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艾回到自己的住處,坐臥不寧。


    果然晚上一更過,福如海來了。


    “那本書你弄丟了,太後很不高興。”福如海直截了當。


    芳艾當然知道太後會不高興,事已至此,她盡力替自己開脫:“一本書而已,宮中藏書樓的書多著。”


    福如海聽她如此輕描淡寫,勃然而怒:“你明知道那是本什麽書,還說這些風涼話,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福如海說話一貫慢慢悠悠,但芳艾感覺脖子後頭冒冷風,是太過了解這個人的處事手段,強撐著不輸陣勢道:“書已然丟了,我也不想的,好在書是在我這裏丟的,沒人會懷疑到太後,並且也沒人知道那是本什麽書。”


    福如海氣得用拂塵指著她,最後用力一甩:“皇上過問此事了,你覺得這會是小事麽。”


    他沒有說出的話還有,那本書是太後用來製衡皇上的籌碼,一旦皇上對太後不利,太後完全可以用此書來要挾,那是宇文家族的醜事,料想宇文佑必然不想這醜事公諸於世,而今書沒了,太後手中沒了王牌,也就沒有了保命的利刃,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太後出事,他也不會有好下場,所以福如海很是生氣。


    氣罷,發現根本沒用,追回那書也極其困難,為今之計是把危害減到最小,那就是絕對不能讓人知道芳艾留在北苑是為了替太後保存那本書,所以,福如海掏出一把匕首,趁芳艾沒留神,一刀刺入她的心口,然後看著芳艾驚呆的眼神,他淡淡道:“放心,太後會替你照顧好女兒的。”


    芳艾連一句話都沒說出,就倒地身亡。


    福如海拔出匕首,又拿出一條繡著夾竹桃圖案的帕子擦了擦上麵的血跡,隨後將帕子丟在芳艾的身上,出了房門抄近路回了壽康宮。


    太後正在看書,見他回,頭也不抬道:“成了嗎?”


    福如海捏了捏袖子裏的匕首:“一刀斃命。”


    太後繼續翻著書看,歎口氣:“這樣做也算鋌而走險,會引起皇上的注意,可是實在沒辦法,不及早滅口,哀家怕這芳艾遲早會把所有事都抖落出去。”


    福如海讚同道:“太後所慮甚是,這也不失為亡羊補牢的法子。”


    兩個人正說著,芳藹走了進來,手上捧著一隻鳥籠,裏麵裝著一隻巧嘴八哥,問太後:“掛在哪裏好呢,房裏太吵,外頭又太冷。”


    太後陰沉著臉,沒有回答她的話,卻帶著幾分不悅道:“你啊,以後進來時給點動靜,悄無聲息的,嚇死人。”


    芳藹這樣悄無聲息進來又不是一次兩次,太後說過,芳藹是她身邊的人,每天進進出出不知多少次,一個勁的施禮問安太麻煩,所以準許芳藹和福如海這兩個人可以自由出入不用稟報,今個給太後訓斥,芳藹忙不迭的賠不是:“都是奴婢分了心神,隻顧看著這小畜生,以後奴婢記住了。”


    太後的不悅,是怕方才同福如海的談話給她聽見,忽然發現自己的態度有點突兀,忙換了語氣道:“昨晚鬧賊,我這心裏不踏實,所以就草木皆兵了。”


    芳藹笑了笑:“老佛爺不用擔心,壽康宮豈是北苑能比的,護衛重重,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太後心驚膽戰的樣子:“話是這樣說,那賊能闖入皇宮就非等閑之輩,他若是想來壽康宮偷盜,人家飛簷走壁,侍衛能奈何呢。”


    芳藹將鳥籠子隨手擱在桌子上,然後替太後撫著後心道:“說來好笑,那賊可真是笨,對皇宮不熟悉,竟然跑到北苑去,大概是什麽值錢的物事都沒偷著,就賭氣偷了本佛經,阿彌陀佛,希望那賊回去好好的看看佛經,從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也算是樁美談了。”


    太後斜睇芳藹一眼,見她並無異常的神色,表情和語氣都是平時該有的,太後微微放心,她應該沒聽到方才的談話,但一提及那本書,太後就心驚肉跳,生怕宇文佑查到她頭上。


    福如海為了調節氣氛,打趣芳藹道:“你總是把壞事想成好事,怪不得心寬體胖,日漸豐腴了。”


    芳藹是個好性子,別人開她玩笑她非但不怒還補充道:“福公公是笑我沒心沒肺吧。”


    福如海就咯咯的笑個不停。


    芳藹也笑,連帶太後都跟著笑了起來,氣氛輕鬆起來,太後心情也輕鬆起來,眼見時辰不早,芳藹就服侍她寬衣就寢,不料太後躺下沒多久,門口有宮女稟報,說有事啟奏。


    太後看了看芳藹,點了下頭。


    芳藹就出去喊進那宮女,帶著她進來見太後,那宮女見了太後匆匆一福,慌慌張張道:“老佛爺不好了,北苑死了個宮女,說是與皇後有關,現在皇後已經給請到宗人府了。”


    意料之中的,太後於福如海對了下目光,然後皺眉驚道:“北苑那種地方,全都死了又能怎樣,為何讓皇後去宗人府?”


    進來的宮女繼續道:“聽說,殺人者留有證物,是一條繡著夾竹桃的帕子。”


    眾所周知,宮中就楚皇後的坤寜宮遍植夾竹桃,且皇後的衣物上也喜歡繡夾竹桃,所以那條作為證物的帕子,誰都想到是楚皇後的東西,朱淵漁不敢審問楚皇後,所以奏請宇文佑,由宗人府出麵請楚皇後過去,審問不敢,隻是問一問有關那帕子的事。


    太後按了按太陽穴:“成日的不得消停,給哀家更衣,去宗人府。”


    芳藹就喚進幾個宮女,為太後穿戴齊整,又備了轎子,乘著夜色就來到了宗人府。


    今個主事的不單單是宗人府宗令宇文偲,還有負責偵辦偷盜事件的朱淵漁,太後一到,裏麵的人悉數出來接駕,把太後請到裏麵落座,楚皇後也過來施禮道:“這麽晚了,怎麽把老佛爺驚動來了呢,說來都是臣妾的不是,若非臣妾喜歡養夾竹桃,若非臣妾喜歡在衣物上繡夾竹桃,又怎麽能給人利用大做文章呢。”


    太後裝著一臉懵怔,看向宇文偲:“一個宮女的死,首先為何牽扯到皇後?其次什麽夾竹桃不夾竹桃的?”


    宇文偲恭敬道:“太後不知,北苑死的那個宮女正是丟了佛經的宮女,而那宮女今晚給人殺害身上留有一條帕子,帕子上繡著一枝夾竹桃,闔宮皆知,夾竹桃差不多是皇後的專屬之物,所以,我把皇後請來隻是問一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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