子,故意壓低了聲音,“你不懂越是神秘,越是捂得嚴實,男人越想要窺探想要征服……”


    陳蓉道:“我隻是不想再生什麽事端,你別害我……”


    “蒼穆果爾——”華陽走了過來,笑著打招呼,“皇兄請你的時候,我還說你不會來呢!”


    “今日是私宴,我在也沒什麽影響,何況……久聞易止軍師大名,也想見識見識。”蒼穆果爾仰頭喝下一杯酒,用手指擦了擦唇方才回道。


    華陽眨了眨眼,“我怎麽覺得你對我跟以前不一樣了?還在為之前的事生氣呀?”


    她今日著了件月白色的挖領對襟長裙,腰身修剪的十分合身,整個人顯得利落清爽至極,加之大膽的樣式,便又多了幾分嫵媚,再看她粉麵勻淨,眉眼經過仔細勾畫,越發的明眸善睞,站在人群中分外紮眼。


    此刻,蒼穆果爾望著她,隻見其微微嘟唇,話語又頗含幽怨,似怒似嗔的形容,不覺心下一動,慌忙轉開了頭,幹咳道:“愛婢失蹤,自然心情不佳。”


    聞言,華陽麵色變了變,勉強笑道:“不過一個醜奴,我已派了人四處搜尋,毫無消息……不過她那長相恐怕也不會是被人擄走……估計是貪玩亂跑,被野獸叼走了……”


    蒼穆果爾聽她如此說,深邃的雙目暗了暗,“是嗎?”


    華陽心裏有鬼,見狀一時間接不上話來,眼光漫無目的四下亂看,一眼瞟見了陳蓉,“咦?這是你新選的麽……怎麽還帶著麵紗,見不得人呀?”說著,便伸出手去……


    陳蓉一直默默立在一旁,沒想到華陽話鋒忽然轉到自己頭上,下意識抬頭,還沒來得及反應,臉上的麵紗便被她扯了下來去……


    一瞬間,喧鬧不已的私宴場上鴉雀無聲……


    南夏的一眾武將本就好奇蒼穆果爾新選的侍寢婢女是什麽模樣,時不時地便都往這邊探看,加上華陽公主一來又帶了不少目光,因而吸引了絕大部分人注意的三人,此刻,因為陳蓉麵紗被掀掉,瞬間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不知是誰率先發出了一聲讚歎,“西涼竟有如此美人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咱們南夏哪位侯爺家的千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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