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話,盯著她的眸子眯緊又放鬆,來來回回好幾次,眼裏的深邃黑霧也讓人捉摸不透。


    “如果想要我道歉,那我說就是。”蘇芷若艱難的咽了咽口水,才語氣生硬的說:“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你電腦砸壞了。”


    他依舊不啃聲,但她還是隱隱聽見至他鼻腔歎息了一聲:“去換身衣服,我在車裏等你。”最終是他率先起身,走向門口。


    “我這樣怎麽去上班?”


    “不是去上班。”


    “那是去幹嘛?”


    蘇芷若每次問問題都喜歡死死的問到沒得問的才罷休,而他偏偏是個不喜歡把事情說得詳細到字句明顯的性子,穆少臣明顯的有些不耐煩,語氣緩慢的道出:“去舅舅家。”


    他這是打算要走拜訪親戚?


    蘇芷若腦子快速運轉一番,輕聲一句“哦!”,起身去換衣服。


    出門後,他直接去停車室提車,車開到公寓大門前停下,他開始敞開著車窗抽煙,修長的手指夾著細長的煙按放在車窗上,更顯得氣宇不凡。


    本來他今天不想和她發火,但是看到她三番幾次的因為自己的魯莽受傷,心裏就不知何味,氣也是不打一處來的就直往上頭頂衝。


    鬧完別扭後,心裏又開始為自己責備她而感到自責,害怕她會因此傷心委屈,想著等她出來,好好的解釋一番,也算是他主動與她和解。


    抽著悶煙,心裏打著算盤,等了快半小時,也沒見大門有人邁出,難不成她壓根沒把他的話當回事?


    頓時,心裏陰鬱始終難散,好似一張被編織得密不透風的大網,籠罩著他整個人,透不過氣來。


    “咳咳……”猛地一口煙嗆得他麵部朝紅,連耳背都紅開一片,直至脖頸。


    “不聽好人言,活該受罪。”


    就在他去顧及咳嗽的一刹那,蘇芷若從別墅出門,聽到咳嗽聲,幾步就走過來,盯著他難受的模樣,心裏攪得生疼。


    她是真的不忍看他這副樣子,心裏像是埋藏著很多很多的陰鬱,抽著悶煙都能把自己嗆到。


    上了副駕駛,剛係好安全帶,穆少臣一記冷眼,宛如寒風過境的在她身上掃過:“你是烏龜還是蝸牛?換件衣服要半小時,嗯?”


    本來想和解的意圖,眼下全變成了抱怨和不滿,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看到她磨磨蹭蹭的,心裏就覺得不舒服,總感覺她是故意在和他過不去。


    “這麽磨嘰的性子,也難怪談個戀愛直接崩了,指定人家受不了你這性子。”


    正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穆少臣隻是一句無心之言卻引起了她心裏莫大的波瀾。


    蘇芷若剛想說她看到浴室裏他丟了一攤子的髒衣服在那,洗好晾好才出的門,結果被他一句話哽得啞口無言,眼圈裏硬生生的憋出了淚花,不願讓他笑話,再找著機會冷嘲熱諷她,撇開頭盯著車窗。


    此時,車已經開出去,外麵的景致在快速的閃過,閃得她眼睛難受,幹脆閉上雙眼。


    即便是眼淚已經泉湧而出,她憋著氣息,硬是沒發出絲毫聲音。


    穆少臣難得見她不反駁自己,扭頭一看,她俊俏的側臉滑下一道淚痕,直至下巴處形成一顆淚珠,欲墜不墜,視線再往下,她衣服的領子已經濕了一團,明顯哭了好一會兒了。


    以往每次她哭,都會發出重重的吸鼻聲和嗚咽聲,此時卻是靜得沒有絲毫響聲,他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一伸,捏著她下巴拽向自己。


    被他一用力的拽拉,蘇芷若極力隱忍著的氣息和鼻音頓時一下子發出。


    聽到她“呼”的一聲,麵部都有些扭曲,穆少臣腳下用力,布加迪“哧”的停下來。


    “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哭的?”他伸手幫她抹幹淨眼淚,才試探性的柔聲道。


    穆少臣的態度和語氣轉變的速度讓她無法適應,蘇芷若愣神看了他幾秒,才回神去掰開他的手。


    他不肯鬆手,畢竟男女力量懸殊大,她怎麽也掰不開,隻好擺出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樣子。


    盯著她,說道:“以後少哭,你現在是備孕階段。”


