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潤也沒有過多的為難她。


    笑道:“我到底比你年長了些,你不懂事,難道我也跟著胡攪蠻纏不成?再說了,今兒是太皇太後的生辰,自是不可將此事鬧大,多掃興啊是不是?所以,我憋屈點也沒關係,大人大量的不計較。”


    不遠處的拓跋羽,幾乎沒要噴笑出來。


    什麽憋屈點也沒關係?這馮潤,什麽時候吃過別人的虧?隻有她讓別人憋屈,沒有別人讓她憋屈的份!


    此事,疑點重重。


    不看別的,就看馮潤和袁嬪站的地方。腳下是泥路,估摸平日裏行走的人不多,周邊長了些許草,而那些草,雜亂無章,東歪西斜,還有不少坑坑窪窪,這些痕跡是新的。


    也就證明,這個地方剛剛經曆了一場拉扯戰。


    顯然,說謊的不是李玉瑤,而是袁嬪。至於袁嬪被打了,卻為行凶者馮潤圓謊,那將會扯出另外一件事來了。


    拓跋羽斷定,袁嬪定是有什麽見不得光的把柄落到馮潤手中,因此不得不吃這個啞巴虧。


    那邊的歌舞還在持續。


    拓跋宏握著馮潤的手,與她回宴席座去。走過拓跋羽身邊,拓跋宏忽然轉頭,看了他一眼,暗中使了一個眼色。


    拓跋羽心領神會。


    咧嘴一笑。


    過了兩天後拓跋羽到宮中來向拓跋宏匯報。袁嬪的大哥袁滿興,給袁嬪找來了一瓶發情藥,趁著這次出遊方山之機,通過袁嬪的貼身婢女春曉交給袁嬪。


    袁滿興給袁嬪發情藥,原因是誘惑拓跋宏,讓袁嬪盡快懷上孩兒。


    如今拓跋宏已有了兩位皇子。


    如果袁嬪懷上孩兒生下皇子,立為太子的幾率不大,——也就是說,袁嬪逃過“子貴母死”的家規。她生下的皇子,將來會封為王,到時候會給袁府帶來榮華富貴。


    就算生下公主,也比無兒無女的嬪妃強。


    一個宮中女子,沒有自己的孩兒,後半生將會是孤苦,無依無靠。——當然,皇後除外。


    發情藥之事,不知為什麽,竟然讓馮潤知道了。甚至馮潤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竟然偷來了幾顆,拿到觀音禪院的後院給那幾隻母雞試效果。


    袁嬪為什麽會被馮潤打?甚至跌落到水中?


    拓跋羽找了在當時在她們身邊伺候的內監。


    那位內監說,先是袁嬪捂了嘴巴,神情慌張,滿臉通紅的跌跌撞撞離席。沒一會兒,馮潤也站了起來,跟著離席。


    拓跋羽作出推測,有可能是袁嬪在馮潤酒水中下了發情藥,目的是要讓馮潤當眾出醜,不想被馮潤識破,結果喝下酒的是袁嬪。


    拓跋羽道:“大馮貴人的性子,我多多少少是理解些,她不會平白無故的去惹人,但別人若是惹上了她,她定要以牙還牙。想必大馮貴人教訓袁嬪的時候,給李姑娘看到,李府跟袁府素來交好,李姑娘起了仗義之心,鬥不過也不敢跟大馮貴人鬥,自是去搬救兵,——當然,也不泛存在要看大馮貴人好戲之心。隻是到最後,大馮貴人為什麽會替袁嬪隱瞞發情藥之事,而指責李姑娘誣蔑,我就想不出其中原因了。”


    拓跋羽想不到,拓跋宏卻心知肚明。


    馮潤對李玉瑤有敵意。


    她自太皇太後的話中得來信息,李玉瑤將會進宮,為拓跋宏的嬪妃。而李玉瑤不分青紅皂白出手幫袁嬪,讓馮潤對李玉瑤的敵意更濃烈。


    因此馮潤趁著此機,給李玉瑤一個下馬威。同時,讓李玉瑤在拓跋宏心目中落下一個不好形象。


    馮潤這些小心思,拓跋宏豈會不懂?


    既好氣,又好笑,又無奈。


    好氣的是,她不相信他對她的愛。盡管他做不到跟狼那樣,一生一世一雙人,但他對她的愛,卻是一心一意,除了她,他心中裝不下別人。更讓拓跋宏難過的是,馮潤對他並沒有產生完全信任。遇到事兒,不是找他依靠,而是自己扛起自己解決。


    好笑的是,馮潤的腦袋瓜子,可不是一般好使,而是特別特別的好使。耍的那些小聰明,可謂是一環扣一環,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如果不是他對她了解,說不定還真給她蒙騙了。


