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梵音一雙深不見底的黑色眸子直淩淩地瞧著她,“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意思,可我直覺,你懂我說的意思。”


    裘彩擷麵上難得露出了一絲類似於驚恐的表情,她訥訥地瞧著對方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往下問了。


    李梵音麵色不改,因為裘彩擷現下的模樣反倒是有些微取悅了他。他雖說現下身子無力倒是拚著氣力將人從地上撈了起來,顧不得胸口的傷病把人攬到自己跟前,“好了,演戲這種事情要懂得適可為止,而且方才跌在地上這一出確實有些過了。”


    聞言裘彩擷趕緊收了那一副連自己看著都傻的表情,垂了垂眸子。盡管知道現下她和李梵音的距離超過了安全範圍,不過她隻是個九歲的孩子應該是可以有所不顧忌的罷。“你的意思是我方才的樣子過於流於表麵了?”


    “怎麽會?演的很好,隻是摔著了疼的是自己,下回要注意一些了。”


    裘彩擷這才點了點頭,對李梵音圓回來的說辭尚算滿意。


    “不過,方才你這般說了我也確實有些不知道怎麽辦,這種當兒裝傻或是裝著被嚇到了蒙混過去不是正好嗎?你怎麽這般壞心眼將我戳穿了去。再說了,你是怎麽瞧出來的?”


    李梵音看她這模樣又覺得好笑,“你的想法本就與世人不同,說不得另類卻是個膽子大的。我聽聞你幼時在鄉間為了自衛曾傷過人便知尋常人倫道理到你這裏或許還不如保命來的重要。”


    “那是自然。”裘彩擷搶著說,“什麽都沒有自己這條性命來得重要,所以往後你也不要在做出保護別人而犧牲自己這種事了。”


    李梵音不答她這一句,接著說,“你在錦府的時候偷聽到錦程同我的對話,那時候該說的也都說了聽到你耳朵裏,以你的聰慧必定是猜到了一部分。從那時候到現下這期間,但凡哪一日你對我起了歹心合該早就原原本本同裘相說了的,我知你沒有,實際上你是接受了的。”


    裘彩擷眸子閃了閃,她不是單單因為這事兒,更是為了他的安危以及他在錦府承諾的不會對裘府出手。


    “我不曾說,然而阿爹倒像是猜出了什麽一般。”


    “我親口告知了裘相。”


    “什麽?”


    裘彩擷懷疑自己聽錯了,怎的現如今謀反這件事成了一件可以家喻戶曉的正義榮耀了嗎?


    “我去過裘府兩趟,對自己的行為並不避忌。”


    李梵音不似同裘彩擷說話這般直白,他與裘禮燁玩得一手虛虛實實,是以大抵裘禮燁對他很是猜忌卻也吃他不準。然而他這般說卻可以叫麵前的小姑娘減輕負罪感,沒有顧忌的生活既是他對裘禮燁的承諾也是他自己的準則。


    “那我阿爹的意思為何?”


    “裘相穩慎,隻東宮一事牽扯其中,其餘時候皆是作壁上觀。”李梵音撫了撫她的頭頂,“不過,因著我救了你,裘相倒是極大程度地做了讓步。作為一朝丞相他心知卻不言明本已出賣了立場,許是天家如今待他的動作叫他寒了心。”


    裘彩擷點了點頭,饒是今天沒有這一出恐怕她還不信。“那你往後的行事中可要借阿爹的手?”


    “有則錦上添花,沒有就按部就班,我從來都不會隻做一手準備。”裘彩擷被他捋順了毛發貼服在他的胸口像一隻乖順的貓,李梵音輕柔地抵了抵她的腦袋,在發絲間印上一個不易察覺的吻,“天家不會立刻針對裘府的,因為當務之急他會先用裘相的力量來奪去寧王手裏的虎符。一個異姓藩王手裏用兵權無論如何都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裘彩擷眼皮一跳,“那阿爹豈不是很危險?”


    “裘相可以辦到。削藩奪符哪朝哪代都是不會變更的,裘相知道這是他該做的。”


    還沒等裘彩擷從擔憂的情緒中緩過來,李梵音又要趕她回去。這可把她氣急了,“昨日也是這般、今日也是這般,總歸是不讓我好好找你玩兒了是吧?”


    李梵音扶額,“說了這般多便是與你分析了其中厲害關係,往後裘相同寧王對上了,他或許無非直接害了裘相總歸是要針對你。”


    “可眼下不是還沒提到這事兒嗎?”裘彩擷態度軟話,好似個求饒的小貓咪一般討好道,“這陣子過來總是可以的吧?”


    “不行,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不回,我今日留下來吃了晚食再走!”


