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跟著音調上揚下滑,嘴裏吐出的音色不時變得慢聲細氣,這是一首很纏綿的老歌。


    她唱的包間都安靜了下來。


    安靜角落裏,安雪說話到一半,見男人側臉沉靜若然,視線並沒有看向安果那邊。


    但安雪眼底陰沉,知道他是在聽歌。


    溫謹懷傾身拿了一杯酒,淺酌一口,斂目,睫毛鋪在眼窩上,額頭上的碎發也柔軟地趴伏著。


    安雪這個角度看,男人清俊得像二十出頭白皙幹淨的大男生,有著一種清冷與溫暖安靜交織的獨特美感。


    安雪聽見自己的心在動。


    她記得醫學雜誌上這樣形容過:如果一個男人,總能不自覺在人群中引去你的視線,身上帶著動人心弦的幹淨氣質,一個側顏就讓女人興奮迷戀,這人就是溫謹懷,醫學界裏的公認的氣質男神,他幹淨到,你生了沾染的心思都覺得是對他的褻瀆。


    安雪想,這人她勢在必得。


    而拿著酒杯的男人,長指隨著音樂節拍微微點了點,這雙手術刀握得相當好的手,是真的,也彈得一手極好的鋼琴。


    溫謹懷沒有用心聽,耳膜裏卻緩緩滑過女人的嗓音,慢聲吞吐,柔柔涓涓,似嗔非嗔。


    是那歌繞人,還是那唱的人嗓子像那柔軟緞子?


    與她瞪著眼睛神氣地和他挑釁說話時,還真不一樣。


    ……


    安果一首歌平了天下,眾人結讚。


    她放下話筒掃了眼角落那兩人,不放鬆警惕地總要盯著。


    活動進行到後來,住院醫師出來做總結,氣氛從輕鬆轉為正經嚴肅。


    提到了每個人實習這段期間的表現。


    住院醫師轉了個身:“安雪,你站過來。”


    嬌小的女孩子揚起笑臉:“遵命。”


    “這裏要特別表揚我們組的安雪,本著關懷每一個病患的醫德,前幾天發現張麗珍病患產下的女嬰患有惡心咕噥,很勇敢得挑戰權威,及時向溫醫生提出了質疑,溫醫生帶著我們去找了兒科那邊,最後及時地拯救了一個小生命。我提這件事,是想讓大家都擁有一顆向安雪這樣的懷仁之心,不具權威,尊重醫學本身,敢質疑敢提出,這樣,我們以後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好醫生。”


    大家都在鼓掌。


    安果打了個哈欠,也跟著百無聊賴地拍了拍手。


    人群中看過去,安雪那臉笑得羞澀無比,十分內斂真誠:“其實我沒做什麽,我隻是比較喜歡小寶寶,覺得他們單純又可愛,所以常去看看他們。”


    某小實習插嘴:“那小雪肯定也是內心很純真啦。”


    眾人附和。


    安果低頭拿酒,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暗光裏,總覺得側臉上有視線若有似無停留過。


    她仰頭喝酒,聽見一直不曾開腔的那人低緩出聲:“安雪。”


    安雪扭頭,眼睛很亮,“溫醫生?”


    男人在半明半暗處,襯得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也是半明半暗,看不清眼底是什麽。


    他坐著的姿勢很是慵懶,微垂眼眸,開腔也仿佛無比隨意:“張麗珍病患的小baby最近情況恢複如何?”


    安果抬頭。


    瞧見安雪那張錯愕卻及時壓住的臉。


    安雪一笑,眾人都看過來時,無辜地眨眨眼吐吐舌頭:“溫醫生,最近這兩天我太忙了啦,小家夥很好。”


    那男人喝了口酒,視線瞥了哪裏一眼,掐滅煙頭站起身,雙手插袋,繁鬧的包間他不沾染一絲塵氣,“你們接著玩。”


    安果在他走後,吐口濁氣,身體頓時放鬆了般,灌酒,唱歌,心中鬱結臉上越是歡騰。


    安雪能討得所有人歡心而她總是被孤立的那一個,這種日子也不是一天兩天。


    她告訴自己要忍。


    呆在這個組裏,她有她的目的。


    ……


    聚會後的半個月裏,安果沒有見到溫謹懷。


    聽說他被請到美國去參加一抬高難度的手術了。


    安果聽過有關他的傳奇和奇葩。


    他學的心外和腦外,參加過維和部隊當過軍醫,槍林彈雨活了下來,回國後卻違背溫老爺子的意思,不繼承家族醫院,反而自己開了一家婦科醫院當起了婦產科專家。


    聽說那幾年a市女人就跟瘋了一樣,有病沒病隔三差五掛診開藥。


    溫老爺子本來是冷眼等著婦科醫院倒閉的。


    有了大票女‘病人’,這家婦科醫院不但沒倒閉,反而成為專科醫院裏的佼佼者。


    他現在是婦產科主治大夫,卻時常有心外腦外科的疑難雜症,院方邀請他去做手術。


    那雙手,真的是神手。


    ……


    再次見到他人,不是在醫院。


    周五值班結束後,安果換衣服打算回家,媽媽周雪娟卻打來電話,讓她直接開車去安家大宅。


    安果從不回那個‘家’,電話裏問什麽事。


    周雪娟好像很生氣,沒有多說,質問女兒這些天幹什麽去了一點心眼都不長,人家安雪動作快得讓人眼花了你知不知道!


    安果一聽是安雪,一定沒好事。


    她開車回了安家大宅。


    停車,腳步生風一進別墅大廳,正是夜晚七點開餐時間。


    別墅餐廳朗笑和諧。


    安果換了鞋子把大衣交給傭人,攥著車鑰匙不疾不徐地走過去一瞧。


    長形白色餐桌,主位上出院的安濤坐著輪椅,安雪母女並排而坐。


    對麵那卷起襯衫袖清然若若的側影,不是溫謹懷是誰?


    安濤正笑著說話:“溫少,我請不動你,咱們小雪卻把你請動了,你賣我女兒的麵子不賣我的麵子喲。”


    “許伯伯說笑了,和泰仁合作將近一個月,早該登門拜訪許伯伯,不是安小姐提醒,謹懷有時事多,忘了。”


    男音清潤低緩,從容不迫。


    安果冷眼看著,安雪嬌羞地偷偷瞥了那人一眼,低頭,聲音軟軟:“隻要溫醫生不怪我突然提出邀請就好。”


    那人曉兒是有些慵懶的坐姿,看著身軀卻筆直清立,平靜地搖了搖頭。


    王佳瞧著年輕男女一來二去的,笑得嘴都快歪了,拍了拍自己女兒的手背,作嗔,“小雪也真是,不是在醫院了,溫少又是和氣人,怎麽還溫醫生溫醫生的叫呢?多生分啊!”


    安濤趕緊附和:“是啊。”


    安雪這又一猶三試地微微抬眼,眼波泛動,暈著小臉細細出聲:“溫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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