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冰靈獻藝的是一曲古箏《鳳凰引》,技法嫻熟流暢,古箏的樂音叮咚如山澗清泉,拂去心頭的煩躁。


    接下來共有十個閨秀、貴女獻藝,右相府的楊欣茹,太傅府的沈瑤華,高家的高芸……跳舞,作畫,一邊跳舞一邊作畫,或是當場對對子、吟詩作賦。這些妙齡女子的才藝不外乎常見的那幾種,雖然個個都技藝精湛,但看多了也會疲勞,根本引不起眾人的興致。


    劉太後沒有專心欣賞她們的才藝,也沒有賞賜任何一個獻藝的閨秀、貴女,更沒有稱讚,因此那些女子心裏忐忑。


    慕容文暄一邊飲酒一邊欣賞,也沒有對哪個女子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蘭卿曉察言觀色,陛下親政一個月,進步了不少,懂得了喜怒不形於色,想必是燕王教他的。


    還有閨秀、貴女想要獻藝,想博得劉太後、陛下的青睞,在後宮占據一席之地。因為,如今後宮隻有玉莊妃、劉惠嬪與兩個淑女,此時正是進宮爭寵的最好機會。


    突然,兩個人踏進大殿,為首的正是已經出宮回府的雲太尉。


    他裹挾著可怕的風雷之勢走到禦前,下跪參拜,臉膛交織著悲憤與痛恨:“陛下,太後娘娘,臣有莫大的冤情稟報,臣要為小女討一個公道!”


    雲露被人淩辱糟蹋,還被放在棺材裏送到紫宸殿,衣不蔽體供所有人觀賞一事,已經傳遍整個皇宮,劉太後和慕容文暄自然也知曉此事。


    “雲愛卿何出此言?”慕容文暄詫異地問。


    “陛下,想必壽宴前發生的事,陛下已經有所耳聞。小女遭人……淩辱,死得這麽慘,還被凶手送到紫宸殿來……以至於所有人都看見小女……敗壞小女的名節……”雲太尉悲愴道,飽含濃烈的憤恨與哀痛,“那凶手害死小女,損壞小女的名節,還損毀雲家的顏麵、聲譽……喪心病狂,凶殘暴戾!臣懇請陛下為臣、為雲家主持公道!”


    “雲太尉,你女兒一向驕縱狠辣,欺辱過不少人,得罪的人從午門排到大街上,想必恨她入骨的人也有這麽多。你想討回公道,那些備受欺辱、壓迫的人也想討回公道,你是不是應該先給他們一個公道?”劉嵐徹說起風涼話,語氣玩世不恭,卻一針見血。


    蘭卿曉早已料到雲太尉會猜到凶手是自己,絲毫不懼,淡然以對。


    雲太尉根本不想理睬他,滿腔怒火化作戾氣,冷厲道:“陛下,臣查知,小女午時出府,就再也沒回來過。而與小女相約的正是卿大人!”


    他指向蘭卿曉,怒火衝天,似噴出一條殺氣滔天的火龍,要燒死她,“陛下,臣還查知,今日上午女官大人的確出宮,午後才回到紫宸殿。臣問過府裏的下人,小女帶著幾個家仆去見卿大人,後來小女遇害,死前還遭人淩辱……死後還被送到紫宸殿……陛下,這不是很明顯嗎?害死小女的凶手就是卿大人!臣懇請陛下嚴懲凶手,還小女、雲家一個公道!”


    金殿嘩然,如滾沸的油鍋快要爆開。


    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蘭卿曉,那些本就嫉恨她、看她不順眼的閨秀、貴女皆是震驚,想不到那賤人害死了雲露!


    慕容文暄看向一旁的蘭卿曉,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雲太尉。


    劉太後不動聲色,悠然地品嚐珍饈。


    燕南錚也是風光霽月,劉嵐徹怒得站起身,反駁道:“雲太尉,你不要血口噴人!你有什麽證據證明卿卿害死你女兒?有人親眼看見,還是你親眼目睹?”


    “陛下,雖然臣沒有證據,也沒有人證,但這是明擺著的事。倘若小女今日出府不是去見她卿大人,就不會對府裏的下人這樣說。”雲太尉針鋒相對地辯駁道,“大將軍,午門的守衛可以證明,今日上午你與她一起出宮,直至午後才進宮。”


    “那又如何?難道卿卿不能隨本將軍出宮嗎?”劉嵐徹冷哼。


    “自然可以。不過世上哪有這麽巧合的事?”雲太尉據理力爭。


    “……”劉嵐徹一時語塞。


    “陛下,今日上午大將軍說他府裏有一套非常精美的玉杯,本想帶進宮給太後娘娘與陛下使用,不過他忘了。微臣想著時辰還早,便與大將軍出宮前往大將軍府。”蘭卿曉從容道,小臉並無半分慌亂,“微臣去了大將軍府,在庫房找了好一會兒。後來微臣頭暈目眩,忽然暈倒,大將軍體恤微臣,讓微臣在大將軍府歇息了一兩個時辰,因此才耽誤了回宮的時辰。”


    “就是這樣的!”他立即接口,森厲道,“雲太尉,若你不信,大可去本將軍府的府上隨便抓個下人問問。”


    雲太尉氣得頭頂冒煙,沉重道:“陛下,太後娘娘,卿大人害死小女,手段殘暴,目無法紀,若不將她嚴懲,人心難服!律法難容!”


