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棠麵色一沉,順著聲音望去。


    不遠處的亭中,陸侯爺挺身而立,居高臨下看向對麵的蕭齊翌。


    蕭齊翌本就矮了一頭,此刻一言不發,更顯得心酸。


    方才經由柳姨娘那遭,陸清棠對陸家人的厭惡更甚不少。


    眼下正好撞見陸侯爺欺負蕭齊翌,她自是沒有冷眼旁觀的道理。


    “父親這般說辭,女兒可就有些不樂意了。”


    她嘴角微勾,譏諷之意似要從話裏溢出來般。


    說罷,陸清棠大步邁上台階,十分熟稔走到蕭齊翌身旁。


    “我與晉王之間談事,你一介婦人,插什麽嘴。”陸侯爺皺眉,不悅瞪了陸清棠一眼。


    柳姨娘性子軟弱,生的女兒亦是如此。


    他以前可從不曾將這對母女放在眼中。


    沒想到自己最瞧不上的女兒今日卻敢當麵頂撞他,陸侯爺麵子受損,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我雖未曾上過學堂,但也明白事理,懂君臣主仆之別。正如你方才所言,我夫君如今境況不比過去,可他還是晉王。他一日是晉王,地位便一日在你之上。這麽簡單的道理,父親不會還沒我這個婦人懂得吧?”


    陸清棠聲音不大,卻是鏗鏘有力。


    她直勾勾盯著陸侯爺,未曾注意到一旁的蕭齊翌抬眸正看向她,眼裏劃過一道異樣。


    “你既然這麽懂規矩,那你說說看,你現在又在做什麽?這世間有哪家的女兒敢這樣對自己的父親說話的?”


    陸侯爺氣得不輕,連連深呼吸了好幾遍才冷靜下來。


    “要我尊敬你可以,你倒也要先看看自己是否配得上父親這個名號。”


    他不提二人是父女這茬還好,一提陸清棠心頭的火又蹭蹭往上竄了幾分。


    柳姨娘是他帶到府裏來的,這些年陸夫人在後院作威作福,日日欺淩柳姨娘和原主,他不曾出麵護過一次。


    他算什麽丈夫?算什麽父親?


    呸!


    要不是蕭齊翌在場,她這口唾沫非要吐在陸錦韜的臉上不可。


    “陸清棠!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陸錦韜終於忍不住,猛的拍了下桌子,看向陸清棠的眼神仿佛要將她吃了般。


    蕭齊翌微微蹙眉,正欲開口,卻察覺身旁的小姑娘往前走了半步。


    “我說錯了嗎?當初如果不是你見色起意,哄著我娘說家裏並無妻室,說是真心愛她,把她騙到侯府來做妾,我娘這一生何至於受這麽多的苦?陳秋蓮也是個眼瞎無腦的蠢貨,丈夫花心把錯怪在同為女人的我娘身上,我娘不知是倒了幾輩子的黴,碰到你們兩個。”


    陸清棠越說越氣,渾身止不住的打顫。


    “你你你!”


    陸錦韜氣得說不出話來,抬起手就要打陸清棠。


    可他剛準備靠近,一道如刀般淩厲的目光便直直落在他的身上。


    陸錦韜頓時後背發涼。


    蕭齊翌緊緊呡唇,一雙鳳眸狹長,滿是警告意味。


    陸清棠為護他才與陸錦韜對峙,他自是不會讓陸錦韜傷害到陸清棠。


    “你簡直不可理喻!”陸錦韜訕訕放下手,但話語中的怒意依舊。


    “你娘家世卑賤,能夠嫁到侯府來那是她的福分。再說了,這些年我供你們母女吃穿用度,可有虧待過你們?真真是一對養不熟的白眼狼!”


    說完他還不解氣,又惡狠狠瞪了陸清棠一眼。好似麵前站著的不是他的女兒,而是仇人。


    就連蕭齊翌也不禁心生感慨。


    陸清棠待在陸府這些年怕是吃了不少的苦。


    “我娘不靠你能活得更好。”


    少女聲音清脆明朗,擲地有聲。引得蕭齊翌瞬間收回思緒。


    他抬起頭,就看見陸清棠梗著脖子,一臉堅毅的模樣。


    “她如果不嫁給你,現在定也是上京第一名角。所以,高攀的從來不是她,是你,是你拖累了她。”


    如果有如果,柳姨娘就不會被陸夫人害死了。


    陸清棠喉間苦澀,後麵的話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


    她太了解陸錦韜和陳秋蓮的德性了。在沒有確切證據之前,單是一紙書信,他們不會認的。


    “笑話!一個戲子而已,我配不上?那誰配得上?天子嗎?”陸錦韜震怒。


    “侯爺慎言。”


    蕭齊翌緩緩開口,冷聲道。


    陸錦韜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轉移了話題。


    “好,你既然這麽不想當陸家的人,那我就成全你。以後你莫要來我侯府,我亦不會再認你這個女兒。”


    “口說無憑,侯爺還是寫在紙上好。”陸清棠挑眉,順勢答應了陸錦韜。


    斷就斷,搞得好像能把她嚇到似的。


    而且斷絕關係與她而言還是件好事。如此以來,她後麵做事就能再無後顧之憂。


    畢竟柳姨娘的死,陸夫人,陸錦韜,一個都跑不掉。


    她要尋的,也不止是一個人的仇。


    她已經做好與整個陸府抗衡的準備。


    藏在衣袖中的雙手攥緊又鬆開,不等陸錦韜回答,陸清棠立即示意下人去拿來紙筆。


    簽字畫押,一氣嗬成,再次踏出陸府大門,她與陸家之間便沒有任何瓜葛。


    回去路上,陸清棠難得話少,隻是一直盯著那封絕筆書看。


    “今日之事既是因我而起,我必然不會袖手旁觀。”


    “你無需害怕。”


    蕭齊翌突然開口,說完不自覺將頭偏向一邊,不去看陸清棠。


    “我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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