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祖最怕寂寞,現在有妹妹一起玩,有美人看,有溫柔可親手藝超群的袁姨和蘭姨,完全忘了自己為什麽要來黎家避難,每天屁顛屁顛跟上跟下,明知被麗娜嫌棄還美得不行。


    榮祖指望不上,麗娜一出門就被一群不懂事的小孩圍觀,煩不勝煩,而袁茵與世隔絕多年,出來一趟像要她的命,蘭姨出了個主意,提供物質支持,佩佩也隻能厚著臉皮上街賣蘭姨做的杏仁餅,同時打聽家中動靜。


    萬木堂胡家在黎家所在的三水盧嶺這個犄角旮旯地方同樣赫赫有名,胡介休開堂授課,四處講學,也曾來過這裏。


    提起萬木堂胡介休,百姓還記得當年盛景,整條街老老小小全部一擁而上,胡介休把課堂從室內擺到室外,內容從盧嶺曆史講到風土民情,平白親切,後麵的人即便聽不到什麽,照樣為這樣的氛圍感染。


    這並不僅僅是百姓對讀書人的敬仰,而是胡介休多年來致力於推廣的就是一種人人皆能成才,種田打漁男女老幼都應該讀書識字的理念,讓當年賭毒之風盛行鄉野的廣東悄然改變,所以熟悉的稱他為胡四公,更多的人願意稱他一聲文曲公。


    佩佩在街頭賣了三天杏仁餅,錢賺了不少,消息一點也沒打聽出來,麗娜看不下去,說好第四天陪著他們一起回萬木堂看看。


    第三天傍晚,佩佩聽到有人從萬木堂來,連忙四處找尋,好歹跟陳不達碰了麵。


    原來榮祖和佩佩早就約定,決不能打擾麗娜一家人的生活,再者榮祖也有私心,知道陳不達無法抵抗麗娜的美貌,平日留了個心眼,愣是沒讓他知道麗娜的家在哪裏。


    陳不達追蹤而至,四處打聽,竟然也沒有人肯告訴他黎家住在哪裏,或者說,從他一打聽開始,他就被人盯上了。


    黎天民政界商界軍界都曾混過,隻不過選錯靠山被排擠出來,在地頭上威名猶在,誰也不敢惹,自然也沒有人敢告訴陳不達具體情況。


    陳不達的任務是盯著榮祖,誰知因為太過疲累,找個地方躲著一覺接著一覺,睡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三天,榮祖和佩佩同時失蹤,雷小環出門在外,胡四奶奶帶著餘詠明回了娘家,偌大的萬木堂隻剩下胡介休一人。


    陳太華和齊玲瓏覺察出風雨欲來的信息,有些慌了神,把陳不達罵得狗血淋頭,三人好一番推算,得知榮祖並沒有去江家,立刻讓陳不達到三水盧嶺找人。


    說實話,陳不達跟著父親算了多年的賬,萬木堂的底子最清楚不過,胡介休好麵子講排場,養的閑人比幹活的還多,再加上他病倒之後看病吃藥花錢如流水,榮祖吃喝嫖賭,胡家入不敷出多年,萬木堂其實就剩了個空架子,好名聲,分不分家一點意義都沒有。


    這些話他也隻能在心裏想想,陳太華和齊玲瓏惦記胡家多年,現在誰擋誰死。


    “達哥,家裏怎麽樣了?”佩佩塞給他一個杏仁餅充饑,拉著他坐在街邊。


    陳不達倒也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沒指望她把自己帶去看麗娜美人,在心中盤算著怎麽把兩人拖在三水,讓齊玲瓏和陳太華漂漂亮亮拿下屬於自己的一份家業,一個勁搖頭說不知道。


    “我阿爸回去沒有?”


    “沒有!”


    “那我阿媽呢?”


    “沒看見。”


    “家裏,不對,萬木堂還有誰?”


