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田大娘家時候,林寶珠就瞧見錢氏正坐在門前搓麻繩,順帶著跟幾個媳婦嘮閑話。走到跟前,她先跟人打了招呼,這才問田大伯跟田大娘可在家。


    錢氏也不是個傻得,早些時候得了吃食本就高興,今兒再見林寶珠手裏挎著籃子心想莫不是又做了什麽稀罕物件來?她眼裏是個看得見東西的,當即也不搓麻繩了,笑著跟邊上的人打了幾句哈哈就帶了人進院子。


    因為今兒去集上走了一趟,田大伯也是有些疲累了,這會兒也沒下地。邊上田大娘也正盤腿坐在炕上做針線活,邊上還放著剛剛縫好的荷包。這年頭莊稼人沒什麽大的進項,爺們們還能出去做工幹幹苦力,女人們就隻能在家拾掇家務帶帶孩子,有了空閑才能縫些荷包做做女紅貼補家用。


    聽錢氏喊著張家弟妹來了,倆人心道怕是林寶珠。田大娘趕緊的隔著窗戶讓人進正屋來,又踢踏了鞋子去倒了水到炕桌上。


    來了人,田大伯也就不好意思在歪在炕上歇著了,索性就坐到炕邊上吧嗒吧嗒的抽起了老旱煙。說是煙草,其實不過是混著幹草的老煙葉子,哪有什麽勁兒啊,也就是閑下來時候過過嘴癮罷了。


    “老頭子,你少抽會吧,瞧瞧把屋裏弄得烏煙瘴氣的。”田大娘把人引進屋子,這才笑著說道,“你大伯一輩子了,一閑下來就離不了他那根老煙槍......”


    林寶珠自然不會真的以為田大娘是埋怨田大伯的,光聽那話,就知道滿是老夫老妻的默契跟關切。瞧著眼前的老兩口,她倒是有些懷念前世時候自家爹娘了,當初爹娘也常常這般說話。


    “大娘也是關心,不過這煙葉子是有些糙,回頭得了機會讓滿囤送些好的來。”


    幾個人說著話,林寶珠可就坐下了,順便把挎著的籃子推了出去,“這是我那會剛炸的油梭子,還烙了幾張白麵餅餅,拿來給你們嚐嚐手藝。”


    這回不用田大娘開口,田大爺就皺著眉說到:“滿囤媳婦,可不敢這麽客氣了,你才嫁給滿囤,可不能總從手縫裏往外漏東西。”


    田大爺也是個實誠人,回來時候聽到王家媳婦那些個話,心裏就擔心滿囤真的會對新媳婦有了隔閡。如今瞧見林寶珠又是送肉梭子又是給白麵餅的,哪裏又不擔心的,這是生怕王家媳婦一語中的呢。再說,就算林寶珠是實心實意的跟滿囤過日子,萬一滿囤因為她手頭鬆生了怨氣,那兩口子還怎得安穩經營日子?


    說來說去,他跟田大娘還是擔心滿囤會因著這些東西跟林寶珠有了二心。


    “哎,大伯說的是,我記住了。”林寶珠知道田大伯是為著她好,也不矯情,更沒有特地的彰顯大方,隻是恭恭敬敬的應下了話。瞧見田大伯滿意的點點頭,這才笑著開始說正事兒,“今兒來是真有些事兒跟大伯大娘商量,早些時候我學著做了些吃食,趁著趕集就拿了想去酒館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賣出去填個進項。沒想到還真得了掌櫃的看重,還想讓我繼續供貨。隻是這吃食得用蕨菜根,所以我就想著要在村裏收購蕨菜根......”


    林寶珠的話沒說完,就見田大娘拍了大腿讚同。等倆人細細打問之後,才連連點頭,念到滿囤可是大福氣,說了這麽好個媳婦。


    “這是個大事兒,也是好事兒,不過最好去跟裏正說一聲,在他跟前掛個名。往後萬一碰上什麽眉高眼低或者是找茬尋事兒的,也好有個依仗,讓裏正出來評理。”田大伯到底是在外頭多了,雖然憨厚實誠,可比婦人們思慮的也多。


    “我也是這個意思,所以這不是來找大娘,想讓您跟著去一趟裏正家。”林寶珠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到,“一來我對村裏的人家不熟悉,二來有大娘跟著我也有些底氣。”


    要是放在以前,林寶珠絕對不會猶豫,隻管埋頭掙錢。可在村裏待久了,心裏也就明白了,村裏人情事兒多過說理的時候。許多時候光是那些人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人,更別提有不少成天光背地裏琢磨霍霍別人家光景的人了。再者,裏正那性子,若隻是自個去,指不定能不能談成呢。


    “那有啥好說的啊,等會兒咱就去。這事兒也別耽擱。”