    慕容文暄親政一個月,不像以往那樣微笑掛在麵上,而是神色冷峻,多了六七分天子的龍威,“雲太尉,令愛之死,朕也同情難過。你指認卿卿是害死令愛的凶手,僅憑下人說的令愛去見卿卿和卿卿出宮這兩點,很難讓人信服。”


    劉嵐徹冷厲道:“陛下,家國律法的確要將殘暴的凶手繩之於法,不過雲太尉既無人證、又沒物證,憑空指控卿卿害死雲露,太過兒戲,血口噴人!雲太尉高居太尉之位,為了替他女兒報仇,胡亂指認、誣告陛下身邊的女官大人為凶手,實在忝居高位。”


    蘭卿曉知道,為了保護自己,他會拚盡全力。


    劉太後依然沒什麽表情,也不出聲,專心於案上的珍饈美味。


    燕南錚也是如此,若春風吹拂下的碧湖,波瀾不興。


    雲太尉氣得渾身發抖,重重地磕頭,悲憤交加道:“臣懇請太後娘娘主持公道,還雲家一個公道!”


    劉太後終於開了尊口,輕緩道:“哀家理解你的喪女之痛,不過陛下、劉嵐徹所說不無道理。你沒有確鑿的人證、物證,不可空口白牙地指控他人。燕王是大理寺卿,雲太尉,令愛之死不如交給燕王徹查,如何?”


    “燕王殿下與卿大人交情不俗,能否做到公允公正,臣不知。”他冷冷道。


    “太後娘娘,陛下,隻要殺了人、犯了法,臣便會將凶手繩之以法,絕不姑息。”燕南錚語聲輕淡,態度卻很堅定,“在臣眼裏,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皇室貴胄,隻要觸犯律法,就要接受律法的懲處。”


    “冠冕堂皇的話誰不會說?”雲太尉冷哼。


    “雲愛卿大可放心,九皇叔視律法大如天,絕不會徇私枉法。”慕容文暄篤定道。


    蘭卿曉倒是很想知道,燕王明明知道她是害死雲露的凶手,會不會將她緝拿歸案。


    劉嵐徹也有點擔心,眼裏布滿了濃濃的警告,“燕王,你最好徹查清楚,不要冤枉了好人!還有,雲露欺辱過那麽多人,仇人那麽多,說不定就是那些人聯手害死雲露。”


    雲太尉氣得怒火焚心,卻反駁不出半句話。


    露兒的確驕縱了些,的確膽大妄為,可是也不該死啊,他一定要抓到凶手,要那凶手血債血償!


    慕容文暄道:“雲愛卿,既然進宮了,就坐下喝杯酒水。”


    沒能將那賤人收押地牢,雲太尉不甘心就這麽回去,於是坐下來等候良機。


    閨秀、貴女們繼續獻藝,蘭卿曉麵不改色,從容不迫。


    直至聖壽宴散了,雲太尉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再提起女兒一事。


    每當他想提起,就被人岔開話題,或是慕容文暄擺手阻止他。因此,他苦悶地喝了不少酒。


    劉嵐徹朝她挑眉致意,意思是:無需擔心,雲太尉沒有證據,也找不到證據。


    宴飲散,眾人恭送劉太後、陛下離去,接著宗室子弟、文武大臣、女眷們也離去。


    劉嵐徹擔心雲太尉暗中使絆,低聲道:“卿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這是宮裏,下官不會有事的。”她莞爾一笑。


    “今夜雲太尉凶得要殺人,我不能讓你落單。”他湊在她耳邊道,“還有,你好歹也是個官,對我就不必自稱‘下官’了。”


    “這是宮裏,他沒那麽厲害吧。”


    “不要小瞧帝京的四大世家,他們在宮裏多少有幾個耳目。”


    “大將軍,本王要向卿大人問話。她的安危,你無需費心。”燕南錚緩步走來,清涼的語氣,霸道的意味。


    “問話就問話唄。這件事與本將軍有關,也知道內情,燕王順便問問本將軍。”劉嵐徹的左道劍眉高高地挑著。


    “若要向大將軍問話,本王自會安排。”燕南錚不客氣地懟回去,“卿大人,請。”


    “……”劉嵐徹的臉頰抽了抽,決定跟上去,才不管燕王說什麽呢。


    蘭卿曉吩咐小南兩句,信步前行。


    劉嵐徹連忙跟上,燕南錚擋住去路,劉嵐徹氣得怒目圓睜,“好狗不擋道。”


    燕南錚再次懟回去:“畜生隻會跟著人。”


    她聽見他們火花四濺的對話,搖頭歎氣,決定不理睬他們。


    最終,劉嵐徹沒有跟去,因為鬼見愁始終攔著。


    存墨閣,書房,燕南錚親自點了燭火,爾後斜坐書案,華紫錦袍上的潑墨桃花閃著銀亮的幽光暗澤。他的姿態隨意慵然,朝她伸出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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