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進高塔,一股悶熱的氣息就鋪麵而來,夾雜著羽毛與血肉腐爛的味道,仿佛鎖鏈般絞住人的脖子。


    秦蓁沒有用靈力遮擋,而是讓自己努力習慣這樣的味道。而旁邊的鄭雲婉,不知道是已經習慣了,但是有什麽其他的辦法來遮掩,看起來麵不改色,絲毫沒有受到這裏的影響。


    地上鋪著的磚石,因為長期被血液浸泡,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秦蓁跟在鄭雲婉身後,從長廊一路往前走。


    走廊是環形的,在外側圍了一圈鐵籠將噬妖關在裏麵。其中按照噬妖的體型大小來對它們進行關押。噬妖們縮在角落裏,每當聽見有人的腳步聲經過時,尾巴尖都會猛地一顫,然後又重新低垂下去。


    鄭雲婉一邊走,一邊回頭對秦蓁解釋道:「這樣來放置,是為了準備盛典的時候更方便,畢竟最後隻會選出一隻噬妖來進行祭祀,這樣可以更快地選出不同體型中罪孽最深的那隻噬妖,在把它們聚集起來,最後剩下來的那隻,就是承載了所有噬妖罪孽的那隻,將會被宗主從最高處拋下,贖清罪孽。」


    「噬妖是怎麽誕生的呢?」秦蓁看著她的手輕快地滑過一道道鐵門,突然問道。


    「什麽?」鄭雲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微微錯愕地看著她。


    「噬妖是罪孽的化身,所以它們是從世間已經存在的罪孽中誕生的嗎?那麽原罪又是來自於誰?如果它們隻是像人類一樣可以進行繁衍,那現在的一批批噬妖,又到底是在為誰贖罪呢?」秦蓁緩緩道。


    「……」鄭雲婉盯著秦蓁的眼睛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突然半掩住嘴,咯咯笑了起來:「蓁蓁啊,罪孽是永遠不會被償還清的,隻要我們都還在,仇恨與罪孽就會永遠在,不然像我們這些賴以仇恨生存的人又要怎麽活下來呢?」


    她笑得很開心,但漸漸地,那笑聲裏又多了哭聲,從她的腦袋後傳來。一張噬妖的臉從她的腦袋中鑽了出來,跟鄭雲婉的臉一前一後,前臉大笑,後麵哀鳴,竟然有一種詭異的和諧感。


    「從城主離開的那天前,我們就都是要贖罪的。」鄭雲婉輕輕地抬起雙手,聲音揚起。


    隨著她的動作,她腳下的那塊石磚就化作了肉泥,托舉著她緩緩上升。


    高塔中部是空的,從最下麵一層就可以直接望到最上麵,鄭雲婉從中間的位置一直被肉泥往上抬起,而每當她經過一層塔樓,那一圈被關起來的噬妖就痛苦地鳴叫,而從它的腦袋後,卻傳出了喜悅的笑聲——


    一張張人臉從噬妖的腦後鑽了出來,代替了痛苦的噬妖發出了人類的笑聲。


    而這無數層高塔中,噬妖與人類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一時間無法讓人分清自己究竟是身處人間的天堂,還是妖物的地獄。


    在千萬種聲音中,秦蓁腳下的石磚也逐漸化開,變成了還在蠕動的肉泥,試圖將秦蓁的腳包裹住,拖著她一起與它們沉淪。


    「遠道而來的客人,讓我們為了掩日城的繁華,一起奉上所有吧!隻有今天我們的付出,才能換取未來其他客人的到來。你的奉獻會讓掩日城的威名傳播得更遠,那些生活在壓迫的人們會知道在一個遙遠的地方,有一個叫做掩日城的仙境。隻要到了這裏來,就會得到最熱情的接待,所有的人都會是你的兄弟姐妹,我們親如一家人。」


    鄭雲婉已經被托舉到了最高層,她的聲音遠遠傳來,但卻借著在場所有的噬妖的口又一遍遍重複著。z.br>


    噬妖的喉嚨艱難地擠出人類的語言,它們很努力地在重複著鄭雲婉的話,但是長時間沒有說過人類的語言後,再一次性說出這樣長的句子,對它們來說是一項無比艱難的任務。因此當鄭雲婉話音落下後,各種千奇百怪的語調重複著她的話,猶如


    牙牙學語。


    秦蓁歎了口氣,覺得自己應該反思一下,為什麽已經是第二次單獨跟鄭雲婉走之後,就撞進了她的襲殺計劃。


    她腳尖碾了碾,將那些順著她的鞋子,準備攀上她小腿的肉泥碾碎。


    鄭雲婉的身體此時已經跟肉泥融為了一體,她尖叫地俯衝下來,那已經不成人形的手臂就要抓向她。與此同時,她的腦袋一轉,那張噬妖的臉就會換到了前麵,對著秦蓁張開了滿是尖牙的嘴。


