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疏影以貓鬼之蠱謀害玉麗嬪被揭發,收押地牢,引起諸多揣測與議論。自然,議論的核心人物有蘭卿曉。


    劉太後提前離去,又有劉大將軍和慕容文暄的“命令”,所有人都放開了些,不那麽拘束,吃喝的吃喝,閑聊的閑聊,敬酒的敬酒,場麵格外的熱鬧,推杯換盞,其樂融融。


    玉肌雪再也支撐不住,由菡萏、芙蓉攙扶著回寢殿歇息。蘭卿曉想著稍後要去地牢找淩疏影索要貓鬼之蠱的破解之法,不然雪兒還要遭受非人的折磨。


    雲露端著金杯走過來,眉目含笑,嬌柔款款,“大將軍,臣女敬你一杯。”


    劉嵐徹不想看見她,可是,可以不給她麵子,卻要給太尉府幾分薄麵。他端起金樽,意興闌珊道:“雲小姐,請隨意。”


    她喜笑顏開地飲了一大口,因為酒意而雙頰酡紅,浮現幾分嬌色,“大將軍,臣女府的幾株梅花開得正好,不知大將軍可有空閑到府裏賞梅?”


    蘭卿曉心裏竊笑,唔,這支桃花發力了。


    “本將軍公務繁忙,怕是沒有空閑欣賞太尉府的梅花。”他冷淡道,恨不得她立即消失在眼前。


    “那大將軍哪日空了再來太尉府小坐。”雲露又尷尬又生氣,但不好發作,心想著他必定是被後麵那個賤人蠱惑了才拒絕她。


    她一定要想個妙法整死那賤人!


    她揣著心事回到宴案,若有所思,其他閨秀、貴女叫她,她都沒聽見。


    那邊的雲嫋嫋,癡癡地望著燕王,無法移開目光。


    沈瑤環拍拍她的手,勸道:“喜歡就大膽地去表明心跡,你藏著心事,燕王殿下怎麽會知道?”


    “我……不想讓殿下知道……”雲嫋嫋收回目光,苦澀地牽唇。


    “為什麽?”


    “殿下待人一貫淡漠,我不知道殿下待我是什麽心思……雖然我的身份變了,但在殿下眼裏,或許我依然是那個伺候他多年的侍婢。倘若我向殿下表明心跡,我擔心殿下不會再理我。”雲嫋嫋憂慮得眉心微顰。


    “你害怕不好的結果,但整日牽掛、忐忑不安,就好過嗎?我就喜歡爽快點兒的,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死心,不再糾纏,自己也不會痛苦,是不是?”沈瑤環勸道。


    “沈妹妹,若我能像你這樣當機立斷、爽快幹脆就好了。”雲嫋嫋無奈地歎息,“我也希望自己當機立斷,可是怎麽也做不到。”


    “這是性情使然,無法強求。”沈瑤環理解她的心情。


    楊婕妤、王選侍上去侍奉慕容文暄飲酒,那邊,蘭卿曉低聲對燕南錚道:“殿下,奴婢想去地牢見淩疏影。”


    燕南錚將一碟精致的芙蓉酥、梅花餅遞到她麵前,“壽宴散了之後再去。餓了吧,吃點兒墊墊肚子。”


    這語聲溫柔低沉似愛侶間的輕聲呢喃,令人無端地心顫。


    看著這般可口的糕點,她的確餓了,很想吃幾塊,但這場合,她一個繡娘,不太合適吃東西。


    他把這碟糕點塞在她手裏,“拿著。”


    她不得不捧著瓷碟,不然這些糕點就都倒在宮磚上,浪費了。


    見此,劉嵐徹也端起一碗木樨清露放在她手裏,體貼地笑道:“卿卿,你肯定餓慘了,快吃吧。”


    說罷,他朝燕王揚眉,不服輸的眼神好似在說:你體貼我也體貼,你溫柔我也溫柔,看誰更體貼更溫柔!


    燕南錚不理會他,徑自進膳飲酒。


    蘭卿曉拿著兩樣吃食愣了一瞬,罷了,就偷偷地吃吧。


    她微微側過身子,把瓷碟放在宮磚上,先吃木樨清露。


    唔,這清露還挺好吃的。


    劉嵐徹轉頭看她,見她乖乖地吃著,不由得唇角飛揚,心情大好。


    雲嫋嫋看見這一幕,從燕王遞給她糕點開始,心裏很不是滋味。


    殿下為什麽對那個卿卿這麽好?


    她伺候殿下那麽多年,殿下從未拿東西給她吃,更從未那麽溫柔地對待她。


    此時此刻,她心裏酸澀,悶悶的痛。


    沈瑤環知道她心情不好,寬慰道:“以後怎麽走這條路,你需好好想想。”


    雲嫋嫋輕輕頷首,“我會想清楚的。”


    那邊,雲露也看見劉嵐徹拿吃食給那賤人吃,氣得拍案,“太過分了!”


    一個貴女說起風涼話,“雲姐姐現在知道了吧,那個繡娘就是會蠱惑人心,把劉大將軍迷得是非不分……”


    “誰說大將軍是非不分?他隻是暫時鬼迷心竅罷了。”雲露不悅地瞪她。


    “對對對,暫時的,暫時的,我說錯話了。”那貴女連忙道。


    “我得想個辦法整死那個賤人!”雲露咬唇琢磨,“你們速速想辦法呀,我要讓那個賤人知道我的厲害!”


