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島監獄的等候廳裏,艾瑪·佩吉獨自站在窗邊,凝望著遠方的大海。


    霧氣之中,海上風暴依然肆虐不休。偶爾劃過天邊的閃電穿透雲層,留下模糊的殘影。


    在火印城的某些傳說故事裏,突然降臨的壞天氣往往都是壞預兆。她不知道這些預兆是否和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有關,她隻希望自己所選的不是最差的那條路。


    哈,這個問題最好還是別想得太簡單了。隻有盲目自信的傻瓜,才會天真地認為這個的計劃不會出什麽岔子。


    事實上,艾瑪幾乎沒見過比這漏洞更多的計劃了。她隻帶著一枚獵巫人勳章,以及一封由某位“過世的”獵巫人寫的親筆信,就跑來了這個關押凶惡罪犯的監獄。


    來之前還把自己的丈夫騙到女兒所在的學院裏……


    好吧,別太自責了,她告訴自己。欺騙夜星是為了確保他的安全。學院區的人類很有教養也很有禮貌,和他們在一起,肯定比留在家裏要安全得多。


    她可以拿自己的生命冒險(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但無論如何都不會把家人牽扯進來。畢竟,他們的安全正是艾瑪冒險的原因。


    等候廳門外的走廊傳來腳步聲,她轉過身,看到兩名獄卒並肩朝她走來。


    “非常抱歉,女士。”一名隊長打扮的獄卒說。


    聽到這句話,艾瑪的表情陰沉了下來。“不要向我道歉。”她擺出想象中的獵巫人助手的派頭,適度的傲慢有助於讓對方相信這個身份,“我不是來聽道歉的。”


    “我們核實了那條項鏈上的徽記,以及信封上的筆跡。”隊長回答,“你的故事的確找不出明顯的漏洞,但典獄長大人的製度規定,任何訪客想要探望地下一層的囚犯,都必須征得他的許可。”


    “那麽,探望申請被駁回了嗎?”艾瑪明知故問。


    “不,女士,我們……依然聯係不到他。”


    “在這種時間打擾一位議會成員,的確不太恰當。”她放緩了語速,努力表現得從容不迫,“但是,難道你們就沒有其他能代替他主持大局的人了嗎?我身負的使命可是不容拖延的。”


    “真的很抱歉,女士,但如果沒有典獄長大人的許可……”


    “你叫什麽名字,軍士?”


    隊長困惑地看著她,“什麽?”


    艾瑪朝他走進了一些,她很慶幸自己換上了夜星的騎馬裝。“我問你叫什麽名字。”


    “你問這個做什麽?”


    “如果黑衣廳的副總指揮大人得知我沒能及時完成任務,肯定很想知道究竟是誰的原因。他是個公正的人,就和典獄長大人一樣。但他同時也很嚴厲,這一點想必也和典獄長大人一樣。”艾瑪模仿著雲雀的腔調說。她很慶幸自己和那個可怕的女獵巫人麵對麵交談過,而且還不止一次。


    “我隻是在照章辦事而已。”隊長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這不是過錯。”


    “照章辦事的確不是過錯,但耽誤調查可能就不好說了。應該用不著我提醒你,獵巫人雲雀在黑衣廳內的地位有多重要吧?”


    他思忖著,似乎在評估比較兩件事的風險。


    艾瑪耐心地等待。


    最後,他十分勉強地點點頭,“當然,我們都很敬重雲雀女士。如果今天來訪的是她本人……好吧,但這已經不可能了。她死在了某個罪犯的手上。”


    “對此我很遺憾。”艾瑪說,“但你應該明白,我今天來就是為了替她了卻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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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長點點頭,這次不像剛剛那麽勉強了。“你可以下去了,女士。在出發之前,請允許我給你一個建議。”


    “什麽建議?”


    “在下麵的走廊裏,無論如何都要確保自己走在最中間。”


    ————


    艾瑪後悔了。


    她原本以為隻要自己穿上騎馬裝,把頭發綁起來,再把魚鷹的項鏈戴在胸前,她的女性身份就不會帶來什麽麻煩。


    但她犯了個錯誤。


    金屬大門在身後緩緩關閉,艾瑪跟著獄卒走下台階,來到燈光昏暗的走廊。剛走出幾步,她就聽到牢房裏有人在興奮地竊竊私語。他們發現了她,而且顯然非常感興趣。


    被關押在地下一層的犯人都是些常年不見天日的家夥,對他們而言,任何訪客都值得關注。


    如果訪客還是個女人……


    “安靜!”獄卒用木棍敲打著牢門,“都給我安靜!”


