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下,阿星、阿竹已叫好了茶水,迎著崔鶯鶯坐了下來,開始喝上。


    白玉天牽馬走了過去,卻發現路口旁坐著一道人,正是先前出黃山不遠處遇見的五山道人。正欲上前打聲招呼,不料五山道人事忙,留住兩個從西北邊走來的年輕男子抽簽算命。


    那兩人停了下來,那個年輕些的男子二十來歲,儒生打扮,坐於五山道人桌前凳子上,在五山道人授意下,拿起簽筒搖了搖,撿起從簽筒晃出的一支簽,朝五山道人說道:“道長,我這簽很有些來頭,你幫我解解。”


    五山道人伸手去接簽,男子卻拿著簽不給,隻好微笑道:“客官要我解簽,怎得讓我知道簽上麵說了些什麽吧?”


    那男子笑答道:“那是自然。要不我念給你聽聽?”


    五山道人笑答道:“請說。”


    男子放大聲兒念道:“逢凶化吉乃為善,迎來送往察行言。拍案叫好堪為巧,馬失前蹄莫狡辯!不知此簽作何解?”


    這那是簽文,明擺著就是挖苦諷刺,要是真能通曉命裏,早已飛黃騰達去了,何須端坐酷熱之下,等他人送來兩個小錢混口飯吃。不言而喻,解簽算命,不過是善於察言觀色,有需要就逢迎拍馬,無需要就巧言善辯,然後胡說八道一通。他人心裏忌諱什麽,懼怕什麽,急需什麽,就拚命往他人心裏填塞,就算是惡毒與恐嚇,隻要能求個錢財,也管不了那麽多。


    五山道人聽過,歡歡一笑,道:“不知公子打哪來往哪去?所謂何事?”


    站於一旁年長些的漢子代為答話道:“從眉縣橫渠來,往京城去,隻為一展心中所學。先生可知,能幫我等實現抱負的那貴人現居何處?”


    五山道人遲疑片刻,笑答道:“你就要看客官心裏圖個什麽了?”


    坐於登上的男子道:“哦!煩請先生細細道來。”


    五山道人見白玉天走了來,自知午飯有了照落,便也不再忌諱什麽。心想,說對就算瞎蒙,說錯了也沒什麽,不過是人有失足、馬有失蹄而已。於是朝桌前兩個男子微微笑了笑,道:“兩位要是想為勘平西北戰亂出分力,而去京城尋求貴人,自是走錯了方向,因貴人已在西北邊塞。若是為粉飾太平,經‘春闈’而得進士科進京城,貴人雖居住京城之內,卻來的不是時候,今春已過,要付來年。”


    坐著的男子一奇,連忙問道:“先生怎可說貴人已在西北邊塞?”


    五山道人從男子的神色中已猜的一二,不慌不忙地說道:“客官雙眼明亮,若是想立誌為勘平西北戰亂出一份力,自是想找個慧眼識英才的貴人。而此等貴人定也該是個高風亮節、熟讀經史的讀書人才對,不是的話,就算客官才華滿腹,毛遂自薦,也難以如常所願。畢竟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男子一聽,心中所慮一覽無遺,連忙說道:“小生張載,敢問先生道號?”


    五山道人笑答道:“自稱五山道人。”


    張載微笑道:“道長,你為何要說我想找的貴人該是個熟讀經史的文人?難道武人不行嗎?”


    五山道人笑答道:“敢問客官,你舞槍弄棍怎麽樣?騎馬射箭怎麽樣?排兵布陣怎麽樣?”


    張載勉強一笑,道:“舞槍弄棍是外行,騎馬射箭不內行,至於排兵布陣,也就在紙上談過兵,於鄉野見捉拿過小股匪盜。”


    五山道人答道:“客官雖年輕有為,願為保家衛國出力,卻樣樣是外行。試問那些武將身經百戰,豈能容納一個隻會說不會做的閑散人在身邊指手畫腳,廢話連篇。都說臨陣對敵,百無一用是書生。一般人,都嫌自己升官發財過慢,又何來的那等心思,讓他人慢慢展示所長。要想他人能夠接納你將學問慢慢道來,自當學問幾相近,誌同可道合。”


    張載笑問道:“聽道長言語,莫非碰見過類似的人或事?”


    五山道人答道:“華陰縣曾有一書生,年輕時以俠自任,負氣倜儻,自認有縱橫之才。不甘庸庸碌碌過一生,卻天不遂人願,科舉之路屢試不中,又到邊疆尋求發展,卻被邊塞將領無情趕出邊塞。後聽說李元昊有立國稱帝大誌,求賢若渴,便改名為張元,奔赴西夏,被李元昊的慧眼識英才,官拜中書令。”


    張載不慎歎息道:“誒!日後定是大宋之邊患。”


    白玉天一旁接話道:“小兄弟何以有此言語?”