    無奈的是,他的事,他作不了自己的主。


    他對李玉瑤沒有興趣,也沒有要將她迎娶進宮為嬪妃之心。但太皇太後的決定,他又不能說半個“不”。


    他花了整整十年時間,從五歲到十五歲,一步步的艱辛走過,好不容易才能討到太皇太後的歡心,好不容易讓她對他完全信任。


    他可不能功虧一簣。


    為著微不足道之事,把一切都毀了。


    冬天到來的時候,李玉瑤進宮來了,冊封為夫人。


    李玉瑤進宮的那天晚上,馮潤坐在院子裏看月亮。初冬的夜裏不暖,風聲“呼呼”的穿堂而過,一下又一下掠過臉孔,有如刀子般的凜冽。寒冷的氣息,撲麵而來。


    天幕裏有稀稀疏疏的幾顆小星星,遙遙的亮著。半圓的月亮很寂寞的掛地半空,月色非常的寧靜,也非常的蒼白。


    馮潤歎了一口氣。


    秋兒和蘭香站在一旁,麵麵相覷。蘭香大著膽子道:“主子,今天晚上你盡是歎氣,歎氣了不知多少次了。”


    “有麽?”馮潤驚詫:“我怎麽不覺得?”


    “有啊,主子不覺得,但奴婢全聽到耳中呢。”蘭香道。


    馮潤又再歎了一口氣。


    蘭香問:“主子,有什麽事兒不開心?”


    馮潤不答,望向對麵的桂花樹。


    桂花樹一年四季常綠。倒是原本朝氣蓬勃的紫藤蘿衰敗,葉子不知什麽時候已凋落,一根根幹枯的藤蘿,依然密仄仄地纏繞著桂花樹幹上,盡管死氣沉沉,卻是不依不饒。


    因為熬過冬天,春天來臨的時候,幹枯的紫藤蘿又再複活。到了夏天,繼續會擁有大片的葉子和長串的花。


    隻要桂花樹不死,紫藤蘿的生命就得以持續。


    “藤蘿的種子,經過鳥類無意中播撒在樹上,再經過生長發育後,就依附在大樹身上。”馮潤有感而發,喃喃:“就像一個女人,經家人作主,嫁給一個男人,從此不得不依附到這個男人身上。男人是樹,而女人是藤蘿,藤蘿離開纏繞賴以生存的大樹,就隻有死路一條。同樣是人,都是爹娘而生,為什麽男人活得如此自我,而女人活得沒一點尊嚴?這世間,真不公平!”


    “女人,並不是盡是藤蘿。”蘭香輕聲道。


    馮潤想,這話也正確。


    活成太皇太後那樣,當然不是根藤蘿,而是棵參天大樹。但世間上,又有多少個女人能活得像太皇太後那樣?


    幾百年也不出一個。


    蘭香道:“奴婢小時候,家中很窮,常常吃不飽,穿不暖。父親脾氣暴躁,常常罵娘親,說娘親不中用,是忘恩負義的東西,就像該死的藤蘿。在父親的眼中,藤蘿就是吸血鬼,隻有緊緊纏繞大樹才能得賴以生存,也因為如此,導致到大樹生命的衰竭。後來父親在一次幹活中,不小心從高處摔下來,一雙腳斷了,隻能臥在床上。娘親一個婦人之家,咬著牙關,撐起了一家子,天還沒亮就起床幫人家洗衣做飯,然後上山砍柴,回來後走家串戶口找些針線活,晚上縫縫補補掙幾個錢。幾年後父親去世,臨終前拉了娘親的手,哽咽著說他錯了,說他對不起娘親,他是吸血鬼藤蘿,而娘親才是一棵大樹。”


    馮潤問:“你父親去世的時候你有多大?”


    蘭香道:“九歲。奴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八歲,一個六歲。父親出事的時候,最小的弟弟才出生。”


    馮潤又再問:“你進宮的時候有多大?”


    蘭香道:“父親去世後沒多久,奴婢就進宮了。當時王安的父親有一位遠親,在平陽王爺手下當差,那一年平陽王爺離開平城出外辦事,他跟隨了去。回平城的時候,經過我們家鄉,停留了一個晚上。”


    就是因為這位遠親,讓王安和蘭香的命運改變了。


    那位遠親告得半日假,到王安家中作客。


    王安家中也窮,三餐不濟。遠親看得心酸難過,便提議,讓王安進宮做內監,不但能夠減輕家中負擔,說不定受到主子青睞,將來有出息了,也能夠救濟家中,運氣好的話,當上管事的內監,還能光宗耀祖。


    王安父母聽得怦然心動。


    他們有四個兒子,王安排行老三,是最不得寵的那個。與其家中多一個人吃飯,不如讓他去平城博一博運氣。


    正如遠親說的,如果運氣好,豈不是苦盡甘來?


    這樣日子也有個盼頭。


    因此沒口子的答應了。蘭香家跟王安家相隔不遠,當時蘭香到王安家中借東西,那位遠親見到她,眼睛一亮。


    便問王安娘:“這小姑娘是誰家的?長得水靈靈的眉清目秀,真漂亮哇。如果進宮做宮婢,以她的姿色,想出人頭地也不是什麽難事。說不定有朝一日,能夠鯉魚跳龍門,飛上枝頭做鳳凰,家裏人還可以跟著享福去呢。”


    王安娘一聽,一拍大腿,覺得也是道理。


    因此找了蘭香娘,遊說她,讓她同意把蘭香送進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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