    秦蓁站在原地,手指也看似極其緩慢的動作交錯,然後向外翻轉,一張青色的環狀屏障就瞬間出現在了她與鄭雲婉之間,將鄭雲婉的攻擊盡數擋住。


    「我很好奇,你的身上明明沒有一點靈力,但是卻能將自己的身體變成這個樣子。這需要付出什麽代價嗎?」秦蓁站在屏障後,左手食指輕點住它的中心來提供靈力維持。而沒有被屏障護住的兩側則被巨大的力道給摧毀,卷席著從秦蓁的身邊飛過,吹起了秦蓁的長發。


    鄭雲婉扭到後麵的腦袋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叫聲,見自己的攻擊沒有對秦蓁造成任何傷害,手臂又再次高高揚起,想要靠自己的蠻力敲破屏障。


    但是顯然,隻是依靠力量來進行攻擊,並不會對屏障造成任何威脅,反而是她自己的手臂承受不住這樣的攻擊程度和速度,「哢嚓」一聲斷裂,高高地飛了出去。


    「啊——」她吃痛地捂住自己的斷臂,惡狠狠地盯住下方的秦蓁。


    秦蓁右手掩在袖子下,黑蛇玉鐲開始慢慢滑動,準備對眼前的獵物進行致命的一擊。


    現在的鄭雲婉已經不能算是人類了。


    秦蓁對自己說。


    就算現在在這裏殺了她,也不是與母親的做法背道而馳,她隻是想要殺掉一個要害自己的妖物,並不是對無辜的凡人下手。


    可是這句催眠一樣的話,並沒能讓她手腕上的黑蛇玉鐲信服。


    那黑蛇不滿地錮緊她的手,蛇身的滑動越來越慢,就像是原本將要行駛的車輪被泥濘卡住了一樣。


    不,她不能再將自己下意識帶入進母親的思維中,她得用「秦蓁」的思維來進行思考。


    鄭雲婉不能殺,因為她還需要通過跟鄭雲敏的交談來知道更多。


    那枚玉簡她已經讓鄭雲敏注意到了,如果她知道這枚玉簡的真正來曆與用處,那麽她一定會來找自己。


    所以,為了鄭雲敏更多的信任,她不能動手殺鄭雲婉,至少現在不行。不然哪怕那玉簡再重要,失去妹妹的鄭雲敏也隻會視她為仇敵,不肯再與她交流半個字。


    「還是隻能先讓你安靜一會兒了。」秦蓁喃喃,右手又施展了另一個法訣。


    那屏障瞬息間變成了一鼎透明的鍾,從鄭雲婉的頭頂罩住她往下扣去,逼迫地鄭雲婉身形逐漸變回正常的樣子,任她瘋狂地在鍾裏麵衝撞,也無法突破分毫,最後當鍾完全扣在地上時,她才失去了意識,沉沉地昏迷過去。


    「我還以為你會製止我呢。」秦蓁扭頭看向身後左側方的陰影,輕輕笑了笑。


    鄭雲敏從陰影中走出,沉著臉將昏迷的鄭雲婉抱起。


    此時的鄭雲婉已經完全變回成正常人類的模樣,那條斷掉的手臂也重新長了回來。那些噬妖腦後的人臉也消失不見,重新長出了絨毛。


    「你是怎麽拿到那枚玉簡的。」鄭雲敏沒有理會秦蓁玩笑般的語氣,而是直截了當地問道。


    秦蓁將那枚玉簡握在手心,朝著鄭雲敏的方向展示,等到鄭雲敏已經完完全全地將那玉簡看過一遍後,秦蓁才緩緩道:「我很遺憾,但這是你親手給我的。」


    「……」鄭雲敏的臉色更加陰沉。


    「我也很想知道未來的


    你為什麽要將這枚玉簡給我。當時我隻當它是一枚普通的玉簡,但是很顯然,我現在來到了這裏,或許在這個時間中的你,可以解答我的疑惑。」秦蓁將玉簡重新收起。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過一會兒處刑人會過來巡視,我們先換個地方。」鄭雲敏將鄭雲婉抱緊,然後轉身往高塔外走去。


    「如果我沒猜錯,本來你們是準備將我跟噬妖一起當做盛典的祭品吧。現在就這樣走出去,外麵是還有你們的人在等著我嗎?」秦蓁指了指地上那些被掀起來的石磚。


    「那你想怎麽樣?」鄭雲敏停下腳步,轉身盯住秦蓁。


    「就在這裏說完吧。然後我可以配合你們,裝作逃出去的樣子,你再帶著你受傷的妹妹,去跟處刑人說你們沒有打過我,讓我跑了。這樣你們依然可以好好待在掩日城,而我也能知道想要的消息就離開。」秦蓁道。


    「……好。」鄭雲敏猶豫了一下,還是沉聲答應了秦蓁的提議。她想找個平坦的地上想先將鄭雲婉放下,但是這一塊的地都已經因為戰鬥而破碎了。


    「放這裏吧。」秦蓁腳尖動了動,以她為中心向外兩米的地麵都在靈力的加持下而恢複如初。


    鄭雲敏將鄭雲敏放下,然後抿了抿唇,麵容嚴肅地看向秦蓁:「你能來到這裏,那未來的掩日城已經被改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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