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多開解開解他吧,我看他最近心情很不好,經常一個人發呆……主任一出事就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他,楊醫生又一點都不為自己辯解,我都看不下去了。”


    “就是,哎,楊醫生這個好人做得太過了,才會老是被人欺負……”


    兩人說話的聲音漸漸遠去,我站在一牆之隔的隔間裏,心情複雜到無以言表。


    從兩個護士的打抱不平裏,我大概能聽出一點眉目,無非是時下最“流行”的醫鬧,病人在醫院出事,一股腦的把責任全都推給醫生,近幾年醫鬧事件愈演愈烈,醫生和病人之間的關係一度降到冰點,微博上有網友調侃,再繼續這樣下去,醫生隻能隨身佩戴長刀和電擊棒上班才能免受生命威脅了。


    其實生命無常,雖然有些醫生確實無良,推薦高價藥拿回扣,但這個群體大部分都是好人,醫者父母心,大多數醫生都是站在病人的角度來思考事情的,但醫生不是妙手回春的神仙,既然是生病,那就有一定的風險,人沒了不能怪醫生……偏偏很多人要麽想不通這個道理,要麽壞心眼的想借著死去的人榨取最後一點利益,吃人血饅頭……


    楊醫生這件事,我聽著都覺得糟心。


    回到病房,我從保溫箱裏取出蓮藕湯,囑咐年年不要亂跑,我去去就回,然後拎著湯去找楊泉。


    四處打聽後知道楊泉剛從會議室出來,現在估計回了休息室,我轉而去了他的私人休息室。


    這個時間點大部分醫生都在忙,休息室裏很安靜,門上貼著楊泉名字的休息室門虛掩著,我推開門往裏麵看了一眼,發現裏麵是個不錯的小套間,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一眼看去打掃得幹幹淨淨,隻是客廳裏沒人。


    我推開門走進去,過了客廳往房間裏一看,楊泉正坐在背對著門口的工作台上,看著窗外發呆。


    他身上的白大褂有些髒了,衣角沾上晦暗不明的液體,此時已經凝固了,他卻好像沒發覺似的,怔怔的看著外麵,絲毫沒覺察到我的到來。


    我在他身後靜靜的站了一分多鍾,這才輕聲喊了一句:“楊醫生。”


    楊泉一頓,轉身看見是我,他動作稍顯慌亂的把手往口袋裏一揣,一顆白色的藥丸從他手裏滑落到地上,他沒發覺,臉上揚起一絲很勉強的笑:“是你啊,你怎麽來了?”


    我晃了晃手裏的蓮藕湯:“我給你送湯來了。”


    楊泉眼神閃爍,伸手接過湯:“謝謝,麻煩你了。”


    “沒事。”我注意著他的表情,他臉色慘白眼眶通紅,頭發也很亂,加上髒了的白大褂,明明那麽儒雅斯文的一個人,卻生生弄得這麽狼狽,我忍不住問:“楊醫生,你還好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苦笑了一下:“我確實不太好……今天經我手搶救的孩子死了,他才七歲,五天前動了胃部腫瘤手術,明明恢複得不錯,可今天突然出現並發症,說沒就沒了……”


    那些專業術語我不懂,看著他難過的樣子,我隻能笨拙的安慰道:“這不能怪你,生死有命,隻能說這孩子沒福氣。”


    楊泉也不知道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他把湯放在桌上:“我去洗手。”


    說著他轉身鑽進了旁邊的洗手間,裏麵很快就傳來嘩嘩的水聲,我確定他一時半會兒出不來,連忙彎腰把掉在地上的那顆白色藥丸撿了起來,放進口袋裏。


    看著楊泉把湯喝完,我帶走了保溫杯,離開的時候他一個勁兒的跟我道謝,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心事重重的樣子太讓人擔心了。


    我回到病房的時候陸庭修已經來了,看見我拎著保溫杯回來,他皺眉道:“你去哪兒了?”


    “去找楊醫生了。”我如實說。


    “有什麽事不能把他叫過來說,非要去找他?”陸庭修目光落在我手裏的保溫杯上,眼神滿是懷疑。


    我歎氣道:“有個孩子今天下午發病,楊醫生沒能搶救回來,看他心情很不好的樣子,我給他送了份湯過去,年年在醫院住的這些日子,好幾次都是他幫忙哄著吃飯打針,這個時候表達一下關心和感謝不過分吧?”


    陸庭修聽完我的解釋,臉色緩和了一些:“下次這種事我來做就好,你一個女人跑到人男醫生那裏像什麽樣子。”


    我無語道:“你整天都在想些什麽?又不是誰都像你一樣對我有興趣。”


    陸庭修瞪我:“你也知道我對你有興趣,那你應該更清楚我對你有占有欲,我就是看不得你跟別的男人親近。”


    這話說的我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下次注意點就是了。”


    陪年年吃了晚飯,陸庭修拉著我和年年玩鬥地主,一副紙牌洗了又洗,邊角幾乎都翹起來了,偏偏年年對這個遊戲很感興趣,並且在陸庭修的指導下開始學著記牌,他記性好得驚人,不出兩個小時,我和陸庭修都贏他贏得有點吃力了。


    一直鬧騰到十點鍾,年年才在我的催促下不情不願的去睡覺,我拿了衣服去洗澡,進浴室脫衣服前,我習慣性的掏口袋,一下子掏出了那顆白色的藥丸,我一愣,這才想起來下午發生的事。


    如果當時我沒進去的話,楊泉是不是準備要吃藥?


    這是什麽藥呢?


    我對著燈光研究了半天那顆藥丸,都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來,想著楊泉下午一臉頹廢的樣子,我到底還是不放心,把剛脫了的外套重新套上,拿著那顆藥丸走了出去。


    陸庭修看見我出來,不解道:“怎麽不洗澡?”


    我對他招招手,把那顆藥丸拿給他看:“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陸庭修看了一眼:“我又不是醫生,怎麽可能知道,你這東西哪來的?”


    “楊醫生那裏撿的。”


    陸庭修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神經病:“你沒事撿人家藥丸做什麽?要吃什麽咱不能自己買?”


    我拍了他一下:“你認真點,楊醫生最近心情很不好,而且下午又出了那樣的事,他壓力應該很大,我怕他出事。”


    陸庭修臉色漸漸凝重起來,他拿起那顆藥,拉著我就往住院部前台走去。


    在前台找到護士,陸庭修把那顆藥交給她:“能幫我看看這是什麽藥嗎?”


    護士嗅了嗅,又仔細研究了一下,皺眉說:“這是強力安眠藥,屬於處方藥,要醫生的證明才能開,你們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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