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果然沾了阿彩口水的東西越發美味了,不如……每樣都替我夾一點兒吧?”


    裘彩擷聞言頓時傻了眼,她無奈地望了望天,如今這日頭偏西倒也算是明媚一片了,肯定不是她在做白日夢罷。想到前些日子也是在這離園裏頭因著獻殷勤給眼前這廝夾了一塊肉導致這一場宴席不歡而散的事兒,複又想到在天龍寺裏頭李梵音雖說和太子以及秦婉婉等人同桌卻至始至終隻守著門口兩萬素齋和自己的一碗湯。


    裘彩擷不怎麽肯定但還是問了出來:“你性喜潔的癖好莫不是好了?”


    聞言李梵音噙著春風般的笑意,兩眼晶亮地回望過來。“阿彩,你是我中意的人。旁的不說,若是對你都要提防幾分,往後我還如何親你、抱你且同你做那……對不對?”


    雖然李梵音話中間有些字是氣音裘彩擷如何都捕捉不到,但是聽著前頭說的話又看到他意有所指的表情總覺得他想說的是“夫妻之事”四個字。然而這麽一想裘彩擷又覺得頗不穩妥,李梵音這般出塵不染的人也有可能隻是指“親密之事”,所以夫妻之事什麽的果然還是她自己夜有所夢、日有所思嗎?


    不對不對!這麽說來豈不是自己迫不及待似的?


    裘彩擷心下一陣忐忑,連帶著麵上表情也頗多變化,一會兒漲得通紅一會兒又憋得鐵青,隻一雙狡猾如狐狸的眼睛一直滴溜溜地轉悠好似反複籌劃著什麽一般。


    “這麽聽來,這是隻對我一人好了是不是?”


    “嗬嗬。”李梵音笑而不答。


    然而從這廝笑盈盈的麵上裘彩擷還是得出了自己想要的結果,獨一無二的待遇這回事無論是旁的女子還是裘彩擷這些對尋常物不上心的皆感到舒心無比。她想到有一日秦婉婉取了個香包在裘府門口說那是與李梵音惺惺相惜對方贈與的,那會兒不知怎的裘彩擷便覺得心下憋悶,如今想來倒是覺得或許從那會兒起她對李梵音便存著不一樣的心思。


    兩人又對監生考試的試題你問我答地聊了一會兒,這時候得了薛岐命令的小廝便戰戰兢兢地捧了藥碗過來。同上一回一樣,藥碗裏的藥汁泛黑且黏糊泛著一種腐爛的腥味,隻是這回的藥汁連裘彩擷看來都覺得難以下咽隻因黃連的苦味衝天,遠遠聞到便叫裘彩擷皺起了眉頭。


    李梵音見她這模樣方才風光霽月的顏色頓時暗淡下來,眼裏放出的冷刀子直叫小廝連藥碗都快端不住了。巧的是今日這送藥的小廝裘彩擷昨日便見過了,識得他自然也知道這剛剛熬出來的藥有多燙手。


    “放下吧,等放溫一些了,我便瞧著世子喝下去。”


    小廝看到這會兒陪著世子一道吃飯的便是昨日那個救苦救難的“仙子”麵上止不住的喜色,每當送藥時候看到世子一張俊臉黑得和閻羅一樣他肝兒都打顫,這回同看到了救星一般放下藥碗道了聲“告退”便疾步離去了。


    待到小廝的身影完全沒入了小路盡頭,李梵音順勢抓住了裘彩擷的右腕,麵色凝重麵上審視般地眯著眼睛。


    “我道你今日來便是已經放下了喝藥這事兒。”


    裘彩擷不明所以還是忙不迭地點頭,“可是方才那些人說你一整日都沒有喝藥,即便如此我還是不會放任你不管的。”


    “嗬!”李梵音冷笑了一聲,“所以即便我喝了這藥疼痛難當,渾身散發著死物一般腐爛的味道你也毫不在意嗎?你還能像現在這般對我笑,不抗拒我的擁抱和親吻?”


    “等、等一下。”


    李梵音挨得她極近,裘彩擷便忍不住思緒混亂,然而當他說完了後一句裘彩擷儼然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被她拒絕的李梵音顯然麵色更難看了。


    “不,我是說即便不是為了喝藥這種事,男女大防在我朝也是有的吧。雖說不似古人那般連一起出街、尋常拜訪都不得了,不過維護男女又抱又那個什麽還是會叫人不齒吧?”險些被李梵音的邏輯帶到溝裏的小姑娘總算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李梵音眼裏透著認真之色,“你及笄我便娶你,你願意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倒如何,你不願意?”


