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卿曉覺得緋顏有一點說得對,緋顏的確不太可能謀害妃嬪,不可能謀害雪兒。


    不說謀害妃嬪要付出慘重的代價,隻說害人的緣由,緋顏有什麽理由謀害雪兒,有那麽大的仇恨嗎?


    她知道緋顏恨自己,但應該不至於連帶地恨雪兒,以至於要殺死雪兒。


    那麽,謀害雪兒的隻能是淩疏影。


    緋顏和淩疏影各執一詞,互相指控,劉嵐徹和慕容文暄無法確定哪一個說謊,但更傾向於是淩疏影說謊。


    燕南錚的玉容寒如冬湖,“陛下,太後娘娘,淩大人與這繡娘各執一詞,實難判斷誰是主謀。”


    劉嵐徹也頭疼不已,悄聲問後麵的蘭卿曉:“你可有辦法?”


    蘭卿曉搖頭,真的沒有辦法。


    “太後娘娘,微臣與麗嬪娘娘並沒有深仇大恨,微臣沒有理由害她。劉大將軍所說的那原因,是對微臣有偏見。太後娘娘明察。”淩疏影不卑不亢地辯駁。


    “那鬼見愁親眼目睹你意圖殺害麗嬪,你又如何解釋?你不要說你沒有,鬼見愁不會平白無故地冤枉你!麗嬪也不會冤枉你!”劉嵐徹怒不可揭道,沒想到到現在她還死不悔改。


    “奴婢承認那幅繡畫是奴婢繡的,是淩大人吩咐奴婢繡的。但奴婢絕沒有害麗嬪娘娘,奴婢縱有千百個膽子也不敢謀害主子。”緋顏哭道。


    “九皇叔……”慕容文暄猶豫不決。


    “將這繡娘拖下去,收押地牢,明日再處置。”劉太後忽然下令,不怒自威。


    “奴婢沒有害人……奴婢冤枉呐……燕王殿下,太後娘娘……”緋顏被兩個侍衛拖出去,大喊大叫,聲音淒厲。


    蘭卿曉心裏冷笑,劉太後急著把緋顏收押地牢,是不想她在這兒繼續指控淩疏影吧。


    淩疏影始終不認罪,怎麽辦?


    燕南錚冷沉道:“陛下,太後娘娘,淩大人決定用貓鬼之蠱殺害麗嬪,便吩咐緋顏繡了一幅黑貓繡畫。接著,淩大人用黑貓繡畫施展貓鬼之蠱殘害麗嬪,以至於麗嬪臥病數日都無法好轉。今日麗嬪堅持來為太後娘娘賀壽,臣給她服用了假死藥,她忽然暴斃,淩大人為了確保她死了,就用繡花針刺她的風府穴,被鬼見愁人贓並獲。陛下,太後娘娘,此案人證、物證確鑿,不容她抵賴。隻要傳召伺候淩大人的宮人來問話,便可真相大白。”


    慕容文暄立即道:“速速去傳那幾個宮人。”


    燕南錚又道:“還有一個辦法,隻要把貓鬼召喚出來,貓鬼便會回到主人身邊。”


    “朕明白了,貓鬼回到哪個人身邊,那個人就是施展貓鬼之蠱的人。”慕容文暄驚喜道。


    “燕王懂得如何召喚貓鬼?”劉嵐徹嗤之以鼻地問。


    “此事不難。”燕南錚高深莫測地說道,“有這幅繡畫,便可召喚貓鬼。”


    “殿下,奴婢可以協助您。”蘭卿曉忽然有點明白他的用意,自告奮勇。


    淩疏影安之若素地跪著,雙目閃閃爍爍,好似在想他們到底能不能召喚出貓鬼。


    燕南錚點頭應允,蘭卿曉起身走過去,雙手捧著那幅黑貓繡畫,接受眾人的注視。


    所有人都想知道燕王如何召喚出貓鬼,少數人知道貓鬼之蠱已經消失了數百年,其施展之法與破解之法皆已失傳。今夜有機會親眼目睹召喚貓鬼之術,能不令人激動嗎?


    慕容文暄目不轉睛地看著,劉嵐徹也離開宴案,站在她身旁。


    蘭卿曉給他使眼色,要他站遠一點,他一動不動,挑眉眨眼,朝她魅笑。


    她氣惱不已,又不能在這眾目睽睽之下瞪他,隻好壓低聲音道:“大將軍,站那邊去。”


    他就是要站在她身旁,跟個無賴似的,得意地笑。


    雲露看見他纏著那賤人,氣不打一處來,認定是卿卿那賤人使了媚術勾引他,好讓所有人都看見,劉大將軍自願跟著她,是屬於她的。


    她氣得攥緊拳頭,恨不得手裏有一條馬鞭,狠狠地抽過去,把那賤人的臉抽成醜八怪。


    雲嫋嫋萬分期待,暗暗地向上蒼祈禱,燕王一定可以召喚出貓鬼,一定可以!