    “雲姐姐,劉大將軍和燕王殿下都在,這不太好吧。”有貴女懼怕於劉大將軍的威勢。


    “是呀,方才在殿外不就沒成嗎?劉大將軍還……”另一個閨秀嘀咕道。


    雲露厲目瞪過去,她們紛紛噤聲,不敢再說。


    一個貴女想巴結她,狗腿道:“雲姐姐,不如這樣……”


    她附在雲露耳畔說了兩句,雲露長眉一挑,雙眸慢慢眯起來,陰冷而得意。


    那邊,雲嫋嫋終於鼓起勇氣,與沈瑤環一起過去,手裏端著金杯。


    沈瑤環落落大方,雲嫋嫋有點忐忑,不敢直視燕王。


    雲露看見她們走向劉大將軍那邊,麵色陡然陰沉下來:這賤人想做什麽?希望她不是勾引劉大將軍!


    燕南錚優雅淡然,視若無睹,劉嵐徹則是賊兮兮地笑,碰一碰他的胳膊,“你的桃花來了。”


    正在“偷吃”的蘭卿曉連忙轉過身子,正襟危坐,低垂著頭,把那碟糕點放在一旁。


    這感覺,有點不爽。


    沈瑤環和雲嫋嫋一同行禮,“臣女見過燕王殿下、大將軍。”


    “沈小姐,雲小姐,你們是來向燕王敬酒的吧。”劉嵐徹擠眉弄眼地笑,想著後麵的卿卿會有什麽感想呢。


    “大將軍見笑了。瑤環和嫋嫋來,是向大將軍和燕王殿下敬酒。”沈瑤環端莊地輕笑,微微側首給雲嫋嫋示意,“大將軍,燕王殿下,瑤環敬二位一杯。”


    “嫋嫋敬殿下、大將軍一杯。”雲嫋嫋語聲輕柔,螓首微低,不敢直視燕王。


    “來來來,本將軍敬二位小姐一杯。”劉大將軍朝燕王別有深意地眨眼,一飲而盡。


    “請。”燕南錚的麵龐淡漠如深秋下的月夜,拒人於千裏之外。


    沈瑤環悄然觀察燕王,他對雲嫋嫋的態度的確過於冷淡。


    燕王一向不近女色,對雲嫋嫋與對待其他女子一樣冷漠無情,可是他為什麽對卿卿姑娘與眾不同?


    她百思不得其解。


    雲嫋嫋輕聲莞爾:“殿下,娘親回鄉頤養天年,身子可還健朗?”


    娘親?


    沈瑤環忽然明白,她說的是養母,燕王的奶娘。


    燕南錚淡淡道:“前些日子本王派人去看望過奶娘,她身子還好,你無需擔心。”


    雲嫋嫋輕輕頷首,“希望娘親好好的。半年多不見娘親,還挺想念娘親的。”


    他的桃花眸漾著清澈的水澤,純淨冷冽,“既然你已經是太尉府嫡出的小姐,前塵往事就不要再記起。”


    她的唇瓣動了動,想說什麽,但終究沒有說。


    爾後,她和沈瑤環回到宴案。


    離去之際,雲嫋嫋清淩淩的目光如蛇一般向蘭卿曉蜿蜒而去,蘭卿曉忽然覺得有一道陰冷的目光盯著自己,下意識地抬頭,正巧對上雲嫋嫋的目光。雲嫋嫋收回目光,飄然離去。


    劉嵐徹漫不經心地揶揄:“她好歹是伺候你十幾年的美人,你怎麽這麽冷漠?她剛回帝京沒幾日,特意來向你請安,你好歹給人家好臉色呀。”


    “你有興致,大可去找她。”燕南錚斟了一杯清茶,轉身遞給蘭卿曉。


    “像她這種柔弱嫻靜的姑娘,不是本將軍喜歡的那一種。”劉嵐徹朝蘭卿曉眨眼,一個大大的媚眼,“就像這種糕點,不是本將軍喜歡的那一種,吃不下去。”


    蘭卿曉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翻了個白眼,更讓她受不了的是,燕王親自投喂,之前是糕點,現在是茶,她不喝還不行,他就這麽一直端著,那麽多雙眼睛在看著,她可不想所有人都看著這一幕。因此,她利索地接過茶水,咕嚕嚕地喝完。


    饒是如此,已經吸引一些人的注意。


    她把茶杯生硬地塞給他,咬牙道:“殿下不要再害奴婢!”


    燕南錚把茶杯擱在案上,對她的話、她的怒火全都無視,雲淡風輕地吃著。


    她氣哼哼地瞪他,恨不得一巴掌掃過去,可事實上,什麽也做不了。


    這時,雲露端著金杯走過來,畢恭畢敬地向他們行禮,眉目端莊得令人驚訝,還很謙遜,“大將軍,燕王殿下,臣女是來向二位敬酒的,並且向卿卿姑娘賠罪。之前在殿外臣女被小人蒙蔽,錯怪了她,臣女知道錯了,還請大將軍、燕王殿下和卿卿姑娘原諒。”


    這番話說得頗為誠懇,不過蘭卿曉看透了皇宮裏的人與世家閨秀的秉性與心思,這些高高在上的人習慣了鄙夷蔑視地位比他們低的人,習慣了將責任推卸在別人身上,習慣了即使錯了也不會低頭認錯。因此,一貫潑辣蠻橫的雲露怎麽可能給她這個卑微的繡娘道歉?


    那麽,雲露在打什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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