    佩佩也算是陳不達帶著長大的,看她曬得一臉黑紅,滿頭大汗,心頭頗有些可憐,環顧左右,壓低聲音道:“萬木堂是你三個哥哥的,反正沒你一個妹仔什麽事,你先躲在這裏玩,就別管了。”


    二叔東明懦弱無能,齊玲瓏借著兩個孩子和陳太華的支持,多年來氣焰高漲,佩佩反正有外公家撐腰,跟她沒什麽利益衝突,能避則避,如今看來,撕破臉的一天總算到了。


    如果能分家倒好了,佩佩在心中苦笑連連,父母和自己三口的小家能脫離萬木堂的話,一定要來三水住,跟麗娜比鄰而居……


    陳不達左顧右盼,突然瞪圓了眼睛,一躍而起,擋在氣勢洶洶衝上來的兩個壯漢麵前,怒喝,“你們想幹什麽!”


    “我們老板有請!”兩人分工明確,一個解釋,一個捋袖子嚇唬人。


    “老板?哪個老板?”佩佩四處張望,“我們是黎家的朋友,你們有沒有跟黎老板打過招呼。”


    黎天民從兩人身後走出來,“還算機靈,知道報我的名號。”


    黎天民出身軍旅,即便退職多年,還是保持著穿軍裝腰間配槍的習慣,身邊還跟著配槍的士兵,怎麽看怎麽嚇人。


    “伯父好!”


    佩佩認識麗娜10多年,跟黎天民見麵的次數一個手就能數出來,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多年前滿麵紅光頂著一個肥肚子的階段,看他有所改變,微微一愣,笑眯眯道:“伯父,您這是返老還童了嗎,怎麽看起來不太像了,像個年輕有為的大將軍。”


    這話還算中聽,黎天民哈哈大笑,上下打量她,想起她是胡介休的孫女,西關才女雷小環的獨生女兒,腦子不會不好使,一瞬間改變主意,準備找小姑娘好好聊聊。


    黎天民退職少了許多應酬,心情也十分鬱悶,身材自然清減許多,很自然地接受了女兒好友的恭維,衝著兩人一點頭,“跟我來!”


    兩人跟著黎天民上車走了一陣,來到深巷中的一幢小樓,這才知道黎天民在街上竟然還有一個家,同在三水盧嶺,黎天民愣是瞞得滴水不漏,就連麗娜也不知道。


    佩佩暗暗心驚,極其小心地留意進來的路徑,路上的特征,陳不達還當自己真的成了大人物的座上賓,滿臉興奮,一路左顧右盼,佩佩的眼色和黎天民的怒視統統沒有看見。


    引著兩人進了小樓,黎天民對佩佩倒也客氣,拎小雞仔一般把她拎上桌,親自倒了一杯水給她壓驚,甕聲甕氣道:“你們不是剛分開,又來找麗娜幹嘛?”


    陳不達賠笑道:“佩佩在家沒人玩,想念黎小姐……”


    “沒問你!”黎天民瞥了陳不達一眼,“你算哪根蔥!”


    佩佩一看不妙,“他姓陳,名不達,是我大哥的朋友。”


    “沒問你!”黎天民不耐煩了,“你們趕緊回去,別壞我的事。”


    麗娜也不知道的地方,黎天民肯帶自己上門,自然不是因為好客,佩佩心中轉過無數個念頭,裝出乖乖女的模樣,“黎伯父,我家裏隻有我一個女孩,麗娜也隻有我一個人玩……有什麽事說不定我還能幫你,絕對不會壞你的事。“


    黎天民雖然瞧不上這些哭哭啼啼的女人,倒也真怕麗娜不肯聽自己的,鬧得滿城風雨,父女徹底決裂,決定從脾氣看起來柔順的佩佩下手,態度也緩和了許多,“胡四小姐……”


    “我叫佩佩,或者叫我阿佩也行。”


    黎天民點點頭,“阿佩,麗娜花了我這麽多錢,到底讀了多少年的書,是不是讀完大學了?”


    佩佩目瞪口呆,一個虛偽的笑容也擠不出來。


    陳不達見勢不妙,連忙插嘴,“他們剛剛高中畢業,還沒讀大學。”


    黎天民如同被踩著了尾巴,拍案而起,“老子花了這麽多錢,才讀個中學!”


    “高中!”陳不達還不知死活,繼續顯擺自己的淵博知識,“讀了高中要考試,成績好才能上大學。”


    黎天民不耐煩地擺手,“老子說大學就大學!少放屁!”


    黎天民看向劉副官,“聽到了沒,麗娜小姐讀的是大學!”


