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確實去了趟醫院,那又怎樣?”


    “不怎樣,就想問既然已經去了,為什麽不進病房?”


    “太晚了,不方便,怕打擾病人休息。”


    “這樣嗎?行!”陳遇的口氣變得有點咄咄逼人,他一把握住沈瓷的手腕,“那你看著我的眼睛說。”


    “說什麽?”


    “說你根本不擔心我,說你昨晚不敢進病房真的隻是怕打擾我休息!”


    “……”


    “小瓷,我們都誠實一點好嗎?”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不懂嗎?”陳遇冷笑,卻將沈瓷的手腕捏得更緊,“好,算我沒有用,即使你親口承認你從未愛過我,即使你親口承認你在外麵還有男人,我還是想要留你在身邊,還是想要能夠重新開始!”


    “……”


    沈瓷被他說得有點無措,她不可思議地看著陳遇的眼睛,裏麵有痛苦,有期待,還有曾經一度讓她心動的清澈。


    對,清澈!


    陳遇身上有與他身份和家世不相符的幹淨清爽,可是他不能這樣!他是大塍未來的接班人啊,他怎麽可以這麽任性而又不顧大局。


    兒女情長啊,他根本不應該有!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知道,也許你會覺得我現在還來說這些有點沒出息,但這就是我心中所想。盡管我們之間發生了很多事,我犯過錯,但你也做了讓我傷心的事,所以能否就當扯平?我們一起收拾麵前的殘局,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沈瓷一下笑出來。


    她這二十多年來體會最深的大概就是這四個字。


    重新開始,將過去犯下的錯一筆購銷,然後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一切從頭來過。


    可是可能嗎?


    沈瓷甩掉了陳遇的手:“不可能,你到底要我跟你說多少次?”她往後退,有些無奈地悶下頭順了一口氣,又繼續說,“好,大概是我之前沒和你講透徹?那趁著今天的機會,也趁著事情已經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我把話都跟你挑明。”


    沈瓷又輕輕捏了下手指,認認真真地看著陳遇。


    “我記得你之前問過很多次,我到底把你陳遇當什麽人。”


    關於這個問題陳遇確實問過沈瓷,每次都是兩人爭執的時候,沈瓷一臉平淡無傷,而陳遇卻總是被她氣得歇斯底裏,完了明明可能是她的錯,他卻總是最先低頭的那個人。


    每當這種時候陳遇心裏就會有很強烈的落差感。


    她到底把他當什麽人!


    “可是我從來沒有認真回答過你,想不想聽答案?”沈瓷往前又走了兩步,走到陳遇麵前。


    陳遇眼裏有期待,問:“什麽人?”


    “幫過我的人!”


    “幫過你的人?”


    他哼笑,不是朋友,不是情人,不是愛人,更不是丈夫,僅是一個幫過她的人。


    “恩人?”


    “不算!你還沒資格當我的恩人,但我仍然要感激你,感激你在我最困頓的時候伸了援助之手,讓我兩年前剛來甬州的時候過得不至於太潦倒。”


    “沈瓷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知道,我在跟你坦白!”


    他曾最痛恨她性子冷,少言,寡語,對人總是不冷不熱不鹹不淡,雜誌社下屬都背地裏叫她“師太”。


    “師太”不喜歡把自己的內心拿出來給人看,她覺得這是大忌,讓人窺清楚你就離死不遠了,所以沈瓷從來不跟人往深裏聊。


    可現在她卻在坦白。


    “坦白什麽?”


    “坦白我對你的感情!”沈瓷將捏緊的手鬆開,又很清冷地笑了笑,“或者這麽講吧,這些年你一直在幫我,甚至說是縱容袒護我,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沈瓷,所以我記你這份恩,但是記的隻是你的恩,而不是你的人,也就是說,如果你不是陳遇,換成其他任何人,李遇張遇王遇之類,我應該也會答應他們的求婚。”


    言下之意他陳遇對於沈瓷而言不是“必然”,隻是剛好他在那個時間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又剛好做了一些讓她需要感激的事,感激化為虧欠,虧欠變成了後麵的成全。


    對,成全!


    她當初答應他的求婚,大概也是為了成全自己的“報恩”。


    陳遇覺得自己真是聽到了一個既幹脆又透徹的解釋,好諷刺啊,弄到最後她隻是因為“感激”!心裏真是無法平複啊,陳遇用一隻手狠狠揉了下眼睛,手背上還纏著紗布,也是車禍所致。


    昨晚沈瓷去醫院看他,沒有進病房,隻是去值班護士那裏打聽了一下他的傷勢。


    陳韻果然說得誇張了,什麽“撿回一條命”,其實並沒有那麽嚴重,隻是酒駕導致車子撞上綠化帶的防護欄,車頭變形,前擋風玻璃碎裂造成他臉上和手上有幾處割傷,還有一些輕微腦震蕩。


    當時護士說並不嚴重,所以沈瓷才能放心,不過這些她肯定不會讓陳遇知道,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結局已定,就別再節外生枝。


    陳遇揉完眼睛又笑了一聲:“嗬…如果真的隻是為了報恩,你又何必!”