    張載朝白玉天看了一眼,見其眉宇間英氣勃勃,心生親近,笑答道:“這位大哥,你有所不知。這東至麟州(今陝西省神木縣北)、府州(今陝西府穀縣境),西至原州(今甘肅鎮原縣)、渭州(今甘肅平涼),橫山山脈自東向西南方向延伸兩千餘裏,形成了一條宋夏分界線,稱為“山界”,宋夏兩國均沿著橫山一線積極布防。元昊為了突破宋軍防線,以橫山為跳板,從西夏開運元年(1034年)到天授禮法延祚二年(1039年),經過多次試探性的進攻麟州、府州、環洲、慶州、涇州、原州,和派人偵察,終於摸清了宋朝整個西北邊防的情況。”


    白玉天道:“何以見得?”


    張載悵然道:“三川口之戰,雖然大宋成功抵禦西夏軍隊的入侵,但損失慘重,大宋甘陝青寧邊境的防禦從此處於被動,為西夏的生存與發展奠定了軍事基礎。若不是夏國對大宋的兵馬營寨了如指掌,西夏兵馬闖入大宋國土豈能猶如無人之境,大宋的兵馬又豈能在自己的地盤上被輕易擊敗。”


    白玉天聽之,見張載見識非凡,超出了自己的認知,很是敬佩,大有結識一番意願,朝五山道人說道:“道長,何不一起先喝上一杯,潤過嗓子後,再促膝長談也不遲。”


    五山道人好久沒過酒了,很是認同白玉天的想法,起身收起家當,同著白玉天等人圍成一桌,等白玉天點上茶水、酒水,沒等白玉天相敬,歡歡喝上。


    白玉天敬了張載跟同行的漢子一杯,自報姓名道:“在下白玉天,不知這位大哥怎麽稱呼?”


    那漢子道:“焦寅。”喝下杯中酒。


    等白玉天同著崔鶯鶯敬過一杯酒,張載同著焦寅回敬一杯,朝五山道人問道:“道長眼開世俗,敢問我張載名不經傳,投奔什麽人可得償所願,能為保家衛國征戰沙場?”


    五山道人笑道:“投奔他人,當心誠意真,不可勉強。公子為誰進京,自是投奔誰了。”


    焦寅答話道:“我等聽說範仲淹大人一心謀國,且被召回了朝廷,特來投奔。”


    五山道人說道:“山人聽說,李元昊為逼迫宋朝承認大夏(史稱西夏)的地位,率兵進犯宋境,於三川口之戰大敗宋軍,集兵於延州城下,準備攻城。消息傳至京師,朝野震驚。因邊事吃緊,聖天子以範仲淹眾望所歸,召回京師,擔任天章閣待製、知永興軍,升為龍圖閣直學士,與韓琦一同任陝西經略安撫副使,擔任安撫使夏竦的副手,兼知延州。”


    焦寅朝張載看了一眼,道:“賢弟,如此說來,那縣太爺豈不是故意騙了我倆?”


    張載笑道:“騙了就騙了吧。這裏離延州也就十天半個月的路途,走走就到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焦寅道:“可我們從軍,往大裏說,是為了報效家國,往小裏說,頂多隻算是為了實現抱負,可謂赤膽忠心,不是為了爭什麽名、逐什麽利。他就算不看好我等,也不該言語相欺,誆騙我們走這冤枉路。”


    張載寬慰道:“焦大哥,他再怎麽言語相欺,也隻能誆騙得了一時,又誆騙不了一世,有什麽好計較的。或許這樣更好,曆經磨難見真經,免得日後四處碰壁亂了方寸。”


    焦寅對張載一向充滿敬佩之意,見他都懶得理會此事,便也來了個略顯大度,喝下白玉天為他斟好的酒水,微微一笑置之,不再做理會。


    白玉天給滿桌的酒杯斟滿,敬了張載、焦寅一個,道:“預祝兩位趕往延州府,輕易就能見到範大人,一展才華,平定邊患,為國建功。”


    張載、焦寅舉杯,感謝道:“多謝!。”喝下杯中酒,起身請辭。


    白玉天起身,將兩人送出茶棚外。


    五山道人見崔鶯鶯三人都穿著白衣,頭戴白色鬥篷,心中起疑,問了出來:“不知三位姑娘可是白蓮教的教徒?”


    白玉天坐了回來,坦然介紹道:“道長,這是我妻子崔鶯鶯,白蓮教教主的女兒。那兩位是鶯鶯的兩個師妹,阿星與阿竹。”隨即朝崔鶯鶯說道:“還不見過五山道長。”


    崔鶯鶯同著兩個師妹敬了五山道人一杯,道:“小女子見過道長。”


    五山道人礙於白玉天的情麵,喝下杯中酒,臉色不是很好。


    白玉天問其故,五山道人哼哼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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