    “嶺南大學!”佩佩狠狠咬了咬牙,笑容滿麵看向黎天民,“我們考上了嶺南大學,隻不過現在學校遇到轟炸,暫時停課。”


    黎天民衝著比出大拇指,“就這麽定了!”


    劉副官連忙像模像樣記下來,“麗娜小姐讀的是嶺南大學一年級。”


    陳不達哭笑不得,放棄了拍馬屁的努力,苦著臉衝著佩佩擠眼睛。


    生氣沒有用,還是得繼續應付黎天民,為麗娜爭取福利,佩佩腦海中靈光一閃,笑道:“伯父,依我看,麗娜是大學生,那對方也至少應該是大學生。”


    黎天民瞪向劉副官,“聽到沒有,對方一定要是大學生。”


    劉副官苦著臉看著手裏的記錄本,“這樣一來,範圍越來越小了。”


    “範圍小就更好找了,要是留過洋,那就能一錘定音了。”


    “留過洋為什麽就能定?”黎天民瞪著圓圓的眼睛,一臉天真無邪的好學生模樣。


    陳不達萬萬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轉機,對佩佩有些刮目相看。


    “留過洋說明家境不錯,而且去沙麵隨便混個事情做也能過上好日子……”佩佩盯著黎天民細微的表情,發現一絲不悅,立刻改口,“當然,伯父這種大將軍身份,這樣的家底,那得將軍司令省長……”


    陳不達眼睜睜看著佩佩說瞎話,汗毛倒豎,悄悄往旁邊挪移。


    佩佩一個喘氣,露出燦爛笑容,“我不懂你們大人都有些什麽官,反正我覺得,伯父要找的話,至少也得是個廣東首富!”


    黎天民一拍手,哈哈大笑,“說得好!”


    一陣零零碎碎的掌聲響起,陳不達慌忙鼓掌,臉色發青。


    黎天民看向劉副官,“都記下,都記下,四小姐說的太好了!”


    佩佩一個九十度鞠躬,“伯父,您過獎了!”


    黎天民認定佩佩是自己人,神色語氣都放鬆許多,一邊扯開不舒適的衣服第一粒扣子,一邊揮手,“給四小姐上一份糖水,要冰的!”


    佩佩瞥了陳不達一眼,陳不達迅速閃到黎天民視線之外,表示不蹚渾水。


    糖水剛喝完,黎天民讓劉副官送來一大本冊子,陳不達挪啊挪,已經站到窗前看風景,表示這一切跟自己沒關係,惹不起躲得起。


    佩佩仔細翻開冊子,心中暗暗叫苦,黎天民敢情真把麗娜的婚事當成一樁事業在經營,廣東的年輕才俊軍政高官全被他搜羅個遍。


    黎天民目光熱切地盯著冊子上的一張張照片,“阿佩,你跟麗娜隨便嫁一個,這輩子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仔細看,一定要記在心裏。”


    黎天民說得動情,用力揮手,“你看,我又不是沒地方住,為什麽置辦這份產業,就是為了黎家有麵子,讓我寶貝女兒嫁個好人家……”


    袁茵、蘭姨和麗娜三人擠在街巷之中的小院,他口口聲聲為了寶貝女兒,一個人獨享一幢小樓,佩佩在心頭冷笑不已,在黎天民滔滔不絕之時,一個大膽的想法悄然而生。


    黎天民說累了,抓著大壺咕咚咕咚喝水,這才想到還有一個人,一個淩厲的眼風掃過去,“衰仔,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來找我女兒的!”


    陳不達渾身一個激靈,連連擺手,“我是來找佩佩,我要接她回家,對,胡四公讓我接他們回去,家裏要給她相親,您放心,萬木堂來往的都是書香世家,四公給她找的也是讀書人。”


    黎天民點點頭,笑容滿麵看著佩佩,“怎麽樣,看完這些男仔,有沒有什麽想法?”


    佩佩蹙眉點頭,“條件都很好,跟麗娜也很般配,就是怕麗娜不樂意。”


    黎天民一拍桌子,“等我把寶貝女兒介紹過去,再把條件談好,婚定下來,麗娜哪敢不樂意!”


    佩佩終於聽出端倪,目瞪口呆,擠出一絲笑把到嘴的疑問吞了回去。


    陳不達忍不住了,代替她發問,“伯父,這些人難道還不知道?您沒去談過?”


