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宮人們期盼已久的除夕之夜終於來了。


    大宣帝京,引來了歡歡喜喜的團圓之夜,皇宮裏也是歌舞升平,熱鬧非凡。


    百官朝慶,高晉一望之下,唯獨少了尚書黃誌仁,悄悄走到鍾沉身旁,低聲稟報:“皇上,黃大人……好像沒有來。”


    鍾沉朝他揮揮手,示意他下去。


    高晉躬身而退。


    香雪殿正中央,幾個身段婀娜的宮女,正在上演一段精彩的舞蹈,幕後為她們伴奏除了來自民間樂坊的奧廣之和他的兩個徒弟趙燕、趙鴻之外,一旁還坐著一個人,為這場盛宴吹笛合奏。


    那個坐在角落裏,心情看起來不錯的少年正是鍾昊,才短短幾日功夫,他竟同女樂師趙燕有了這般合作的默契,兩人合奏,行雲流水,其中還無不和的音調,比之上回在香雪殿,已經默契得多了,也多了眼神交流,連坐在主樂師位置的奧廣之,對於趙燕和鍾昊交流密切,也感到十分意外,彈指之間,卻在留意他們二人間的細小舉動,漸漸皺了眉頭。


    其實,前幾日,他也發現了這個端倪,常在私下將大徒弟趙鴻叫到身旁,問起:“燕兒最近跟那個鍾昊走的很近,他們都在做些什麽。”


    趙鴻卻搖首,皺眉道:“除了彈彈琴,吹吹笛子,切磋切磋技藝,沒別的了。”


    “大鴻,多留意一點燕兒和鍾昊,別讓他們走得太近。”奧廣之叮囑道。


    “師傅,為什麽。”趙鴻納悶道。


    “讓你盯著就是,別問那麽多。他們有任何除了切磋技藝之外的事,馬上來向我稟報。”奧廣之談起趙燕和鍾昊,總是擺出一副嚴肅的麵孔,其實他所顧忌的是鍾昊的身份。


    奧廣之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北音——故土的氣息,這麽多年了,從未從他的身上被泯滅,幾年前,他從北音皇帝奧其的毒手裏,救走護國公趙封的一對子女——趙鴻和趙燕,雖然僥幸逃脫奧帝的追殺,但因為沒能救出趙封和趙封的長子趙鵬,這些年來,奧光之對趙家一直留有愧疚。


    如果趙封和趙鵬沒死的話,他興許就不會帶著他的兩個孤兒寡女流落到大宣國,靠著賣藝為生,但是,世上最令人無奈的事,就是沒有那麽多的如果。


    看到師傅奧廣之向自己看來,似乎對她和鍾昊舉止太過親密而不滿,趙燕皺了皺眉,咬了一下嘴唇,思索著應該如何回應師傅,此時此刻,在師傅奧廣之的麵前,她卻是要提起超出十倍的小心謹慎,反複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暗喻不喻,確定不會被師傅看出自己跟鍾昊之間的點點濃情蜜意。


    看到趙燕停止了跟鍾昊的眼神交流,奧廣之此時也暫時放下了謹慎的姿態,一遍撫琴,一遍很認真地傾聽著這場大型合奏,頃刻間,仿佛將自己融入音律世界,端坐在那,如癡如醉,表情顯得十分誠懇,如同世上上最好的聽眾。


    鍾昊很平靜地眨了眨漆黑的眼睛,慢慢地坐直了身板,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指捏在笛身上,嘴裏輕輕地吹出低低的音律來,眼睛雖望著前方,餘光卻時不時移到右麵的趙燕身上。


    雖然奧廣之對趙燕和鍾昊之間有過猜疑,生怕他們來往太過密切,可是誰能想到鍾昊此時此刻的心情,他已經發現了,奧廣之似乎並不喜歡他跟趙燕來往的太密切,僅方才的那一眼向他們看來,眼神之中,帶著一點責備,絲毫沒有掩飾,奧廣之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神情,都在向鍾昊發出警告——離趙燕遠一點。


    鍾昊很沉靜地想著,也許奧廣之是因為自己是鍾家的人,才這麽不看待自己,但鍾家的人怎麽了,他為何如此不喜歡鍾家人?鍾昊在心底冷冷地笑了笑,突然覺得自己問的這個問題竟然這麽荒謬?又或者,這個奧廣之不簡單,他真的隻是一個擁有卓技的樂師嗎?


    而此時此刻,坐在那裏看歌舞的鍾寧,拿起一粒點心,點心捏在手裏,卻出神地發呆,她看起來十分鬱悶,餘光時不時地投向坐在鍾沉身邊的梅妃,不覺間,越想越是不甘,點心都被她捏碎了,還不曾發覺。


    大殿內的所有聲音,還有那隱約傳來的侍衛的說話聲,頃刻間都被她隔絕在耳外,鍾寧腦內隻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冒出來:為什麽偏偏是她,偏偏是她,偏偏是那張臉。


    她的舉動,被站在離她老遠的高晉給看見了,高晉看見她捏著一塊點心,遲遲沒有入嘴,捏著點心的手也在隱隱發顫,眉眼漸漸蹙起,似乎在思考什麽,高晉看到這裏,下意識地轉眼瞥見鍾沉從桌上拿起一顆葡萄,親自剝了皮兒,往梅妃的嘴裏送去,每一個動作都很溫柔,兩人眉來眼去,沒有大肆張揚,卻讓人能感受到他們之間的那種特殊愛意,真是令人羨慕。


