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庭修現在正在一點一點入侵我的生活核心,看似不經意,其實手段強硬到不容拒絕,我要是事事都依著他,沒有半點自己的主見,遲早會被他吃得死死的。


    陸庭修皺眉道:“這是幼兒知識的問題嗎?幼兒園說白了就是個托兒所,年年還這麽小,也沒指望他能把詩詞歌賦四書五經都學會,讓他去那裏是為了讓他學習和小朋友的相處之道,你天天把他困在家裏跟隻小鳥一樣,不怕他長大了有社交恐懼症?”


    這話戳中了我心裏的隱痛,我何嚐不知道把年年放在家裏對他不好,他現在正處在愛玩愛鬧的年紀,和同齡人相處帶來的快樂是我這個做母親無法給予的,可要我同意陸庭修給他在江城安排幼兒園,以後他豈不是就由陸庭修一手掌控了?


    我不想看到這個局麵。


    “想和別的小朋友多相處,我可以每天定時帶他去幼兒活動中心玩,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


    陸庭修見說不動我,幹脆扭頭去征詢年年的意見:“兒子,你願意待在家裏還是願意去上幼兒園?”


    年年遲疑了一下,看看我又看看陸庭修,意識到無論做出什麽選擇都會得罪另一方,他眉頭微蹙,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陸庭修誘哄道:“隻要你肯去上幼兒園,爸爸休息日就帶你去部隊玩槍,真槍實彈的槍,怎麽樣?”


    年年眼睛一亮,瞬間被虜獲了:“真的嗎?”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那好,我去上學。”


    我:“……”


    用完早餐陸庭修就出門了,留下我和年年以及一個照顧我們的特護,我戳著年年的腦門訓斥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沒出息了?有槍玩兒就把你老娘給拋棄了。”


    年年討好的湊上來摟我的脖子:“媽媽,我哪有拋棄你呀,我白天上課,晚上回來不是照樣能陪著你?”


    我嫌棄的推開他:“不要你陪,你走你走,找你爸爸去。”


    “爸爸要,媽媽也要。”年年好聽話說得越發溜了:“等我學會用槍了,以後就好好保護媽媽,再也不會讓壞人欺負媽媽了!”


    說著他目光落在我臉頰的傷上,我心裏一頓。


    說到底,我受傷這件事還是讓年年擔心了。


    我揉了揉他軟軟嫩嫩的臉頰:“算你臭小子有良心,好了,我不跟你計較了。”


    晚上,陸庭修回來時帶回了附近幾所幼兒園的資料,和我一起分析利弊,最後選定了一所離公寓最近的幼兒園,走路過去隻要十多分鍾,我每天能親自接送年年上下課。


    年年擇校這件事,陸庭修並沒有大馬金刀的直接拍板決定,而是征詢我的意見再下決定,這讓我感到一絲安慰,雖然陸庭修對我的容忍度降低了,但他似乎也開始學著尊重我了。


    辦好入園手續,年年很快就去上學了,我又恢複到一個人孤零零在家待著的狀態,在這個過程中,我迎來了又怕又期待的整容手術。


    動手術那天蘇陌漪和沈疏影都來了,進手術室前他們一直陪著我,安慰我不要害怕,他們越是這麽凝重我心裏就越沒底,總感覺這一幕和狗血電視裏那些生離死別的情景有些相似,隻要我一進手術室,就沒有出來的可能了。


    事實證明我腦補過度了,整個手術過程不到三個小時,我全程沒感覺,就跟在手術室睡了一覺似的,隻是醒來後麻醉過了,臉開始火燒火燎的疼。


    恢複期是個漫長又煎熬的過程,我吃不了東西,每天隻能勉強進些流食,一個禮拜的恢複期我卻好像過了整整一個世紀,即使陸庭修讓醫生每隔兩天給我打營養針,但一個禮拜的煎熬裏我還是瘦得跟脫了形似的。


    除紗布那天,我的心情空前焦慮,有種耗盡家財孤注一擲買了彩票,最後等著開獎的心情,成敗就在一瞬間。


    即使知道陸庭修給我請的醫生是當前業內最有口碑和名望的,但我還是害怕,在職場摸爬滾打了這麽些年,我深知除了能力以外,臉對於職場女性有多重要,要是因此毀容,我估計這輩子都會留下心理陰影。


    在蘇陌漪,沈疏影,餘洛,陸庭修和年年的注視下,醫生給我除了紗布。


    紗布一揭掉,我立刻拿過鏡子,在看到鏡子裏的那個人右臉頰上帶著猙獰醜陋的暗褐色疤痕時,我心裏咯噔一下,跟被迎頭砸了一悶棍似的。


    所以……失敗了嗎?


    我以後都要頂著這張臉開會,談合同,麵見客戶,甚至參加珠寶發布會嗎?


    我抬頭看向陸庭修,他正抱著年年盯著我的臉看,在他眼裏我看不到嫌棄和失望,但他眼裏濃濃的好奇還是讓我有些難堪——看看看!有什麽好看的!


    我把鏡子拍在床上,怕自己再多看一眼會忍不住崩潰。


    大概是我臉上的失落太過明顯,醫生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做了個讓我措手不及的舉動,他輕輕在我傷口上揉了一下,我明顯感覺有什麽東西脫落了,下一刻,醫生把手上的痂皮拿給我看:“已經結痂了,不要著急,看情況未來三天內會完全脫落。”


    我一愣,立刻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手術後傷口會結痂,痂皮脫落後才是真正的皮膚本貌,我剛剛看到暗褐色的疤痕應該是結痂的傷處。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說的就是我此刻的心情,我突然有點想哭。


    陸庭修抱著年年走過來,近距離觀察我的傷口,我遮著不讓他看,他卻放下年年,掏出手機對著我拍了一張,然後喜滋滋的拿給我看,照片上的女人蓬頭垢麵滿麵油光,右臉上還帶了一條跟蜈蚣一樣的猙獰傷疤,醜到不忍直視,我拍開他警告道:“刪了!”


    陸庭修挑眉:“是不是覺得你現在的樣子很醜?你以後要是敢得罪我,我就把這張照片打印出來貼滿客廳,時時刻刻警告你,這就是你任性的代價,沒有我在你身邊,你根本保護不好你自己。”


    我:“……”


    這話雖然不中聽,但卻是事實,細想我活了將近三十年,人生中遭遇的幾次重大危機都是陸庭修幫忙解決的,如果沒有他,那根本就沒有今天的我。


    拆了紗布,順道做了個全身檢查,把肩膀上帶了一個月的石膏給拆了,走出醫院時,我瞬間有種無債一身輕的感覺。


    陽光明媚,活著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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