    黎天民冷哼一聲,“我這麽忙,麗娜又不肯回來,哪裏抽得出時間談!”


    陳不達向來追求玩樂,對什麽事都沒什麽所謂,聽得歎為觀止,對美人麗娜產生了深深的同情,看了看佩佩,非常聰明地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


    來不及了,他的問題已經惹怒了黎天民,黎天民使個眼色,劉副官帶著人氣勢洶洶衝上來,把他拖了出去。


    佩佩不怒反笑,衝著陳不達大叫,“你先回家等我,我們這就回去……”


    夜深了,聽完佩佩今天的奇遇,麗娜始終一發一言,好似這些荒謬的事情完全跟自己無關。


    佩佩拉住她的手,“跟我走吧,明天就走!”


    麗娜點點頭,看向天邊的星鬥。


    “衣服這些我那裏都有,錢我也有,你不必驚動家裏人,如果我家也逼我相親,那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去澳門,去香港,去哪都行。”


    “我想回廣州。”


    “廣州?”佩佩急了,“我們剛剛逃出來!”


    “我隻喜歡廣州,喜歡西關。”


    她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淒冷,讓人不心疼也難,佩佩不再堅持,笑道:“以前都是你讓著我,也該我讓一讓你,反正,這次你說去哪就去哪,你說去西關,那我們回去就好了,你不是說過我有三個哥哥幫我,有他們在,我們肯定餓不死!”


    麗娜點點頭,輕輕靠在她肩膀,兩行淚落下來。


    第二天一早,聽說麗娜要去萬木堂玩,榮祖求之不得,踩著風火輪衝上街頭去找船。


    三水盧嶺交通雖然便利,街上有黎天民的眼線盯著,佩佩和麗娜到底還是怕出什麽岔子,一致決定從水路走。


    水路雖然繞行數裏時間慢一點,對於剛出牢籠的兩人來說,也算是一趟難得的水上遊玩之旅。


    榮祖能跟喜歡的美人一起遊玩,正是求之不得,出了大價錢找到一條寬敞的船,船東是一對老夫妻,技術很好,不怕急流灘險。


    榮祖準備妥當,早早在船上等候,佩佩和麗娜給袁茵和蘭姨留了張字條,借口要一起去賣杏仁餅,都戴了個大鬥笠出門上街。


    兩人避開人群很快和榮祖會合,立刻朝著南海西城出發,三人好似剛剛逃過一場大劫,一路唱著笑著,讓老船家夫妻一臉的皺紋笑成一朵花。


    行至中途,夕陽將江水染得格外明媚,大家不自覺都慢下來,齊聚在船頭看著船家的老妻做飯。


    炊煙嫋嫋,榮祖忽而一笑,衝著兩人張牙舞爪,“你們知不知道什麽叫做化骨龍?”


    船家夫妻撲哧一笑,佩佩和麗娜也笑眯眯看著他,等待他的下文。


    “化骨龍,就是一種非常非常凶猛的魚類!”


    “有多凶?還不是被我們吃掉!”佩佩撇撇嘴,決定跟大哥唱個雙簧逗麗娜開心。


    “傻妹!化骨龍誰敢吃!那是吃人的!”榮祖開始眉飛色舞,“化骨龍長得跟其他的魚,喏,就是水裏這些魚沒什麽兩樣,別的魚隨隨便便就能長大,化骨龍就厲害啦,起碼得五百年!”


    榮祖張開巴掌逼在麗娜麵前,終於把她飄飄忽忽的思緒引過來。


    “像阿龍家這樣的老疍民會有感應,撈上來的時候念咒語,化骨龍就變成紅色……”


    “為什麽?”佩佩笑起來,“凶的魚幹脆吃掉嘛。”


    “千萬別吃!”榮祖瞪圓了眼睛,“化骨龍誰吃水死,哪怕隻喝了一口湯,也會變成一灘血水!”


    麗娜驚呆了,“那放了會不會死?”


    榮祖笑著湊到她麵前,“當然不會,放回去之後,燒香拜拜,給化骨龍一點好處壓壓驚,這件事就算完了!”


    佩佩和麗娜驚恐地看著榮祖,“那怎麽才能看出來?要念什麽咒?”


    榮祖大笑,“教你們也行,你們叫我最靚仔的哥哥!”