    得了準信,林寶珠自然高興,臨去裏正家時候,還特地跟田大娘打了聲招呼,回家去拿了之前買的那包粗茶,順便又把餘下的豬肉梭子一塊給裝上了。


    林寶珠跟田大娘打村子裏過,遇上不少做活兒的鄉鄰,相比於最初,這些人對林寶珠的態度好了可不是一點半點的。甚至有的還會主動打個招呼,說幾句客氣話。


    早在張滿囤跟張老漢一家遞幹結寫斷親書那會兒,就有不少人知道了張家裏麵的道道。再加上張二寶不覺得丟人的娶了杜寡婦,村上哪個不知道張老漢幾口子是壞了根子的。做人最是怕比較,以前沒聽說這些事兒的時候,隻覺得張滿囤打家劫舍的是個凶狠的主,人人都忌憚他的惡名,更懼怕他發狂打殺了別人。可如今對上張老漢跟張二寶,有幾個不覺得張滿囤仁義?


    更何況,老族長跟老太公可是說了,這張滿囤也就是瞧著行為魯莽殘暴,實際上還是護著他們村子的大好人呢。別人的話許是不好使,可老族長跟老太公那可是不會偏私的人,在村子裏沒人說一句不是。想到這裏,大夥兒自然樂的給林寶珠一個好臉色,最起碼不再像以前一樣一瞧見了就三五成群的躲到邊上嘀咕些話。


    林寶珠現在可顧不上這些,更沒空在意旁人想什麽琢磨什麽。她隻想著一會兒該跟裏正怎麽說,既然要做事兒總是要思慮周詳一些,能落下個好自然最好,若是落不下好,那也別耽擱了自家掙錢的買賣。


    張裏正家就在正村裏,算得上是村裏最大的房子了,隻是外頭修的平平坦坦連泥坑都墊了土的過道,都比別人家的寬上幾分。就更別說那四間氣派幹淨的大瓦房了,遍著桃樹灣這也是獨一戶了。


    這個點正是剛吃過晌午飯的時候,這不裏正正坐著有些破舊的太師椅提著煙袋鍋子在過道的陰涼裏眯著眼歇著。


    “裏正叔。”林寶珠見院子裏有幾個孩子跑跳,想來是裏正家孫子孫女,而裏正家婆娘瞟見林寶珠跟田大娘來,也跟沒看見似的,端著個架子明擺著就是瞧不起人的模樣。不過林寶珠倒是無所謂,左右也不跟她打交道,她端著架子也好,仰著鼻孔看人也罷,隻要不礙著自個掙錢且當看不見就好。


    雖然覺得裏正並不是能拿得起事兒的人,可到底在桃樹灣經營了這麽些年,又是一村之主,他的話必然有分量。若是直接尋了老族長或者大輩的人幫著開口,雖然也能成事,可定然會得罪了裏正,往後的事兒可就不好說了。所以這會兒林寶珠開口,自然也是恭敬的緊。


    眯著眼的張裏正掀開眼皮,見來的是林寶珠,心裏有些煩了。說實在的,他現在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張老漢一家,哪怕林寶珠跟張滿囤已經跟那邊斷了親,可還是免不了被遷怒。


    不單是為著當初兩家驚動長輩們,還鬧到祠堂的事兒,更重要的是張二寶跟杜寡婦那檔子事兒四裏八村的傳了個遍。如今他一出門,最怕的就是碰上外村的裏正,那一開口保準是為著那個笑話他呢。


    不過他雖然心裏不樂意見林寶珠,到底也明白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可以說不光是不糊塗,甚至可以說他清楚的很,有張滿囤一日他就不能真的責難林寶珠。


    “有什麽事兒?”雖然是開口搭了話,可他的神色卻是不冷不熱不鹹不淡的,明擺著不歡迎來人。


    田大娘見狀在邊上打了幾句哈哈,幫著林寶珠恭維了裏正幾句,這才示意林寶珠把東西遞出去。


    “倒是沒什麽大事兒,就是想了些營生,想著在村裏收一些蕨菜。”頓了頓,林寶珠接著說道,“這個時節青黃不接的,大家夥兒來個進項也難,若是能挖漫山遍野都有的蕨菜來賣,也算是給家裏貼補點家用了。”


    見林寶珠說的是這事兒,張裏正倒是開始正視她了。想了想,他就開口道:“不是我潑你冷水,咱們村甚至這附近七八個村子去鎮上賣野菜的沒有百家也有幾十家了,不過是能掙個腳程錢。你要是想倒賣野菜,當心得不償失沒得多花了銅板。”


    早些時候村子裏的婦人們沒事時候可不就是挖一籃子一籃子的野菜去賣,甭說在集上叫賣了,有些膽子大的還會去飯館子或者莊子上賣,更有甚者還會尋了富貴人家的采買想著得些方便。結果賣是賣出去了一些,可都是賤賣,那遍山的野菜可沒個主家,也因著這個才一點錢都不值得。


    就說他婆娘還湊過那個熱鬧呢,挖了好幾天,每天累的胳膊跟腿肚子都抽疼,結果就賣了不到五文錢。有那工夫還不如給繡坊打打絡子能掙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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