    他帶著些微涼意的手指在她臉上摩挲著,冰涼涼的觸感慢慢的遊移,蘇芷若本就有些累伐,被他這麽一鬧,眼睛都眯著眯著要睡過去。


    不行,他剛才還一臉嫌棄的說她笨,她怎麽能這麽沒出息的對他百依百順的。


    心裏一個聲音猛然叫囂,她身子打了個激靈,甩開他的手,將身子往車門貼緊幾分。


    “別拿那些話來說我,我也沒打算要給你生孩子。”她心裏有氣,說話也是稀裏嘩啦,沒經過大腦思索就胡亂一通。


    穆少臣聞言,眼底一抹冷笑,至鼻腔冷哼了聲,重新發動車子後不再吭聲。


    車裏的氣氛變得緊張又壓抑,兩人心裏各懷心事,卻都不願輕易的開口說給對方聽,此時,他覺得自己準備的那些解釋都沒必要,既然她愛賭氣,那就請便。


    她覺得他莫名其妙的就往自己身上噴火,事後又當什麽也沒發生一樣的來安慰她,哄她,真當她是揮之即去,召之即來。


    一路無話,直到車穩穩停靠在孟家門前的大樹下,穆少臣才語氣不冷不熱的說了提醒了句“到了”,然後,也不管不顧她腳是不是走得進門,自己率先拉開了車門下車。


    蘇芷若好似害怕自己找不到路一般,見他下了車,忙跟著開門下去。


    孟家的別墅修得不算堂皇富麗,甚至還不如很多暴發戶所住的別墅,隻是簡簡單單的兩層式,別墅地處環境十分幽靜,和穆少臣東海居的房子有得一拚,唯一缺失的便是這房子有些背光。


    即便如此,但也難擋那隱隱中逼出的一股子貴族氣息,好似與生俱來的。


    蘇芷若第一次來孟家,難免會多看幾眼,加之腳步方便,走路起來緩慢得很。


    穆少臣走進門一大截,聽不到身後跟隨的腳步聲,回頭去看,隻見她站在一顆樹前,惦著腳尖伸手去摘樹葉子。


    由於她身高實在有限,拉了好幾次怎麽也拉不下那片樹葉,他有些鬱悶,明明腳上帶著先前沒怎麽痊愈的傷,卻要自虐的做些奇葩事情。


    穆少臣突然情緒就不太好的出聲:“樹葉子能當飯吃還是能當錢花?”


    蘇芷若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心裏誹謗:“不願意等,自己走就是,擺出一副臭臉給誰看?”


    沒聽到回應,他再次問道:“我說話你裝什麽聾?”


    蘇芷若依舊沒理會他,伸手離樹葉又近了幾分。


    穆少臣盯著她那隻顫顫巍巍惦著的腳尖,心頭擔憂得發顫,大步走過去一把將她整個身子打橫抱起。


    “啊?”


    蘇芷若錯愕的驚呼一聲,她哪裏會想到他二話不說就直接來幹脆的,他的步子很大,一步跨過去,她躺在他懷裏都能感覺得到他雙腳的動作弧度之大。


    眼看就要進門,她臉上掛不住,呼吸也有些急促,要是真被他這麽打橫抱進去,被孟芳和孟安看到,事後她得找個地洞藏起來不可。


    蘇芷若雙頰紅彤彤的吼著:“穆少臣,你放我下來。”


    他不啃聲,腳上一如既往的大步。


    “等下被看到不好的,你先把我放下來。”


    這一次,他在她焦慮擔憂的臉上掃了一眼,腳步隻是稍微頓了下。


    “你到底放不放?”蘇芷若沒招,一把勒住他的脖頸。


    可他一臉癱,看那樣子是沒得商量的餘地了。


    “親愛的,求求你放我下來吧!”她鬆開勒著他脖子的手,軟聲軟氣。


    既然硬的不行,她就來個糖衣炮彈,男人不都是喜歡聽好聽的嘛!


    以往要是聽到她這麽說話指定二話不說直接放人,但眼前是非常時期,穆少臣依舊一張冷臉對待:“我不吃這套,少在我麵前惡心巴拉。”


    嗬!


    還不吃這一套,以前大清早的也不知是誰說讓她學著嗲音撒嬌的,這還沒半個月就拋到了後腦勺,死不認賬了?


    蘇芷若被他氣得小心肝都要迸裂了,簡直一個黔驢技窮,苦笑不是,擺著一張萬分正經的臉,瞅著他:“你這樣做到底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原本還不曾停駐的腳步,在她的話出聲後停下,卻沒鬆手放下她。


    蘇芷若生怕他性情突變,一個甩手就將自己毫無預警的鬆開,在他停駐腳步的那一刻就緊繃著身軀,時刻迎接著他隨時都有可能放手的動作。


    對方沒有動作,她也沒有絲毫的鬆懈。


    “少臣,小蘇來了。”


    一聲渾厚的嗓音至別墅客廳由遠而近,穆少臣幾乎是在聽到聲音的那一刻放了手。


    “舅舅。”他輕點著頭喚了聲。


    蘇芷若也連忙隨後喚道:“舅舅早。”


    即便她預防工作做得再到位,也難免會受到他那突如其來的動作影響,右腳不小心又微微崴了下,雪上加霜,疼得她眼淚都要蹦出來。


    為了不讓自己身子站姿太過古怪,她隻能身不由心的伸出手緊緊扣住穆少臣的胳膊,以保站姿的自然。


    穿著一身黑色中山服的孟安走近,那眼神尖得一眼就掃到了兩人糾纏著的手臂上,低聲笑了笑。


    “進門吧!正好你姨媽剛做好早餐。”


    穆少臣笑著點頭,隨後挽著她的手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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