    佩佩狠狠丟了個白眼,知道他又開始不正經,麗娜湊上去敷衍著叫了聲靚仔哥哥,榮祖哈哈大笑,叫她學著點,一手撐著腰捏個蘭花指拉起粵曲的強調,“化骨龍,快點現身!”


    麗娜也有樣學樣,逗得榮祖捶著船板大笑,笑趴在船上。


    佩佩含笑看著兩人,終於將沉甸甸心放下來。


    麗娜笑嘻嘻坐在她身邊,兩人心照不宣交換了個眼色,麗娜將頭靠在她肩膀,享受片刻的歡愉和安寧時光。


    榮祖突然指著遠處大叫,“煎蛋!大煎蛋!”


    夕陽掛在地平線上,橙紅一片,可不就是個大煎蛋,佩佩拊掌而笑,用力拉住麗娜的手起來,迎著風看煎蛋。


    榮祖笑眯眯看著,忽而眼眶一熱,將兩人牽手而立的美好背影定格於腦海。


    兄妹正在享受浪漫歸途,並不知道家中大局已定,胡四奶奶風塵仆仆帶著餘棉歸來,還帶來了一個餘家在軍中的族親餘翰給自己做後盾。


    餘家的官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這個餘,是肇慶高要餘漢謀的餘,餘漢謀如今掌管廣東軍政大權,胡四奶奶和餘棉家在肇慶的這一支得了一點好處,族中子侄餘翰在軍中混了個差事。


    餘翰的差事不漂亮,官也不大,唬住齊玲瓏和東明綽綽有餘,東明也是好麵子的人,為求家中安寧不得不由著妻子擺布,本來就不願摻合分家的事情,以榮平做借口好歹硬氣一回,讓齊玲瓏別再家裏胡鬧,隨即以去香港賣貨為名,溜之大吉。


    沒有東明做後盾,齊玲瓏師出無名,隻得向陳太華求助。


    就在此時,雷小環將搜集到的一本私賬交到胡介休手上,還有一張陳太華偷偷在廣州置辦的房產圖樣。


    如果說這些都還算小意思,令胡介休怒火中燒拍案而起的,是一疊厚厚的打著指印的告狀信。


    這些年來,陳太華以萬木堂的名義跟人做生意,大錢黑小錢貪,雁過拔毛,卑鄙無恥,眾人十分憤怒,隻是知道胡介休身體不好,衝著他的麵子都隱忍不發。


    胡介休憑著一口怒氣支撐,拉著陳太華在書齋談了一夜,陳太華從書齋搖搖晃晃走出來,麵白如紙,當即把管家的鑰匙交到胡四奶奶手裏,留下一封辭呈離開萬木堂。


    陳太華一走,齊玲瓏失去所有幫手,再也不敢提分家一事,親自把榮安從鄉下接回來給自己撐腰,生怕胡介休秋後算賬。


    胡介休請來許老大夫,在他陪伴下硬挺著來到胡家祠堂開了個會,會開得如何,胡家上下都不知情,唯一看得到的結果是十七叔胡駿帶著一個小小的包袱跟著胡介休回來,成了胡家第二任管事。


    十七叔是整個大家族最閑散最胸無大誌的一個,一直在家中侍弄花草,倒也侍弄出一點名堂,成了遠近有名的十七花圃主人。


    胡介休雖然不怎麽管閑事,在家族中的地位舉足輕重,他開了口,胡駿立刻將花圃交給兒女打理,跟他回來主持大局。


    胡駿坐鎮萬木堂第一件事就是清理總賬,讓胡介休摸清楚萬木堂的家底,把辦四件喜事的錢糧財物準備出來。


    胡介休自知時日無多,不把這個爛攤子處理好,隻怕他一走,胡家就會徹底敗落,而胡四奶奶外強中幹,偏心太甚,加上有榮祖這個敗家子,萬木堂保不住就算了,這幾個肯定落個下場淒涼。


    等清理完萬木堂的隱患,把蠢蠢欲動的齊玲瓏打壓下來,胡介休立刻召集胡四奶奶和三個媳婦來到書齋,把四個孩子的親事同時提上日程。


    事有難易,親事也有先後,大家一致同意第一個解決佩佩的親事,佩佩表麵乖覺,小動作不斷,也是榮祖的精神依托,算是家裏最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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