    裘彩擷賭氣,總覺得李梵音這陣子將她往外趕的行為大大戳傷了她的自尊心。


    李梵音也是被她這耍無賴的樣子弄得沒脾氣,坐直了身子道:“你還當現下安全著呢,前些日子東宮因為咱倆的事兒現下屍身還躺在那處你忘記了?”


    “那道如何?你也說了天家這會兒沒工夫對付阿爹。”


    李梵音湊近她耳邊,小聲地嘀咕了兩句,後者的反應是直觀地瞪大了眼睛長大了嘴巴,到底這真實翻一個瞧著就是比演戲時候真切。


    “你沒騙我?”裘彩擷生怕再張著嘴口水要從嘴角溢出來了,忙追問他。


    “否則你道他給我下毒做什麽?他本來打算著進京之後直接逼宮的,入了城沒做歇息便參加宮中宴飲了,他若是沒有後人如此汲汲營營做什麽?現下倒是將這野狼逼到絕境上去了,能做出什麽事兒來誰也不知道。”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裘彩擷還有什麽理由拒絕。她瞥了他一眼,眸裏的委屈、脆弱倒叫李梵音頗為不忍了,“往後就聽你的,今日便留我一回吧。怎麽說也是我監考上榜的日子,府裏那個氛圍阿爹阿娘的意思都是愁多喜少了,哪裏會替我慶祝?”


    李梵音被她看得心底水波蕩漾,若非身子確實不適大抵會將人抱起來嵌在懷裏好生揉一揉。


    “你這可憐模樣還道是我欺負了你,雖說知道你慣會裝模作樣……罷了,今日上臨淵閣慶祝一番如何?”


    臨淵閣的東西好吃是遠近馳名的,然而和口腹之欲比較裘彩擷更關心的還是李梵音的身體狀況。


    “不了,你這院子裏就挺好的,照你往常的樣子陪我吃晚食吧,就咱們兩個人。”


    李梵音最終還是拗不過她,點頭認了,“吃完了我便叫懷鶇送你回去。”


    最後是裘彩擷開了房門招呼候著的兩個小廝將裏頭一地狼藉給收拾了,對於這姑娘神奇的能力眾人更是口口相傳,沒過多久便將她傳做了世子的心頭好,簡直就是捧在手裏怕丟了, 含在嘴裏怕化了,這離園的人對她越發敬仰。


    導致傳菜的那幾個小廝總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趁著擺盤的時候偷偷瞄著裘彩擷,這可將李梵音刺激地不得了,沒一會兒便用帶著冷箭的話一個個都給嚇出去了。


    裘彩擷偷偷捂著嘴笑,也不知道是笑那些小廝的奇怪舉止還是更為奇怪的李梵音,卻是將後者的臉都給笑黑了。


    “吃飯。”


    硬邦邦的話倒像是給她下了命令一般,不過裘彩擷倒是沒有感覺到被冒犯更多的卻是看到了真正的李梵音。她自從在國子監門口的馬車裏初見到李梵音那時候開始便覺得他的溫和有禮、進退有度簡直是天上仙人,他從來都沒有脾氣無條件包容,聰慧謹慎為她擋風遮雨。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常常黑臉,發脾氣砸東西將周邊的下人喝退。


    他對人不那麽客氣,但是裘彩擷卻覺得這才是一個真正有血有肉的人,和她是這麽貼近。當然,除去他那一身潔癖的壞毛病。


    裘彩擷自嘲地笑了一下,挑著麵前的菜去吃也盡量不去觸碰他碰過的那些,以免那廝當真為了嫌棄而不動筷了。


    李梵音見狀皺了皺眉頭,喝了一口湯的當兒囑咐道,“阿彩,你麵前的豆腐不錯,幫我夾一塊。太遠了我夠不到。”


    “好。”她應聲便去尋那副公筷,不知道是不是布菜的小廝遺漏了,這桌上確實是少了一副公用的餐具。


    “不必麻煩,用你的筷子。”


    裘彩擷哪受過這等待遇,突然孤疑地打量了他一番,脫口道,“我剛才舀了口飯放進嘴裏了,這副筷子上沾了我的口水了哦。”


    “嗯。”李梵音眼睛都不抬地應聲,“阿彩這麽強調是想說沾了你的口水,味道會更好嗎?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啥啥?


    裘彩擷心道到時候夾給他了再反過來說惡心吃不下去可不要怪她,於是心一橫便夾了一大塊還帶著鹵汁的豆腐放到他碗裏。


    在盯著裘彩擷虎視眈眈的眼光下,李梵音麵色不變地夾起來咬了一口送入嘴裏還特意選了鹵汁多的那一麵,嘴唇上沾染的汁 液被他豔紅的舌頭輕輕添去。喉結下咽的動作看得裘彩擷都不由做了個吞咽動作,這男人實在是勾人。


    “好吃,果然沾了阿彩筷子的東西越發美味了,不如……每樣都替我夾一點兒吧?”


    裘彩擷聞言頓時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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