    沈瓷:“隻是不喜歡虧欠別人!”


    陳遇:“可是我幫你是我願意,這兩年我為你做的事也都從來沒想過要你回報。”


    沈瓷:“我知道,可是我需要給自己一個交代!”


    她不喜歡無緣無故受人恩惠,從小的經曆就告訴她,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你得到一樣東西必須用另一樣東西去交換。


    “那我呢?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情緒?”陳遇閉起眼睛深吸一口氣,好無力啊,“你得償所願了,可我的感情呢?”


    他單方麵的拿出了這麽多感情,叫他往後怎麽收回去?


    陳遇痛苦地又看了沈瓷一眼,原本抱著一絲希望來,結果得到了這麽一個徹底的答案,他以後連遺憾的空間都沒有了。


    “沈瓷,你大概真的是我見過的,最自私,最心狠的女人!”


    這是陳遇對沈瓷最後的評價,也是最中肯,最真實的一條評價。


    沈瓷全然接受,甚至覺得他評論得還不夠徹底,她應該是這世界上最自私,最心狠,還最舍得對自己下手的女人!


    陳遇走後沈瓷給方灼又打了個電話。


    “你是不是認識總部那邊的人?”


    “認識幾個,怎麽了?”


    “能不能打聽一下最近那邊的情況?”


    方灼歎氣:“姐,有什麽可打聽的,新銳已經被關停了,如果你還想保住雜誌,我覺得還不如考慮一下聯盛那邊。”


    沈瓷搖頭:“我不是為了新銳。”


    “那你想打聽什麽?”


    沈瓷頓了一下回答:“我和陳遇的事被曝光,好像對他的負麵影響挺大,你幫我打聽一下總部那邊股東對他的想法,好像聽說近期董事會要進行表決了。”


    “表決什麽?”


    “執行總裁,這個職位已經空了兩年,一直由黃玉苓兼管,之前我聽陳遇提過,與聯盛的合作協議簽訂之後就會在董事會上進行投票表決,而陳遇是唯一一個最合適的人選。”


    沈瓷把情況大概都跟方灼說明了一下,隨便那邊就沒聲了。


    等了好一會兒,她催:“有沒有懂我的意思?”


    方灼咳了兩聲。


    “姐,我懂,可您老人家是不是太高估我了?”


    “……”


    “您講的這些都是大塍高層那個level的事,而我在那邊認識的人也不過就是些行政文員或者見習編輯之類。”


    “我知道。”沈瓷笑,“不過我相信你的本事,鬼點子這麽多,總能有辦法弄到消息。”


    方灼:“……”


    江丞陽因為眼疾發作在家休息了幾天,情況好轉一些後才去上班。


    剛進辦公室便把阿海叫了進來。


    “我不在的這幾天好像大塍那邊很熱鬧的!”邊說邊看著網上曝光的那張照片。


    阿海偷偷往他電腦上瞄了一眼,心裏就了然了。


    “是啊,陳家爆出醜聞,說陳遇幾個月前和公司一個小職員閃婚。”


    “就是這個小職員?”江丞陽將屏幕上的照片放大,大半個都成了沈瓷麵部容貌特寫,雨天視線本來就不好,加上照片是遠距離偷拍的,所以即使放大之後沈瓷的五官還是不夠清晰。


    江丞陽盯著照片看了好一會兒,看到後來右眼又開始漲疼,他便用手捂住,嘴裏嘶了一聲。


    莫名,很怪異的感覺。


    “我怎麽感覺這女人好像在哪見過?”


    阿海立即點頭:“對,就是她,之前您也給過我類似這樣的照片,讓我去調查照片裏的女人是誰,我已經查到了,她是大塍旗下一家雜誌社的主編,也就是這次陳家醜聞的女主角,姓沈,單名一個瓷字。”


    “沈瓷?”


    “對,沈瓷,而且似乎和江臨岸確實有一腿,前幾日他去青海辦活動,不是說在當地山裏救了一個女人嗎?”


    “嗯,為這事老爺子在家發了一通火。”


    “知道那女人是誰嗎?”阿海故意賣關子,江丞陽操起手邊的遙控器扔了過去。


    “兜什麽圈子,查到什麽快說!”


    “是是是!”阿海立即點頭哈腰,捂著被打中的額頭回答,“那女人就是沈瓷。”


    “你是說她當時也在青海?”


    “對,而且回來的時候是和江臨岸坐同一輛車去機場,您說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除非是兩人提前約好的。”阿海小心翼翼地說出自己的猜測。


    江丞陽又看了屏幕上的照片一眼,右眼無端又開始疼,他隻能繼續用手捂著,卻笑出來。


    “一會兒陳遇一會兒江臨岸,看來這個女人手段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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