    高晉挑了挑細細的眉頭,眼裏看著觀戲的意思,他算是看明白了,原來寧妃吃的是這門子的醋。摸摸下巴,悄悄轉到殿外去。過了一會,命人送來一碗燕窩,那小太監端著燕窩直接走到梅妃的麵前:“梅妃娘娘,這是禦膳房遣人送來的。”


    寧暮轉頭去看鍾沉,鍾沉卻蹙了蹙眉頭,問那小太監道:“朕可沒有叫人送燕窩啊。”帶著詢問的語氣,把那小太監嚇得臉色青紅。


    “回皇上,這是……這是寧妃娘娘昨夜悄悄吩咐過禦膳房的人,要在除夕夜晚,給梅妃娘娘送來的——”話未說完,但見寧妃一股驚疑的目光掃到他的臉上。


    鍾寧欲言又止,卻見鍾沉轉過身來,笑臉盈盈地衝著她道:“寧妃,沒想到你還有這份心思啊。”笑目之中,滿藏好奇,卻懷有一絲戒備。


    看到鍾沉這副笑臉,鍾寧自然是不高興的,因為大臣們在場,所以她還是收了一些不滿的情緒,轉為怡然大方的笑容:“皇上,梅妃妹妹好不容易回宮,她又懷有身孕,身子骨本來便弱,是以昨夜命禦膳房的人乘著今夜飯宴,差人送來了。這事兒,下人們不提起,臣妾倒是有些忘了。”


    “哦?昨夜的事,寧妃忘得這麽快。”鍾沉挑眉,微笑著看著她,“梅妃有心了。”鍾沉眼珠一轉,目光移到她的手上,忍俊不禁道:“寧兒,點心爛了。”


    鍾寧愣了一愣,低眉看見自己手裏捏著一塊已快碎了的梅花糕,尷尬一笑,然後將點心放回盤中,待鍾沉的注意力轉回梅妃,才漸漸收緊了笑容。她並不清楚,到底是誰冒著自己的名義,悄悄遣禦膳房的人,當著皇上的麵給梅妃送燕窩,討好梅妃的此舉,在她看來,根本就是在羞辱自己,一時不爽,連看歌舞的心情化作了一團煙雲。


    而在她的身旁,鍾沉竟也不去動那碗燕窩,這令鍾寧更加胡思亂想,也許他不去動那碗燕窩,是因為他懼怕他的梅妃會受到毒害吧。


    鍾沉並不知那碗燕窩有沒有人問題,一則為了寧暮的安全,二則為了保全鍾寧,保住今夜殿內的平和氣氛,作為皇帝,他是最不想有什麽難堪的事發生的,如果那碗燕窩沒有被人動過手腳,那便最好,倘若被人動過手腳,那問題可就大了。所以,他幹脆將它置之不理,有什麽事等宴會之後可再一探究竟。


    這時,殿外門,跨入一個小身影,他入殿便昂首朝著鍾沉的位置走去,咚地一聲,利落地跪拜在地上:“小采來晚了,請皇上恕罪。”


    其時,鍾沉是暗中派了他去辦一件重要的事,所以才赴宴遲到,鍾沉沒想到他居然這麽聰明,能夠審時度勢,不說自己因為是去給皇上辦事才耽誤了赴宴時間,而是直接負荊請罪,歸於自己的原因。


    鍾寧看到鍾采走進來,掃了他一眼,蹙了蹙眉頭,她大概也很奇怪,為何鍾采此刻才來?這些來曆不明,凡是身份有待被核實的人,在鍾寧看來,都是懷疑的對象,她也不知道,隨著日子漸長,疑心怎麽就變得越來越重。也許是因為鍾采年紀小,卻擁有一身超越年齡的智慧和本領,才讓她感覺不對勁吧。


    “小采貪玩,和幾個小姐姐,跑去玩躲貓貓了。”鍾采跪在地上,低頭說著,這個時候,宛如一個做錯事了的孩子。


    “咦?小采,你知不知道,這可是一年一舉的國宴啊。朕的這些大臣們都來了,你竟敢遲到?”鍾沉雖說著一些責他的話,眉眼卻帶著玩笑的意思。


    鍾采道:“所以,小采自知遲到有罪,馬上便知錯趕來請罪了!”


    鍾沉忍俊不禁,連寧暮都看得出來,他是有多喜歡這個小鍾采,最終他擺擺手:“你既然自行來請罪,那朕不罰你,也說不過去,寧妃娘娘可是在一旁看著呢!”鍾沉以試探的口吻笑看著鍾采。


    鍾采抬起臉來,看了一眼寧妃,麵上現出一點點為難之色,說道:“小采甘願受罰!”


    鍾沉笑了笑,命人取來一壺酒,替他斟了一杯酒,說道:“你雖然是小孩,朕卻依然不可不罰你。朕就罰你飲光這杯酒!”


    “是!”鍾采毫不猶豫地接過太監遞來的那杯酒,眼睛不眨,一飲而盡。飲完,臉色微微發紅,竟犯起眩暈之症,他也沒想到小小的一杯酒,會有這麽濃烈的醉人效果,有些委屈而迷惘地看著鍾沉,卻見鍾沉眼裏多了一些愁,嘴角泛著一絲可親的笑容,命太監道:“鍾小爺醉了,扶他回去睡個好覺吧!”


    小太監依照辦了,命人將鍾采抱回了偏殿,命人好生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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