    李梵音滿心滿眼的失落之色,裘彩擷的一隻手腕還在他手心裏,如今被他攥得更緊好似要折斷了混著血肉吃下去一般。


    “沒有不願意,隻不過咱們說的不是吃藥的事兒嗎,怎的突兀成了……”


    裘彩擷嚐試地掙紮了一下,沒能掙脫開便見李梵音兩眼沉沉地望著她好似個蓄力待發的猛獸一般。


    裘彩擷討好地嬉笑了一下,單手將藥碗往他跟前推了推,“所以咱們還是先喝藥吧。”


    李梵音被她這模樣瞧得霎時間愉悅了起來,從喉嚨裏發出了舒適的哼聲,被她推到麵前的藥碗現下瞧著好似也沒有那麽可惡了。


    “你的意思是喝完了藥,你就應下了嗎?”


    “應下什麽?”這話答應不得,裘彩擷心中警鈴大作隻得裝作一副聽不明白的模樣。


    “阿彩——”他似感慨似歎氣地喚了一聲她的名字,“你知我直到現下為止都沒有騙過你,我且當你應了,希望你也不要騙我、負我。”


    說完他便放開了攥著裘彩擷右腕的手,端起熱氣已然消散許多的藥碗就著一邊便灌入口中。尋常時候黏膩得叫人直犯惡心的味道現下居然變得可以接受了,唯獨那苦澀燒在他口裏、澆在他心頭將他的理智扯回了泰半。


    素來想得通透的李梵音眼底有了些許的迷茫之色,他可以說服自己承受十幾年毒噬的痛苦是為了現下可以一舉報複;他可以裝作與個性截然不同的清貴公子模樣也是為了獲得民眾的支持和好感。然而他為了一個女子被人當胸一刀險些交代性命,又為了這個女人將這些苦楚毫無聲息地咽下還要裝作泰然的模樣。


    李梵音這會兒當真覺得自己是封魔了,可是當他放下藥碗的一刹那瞧見裘彩擷明豔的麵上既擔憂又討好地笑著,手裏還舉著為他倒好漱口的茶杯的時候,突兀間那一絲絲的不平衡和滿腦的掙紮都消失殆盡了。


    一隻手覆到了他梳著發髻的頭頂,輕輕撫了撫。李梵音感到一陣從頭皮處傳來的緊繃和戰栗,原來被人輕柔的撫摸是這個滋味!


    “這次做得很好,以後的每一次都要這般保持住才是。”


    李梵音抬眼瞧著她細嫩的手腕,眉毛一挑,“所以我平素裏為了獎勵送得那許多東西,你的回饋隻是這般摸一摸我的頭頂嗎?阿彩,這不公平!”


    “怪隻怪你這寧王世子財大氣粗,我區區一介女子沒有能力嘍,慚愧慚愧!”


    裘彩擷作勢揖了揖手,可是配合著緊接而來的聳肩和無奈舉止簡直就是破罐子破摔摔的模樣。


    “哼?這麽說起來還是怪我銀子太多了?”


    “可不是?”裘彩擷回憶起甫見到他的時候,那一水金絲勾花的衣袍直叫她看花了眼,“你還記得初時我向你要‘樽下幽月’的事兒嗎?可能你擁有這一院子才不甚在意吧,市麵上連花帶根整株存活的可是加之百金呢!可惜花兒現下都謝了,不然你簡直是富可敵國了呢。”


    李梵音不置可否,倒是在親眼看到裘彩擷麵上豔羨的神色之時不由再度泄露了一個秘密。


    “我擁有的可不單單這片花海呢,阿彩,不必憂心錢銀的事兒。”


    “臨淵閣便是我名下的產業,往後也是你的。雖不至於叫你富可敵國卻可保你一生無虞。咳咳!”


    李梵音隱隱覺得不對,倒還是用內裏些微壓住了些,隻是話到最後難免帶上了虛弱的樣子。


    他所不知道的是隨著他低頭咳嗽的動作,嘴角緩緩流下了一道細長的暗紅色血痕,觸目驚心。裘彩擷原先還被他帶著調侃的話說得麵上緋紅,現下卻是煞白了一片,趁著他未反應過來趕緊掏出帕子將那血痕擦去了。


    李梵音怔愣了一下,“怎的了?是我的儀容不潔嗎?”


    裘彩擷點了點頭,麵上笑意不達眼底,“倒是沾了些藥汁,現下已經沒了。”


    一陣風帶起了院裏的落葉,吹到二人身畔的時候那種帶著魚腥的臭味已然氤氳出來了。李梵音謹慎的眉眼一刻都沒有離開裘彩擷的麵上,隻要她露出一絲一毫怯懦和退卻,這回他一定毫不猶豫地推開她!


    突然,她從左邊拔然而起。


    李梵音瞧著她心下涼透,還道是這廝終於想明白了要離他而去了。也對!她還小,稚嫩的麵容和心性,接受不了也是當然!換做京中其他女子,恐怕得知他身患絕症便會不顧而去,她也算是個傻的。


    可是傻子總歸有清醒的一天。


    果不其然,後者即便接觸到了他帶著些凜然悲意的目光仍舊毅然決然的離席而去,隻留下個決絕的背影在李梵音近乎朦朧的視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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