    但囚犯們並沒理會。他們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待了太久,絕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有人開始用言語調戲她,邀請她進屋做客。還有一些人的邀請更具體,剩下的那些則含義不明。艾瑪不知道關在這裏的有多少是瘋子,但恐怕不會少於一半。


    她繼續前進,同時努力裝出勇敢的表情,對身邊的一切置若罔聞。


    有人開始朝她扔東西,打中她的手臂之後落到了地上。艾瑪不敢去確認那到底是什麽,她加快腳步,眼睛隻盯著走廊盡頭的那扇門。


    “安靜!”某個牢房裏突然傳來一聲怒吼。


    令她驚訝的是,走廊裏真的安靜了下來。其他囚犯顯然害怕那個人,甚至勝過了害怕獄卒。


    “剛剛喊話的人,他是誰?”艾瑪低聲問。


    “格拉姆·海瑟。”獄卒回答,“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嗎?他是某個貴族少爺身邊的保鏢,一個貨真價實的狠角色。據說他在酒吧鬥毆裏把幾個人活活打死了,用拳頭。”


    走過他的牢房時,艾瑪好奇地望了一眼。那個叫做格拉姆的人坐在簡陋的木板床上,借著煉金燈球的照明,正在翻看一本書。


    他甚至還戴著一副眼鏡。


    艾瑪難掩臉上的困惑。這樣的男人會用拳頭打死人?


    “他不喜歡吵鬧。”獄卒催促道,“快走吧,女士。”


    他們來到關押壁畫家的單間門外。站在這裏的兩名看守和護送她過來的獄卒低聲交談了幾句,艾瑪發現其中一人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她的胸部。她正想嗬斥他的無禮,接著才意識到自己正戴著魚鷹的項鏈。


    “她不是獵巫人。”獄卒解釋道,“但她是雲雀女士的助手,還帶來了雲雀女士的親筆信。”


    看守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原來是真的。”


    “什麽是真的?”艾瑪問。


    “壁畫家說今晚有人會來拜訪他。”一名看守回答,“他總是喜歡裝成高深莫測的預言家,就好像他真有多聰明似的。”


    “他的確比你聰明得多,貝尼托。如果你能表現出哪怕一丁點的教養和禮貌,就能從他那裏學到很多。”另一名看守說。


    “典獄長大人嚴禁我們和他交談,洛倫佐。”


    “我沒有和他交談,我隻是在聽他自言自語。”


    “好了好了,先生們。”護送艾瑪的獄卒抬起手,“你們完全可以找其他時間爭論這個,就別在這個時候浪費時間了。這位女士要進去,他今天接待訪客嗎?”


    “我們剛剛說過了,”洛倫佐看了看艾瑪,“壁畫家正在等她呢。”


    “那就別浪費時間了,先生們。”艾瑪走上前,“請打開這扇門。”


    ————


    壁畫家的外形和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在火印城日報的報道文章中,他被描述成了一個瘋狂而又駭人的形象:身材頎長,體格消瘦,猶如傳說中的吸血鬼。除了滿口尖尖的犬齒之外,他還有一對能在黑暗中發亮的紅色眼睛。


    但她麵前的這個男人卻一點也不可怕。他的身材很普通,不算英俊也不算醜陋。他的眼睛倒是有些特別,是如同大海一般的深藍色,眼瞳也比普通人要大一些。


    “我承認,女士,”壁畫家開口了,他的語調很柔和,“你並不是我所期待的訪客。而這可能會對接下來的談話產生影響。”


    “你期待的是誰?雲雀本人嗎?”


    “我知道她不會來的,至少在這段時間裏不會來。但我以為她會派自己信任的搭檔來,某個年輕的獵巫人,讓人能想到意氣風發時的她。至於你,女士,你甚至不是一個獵巫人。”壁畫家打量著她,“你什麽也不是。”


    艾瑪感覺受到了冒犯。但仔細想想,他隻是說出了事實而已。


    “我的確不是獵巫人,”她緩緩說道,“但我就是你今晚能見到的唯一訪客。如果你還想知道雲雀的答複,以及她對整個案件的推測,那你最好停止對我的輕視和侮辱。”


    壁畫家露出一個微笑。他的牙齒又細又小,看上去有種詭異的恐怖感。


    “請原諒,女士。”他欠了欠身,“我絕對沒有輕視你的意思,你能獨自來到這種地方見我,這已經可以證明你的與眾不同……如果我的言語冒犯到了你,還請原諒。”


    “我原諒你。”


    “我剛剛說過,你不是我在期待的人。所以我會做出不一樣的決定。”壁畫家回到他的工作台旁邊,擺弄著畫筆和顏料,“我提供的服務從來都不是免費的,雲雀很清楚這一點,她的搭檔應該也清楚。通常我會用問答遊戲來索取回報,但這個遊戲隻有和獵巫人玩的時候才有意思。如果你和她打過交道,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艾瑪看著他整理畫具。“很抱歉,先生,我的確不擅長他們的遊戲。”她說,“但我肯定還能提供其他的回報給你。”


    “完全正確,你的確能。”壁畫家說著掀開了牆上的窗簾,露出了一片潔白的牆壁,“請坐吧,女士,你能為我提供的回報就是當我的模特。至於雲雀想要的答案,我們可以邊畫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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