    此時,燕南錚吩咐一個太監:“去準備一隻小幾,一碗香粥,一隻小匙。”


    太監立即去準備。


    “要這些東西做什麽?”劉嵐徹好奇地問。


    “在殿門外設小幾,香粥置於幾上,以小匙輕敲碗沿,同時念誦,請貓鬼出來。”燕南錚耐心地解釋。


    “這樣就能請出貓鬼?那這黑貓繡畫有何用處?”劉嵐徹半信半疑。


    “這繡畫上的黑貓是貓鬼現身的寄居之處。古籍上記載的便是這個方法,應該可行。”燕南錚眼睫輕眨,似微風滑過。


    蘭卿曉忽然間明白了燕王的心思,劉嵐徹還是不明白,追問:“那如何知道貓鬼已經出來,寄居在繡畫裏?”


    燕南錚輕淡的眼風有意無意地掃向淩疏影,“本王也不知道會怎樣,不過這辦法必定可行。”


    慕容文暄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聽著就覺得毛骨悚然。”


    一陣寒風穿殿而過,呼啦有聲,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摸摸臂膀,覺得那一下子很冷。明明是金碧輝煌、燈火通明的大殿,卻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不多時,太監送來小幾、一碗香粥和一隻小匙,並且遵照燕王的吩咐,放在殿門外。


    燕南錚正要走過去,忽然,淩疏影發出痛楚、幹啞的嘶叫:“啊……”


    所有人的目光紛紛轉向她,她跪坐在地,忽然咬著牙冷笑,仿佛著了魔、發了癲,笑得花枝亂顫,端莊的麵容扭曲成厲鬼,猙獰駭人。


    淩女官瘋魔了嗎?


    蘭卿曉心裏冷笑,很好,終於把她逼瘋、擊潰了!


    燕王這一招雖然很險,但還是管用的,關鍵是看誰的承受力、忍耐力足夠強大。


    “對!是我又如何?”淩女官潰亂地嘶叫,淒厲,尖銳,由一個端莊從容的女官變成一個崩潰的厲鬼,麵容撕裂,十分可怖,“我用貓鬼之蠱害麗嬪,就是要她死!今夜我用繡花針刺入她的風府穴,是要她死得透徹!對!統統都是我!你們滿意了嗎?”


    “果然是你!”劉嵐徹咬牙切齒道,“你竟然這般狠毒!”


    “我狠毒?我有你冷酷無情嗎?”淩女官緩緩站起來,淚縈於睫,悲憤地質問,“我喜歡你多年,非你不嫁,可是到頭來我又得到了什麽?”


    “你喜歡本將軍,本將軍就一定要喜歡你嗎?這又是什麽道理?男女之情,姻緣之事,從來都是無法強求。”劉嵐徹冰冷道。


    “是因為她!”淩疏影怒指蘭卿曉,黏糊的麵容泛著一縷青色,怨毒、痛恨的目光射向她,淩厲如箭,“你隻不過是卑賤的繡娘,哪一點比我好?憑什麽跟我搶?”


    “淩大人痛恨奴婢,恨不得一掌打死奴婢,因此淩大人看見瑤華郡主去找奴婢,就想了個一箭雙雕的辦法,殺了瑤華郡主,嫁禍給奴婢。瑤華郡主和奴婢都死了,你就可以得到劉大將軍。”蘭卿曉柔音鏗鏘,澄澈的水眸泛著冷芒。


    “對!我殺了瑤華郡主,嫁禍給你!”淩疏影怒目圓睜,眼白上翻,布滿了駭人的戾氣,“可惜啊,每次你總能死裏逃生!”


    “淩疏影,你好大的膽子!”劉太後陡然怒喝。


    “麗嬪娘娘幫過奴婢,你覺得以後麗嬪娘娘還會妨礙你殺奴婢,因此先殺了她,再殺奴婢,是不是?”蘭卿曉心裏雪亮,太後娘娘這句話大有深意,或許是想喝醒淩疏影,讓她不要再亂說話。


    滿殿嘩然,所有人都津津有味地觀看這場火藥味十足的精彩大戲。


    劉嵐徹也沒想到淩疏影會潰亂成這樣,認了所有罪。


    想必此時她已經萬念俱灰吧。


    淩疏影根本不理會劉太後的“警告”,沉浸在怨恨、不甘心的世界裏,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變成不堪入目的瘋魔之人。她侍奉劉太後多年,深受寵信,權勢不俗,多年來受劉太後的耳濡目染,養成了恃才傲物、不肯服輸的性子,因此她才會沉陷在感情的泥淖裏無法自拔,以至於走了歪路。


    “對!我要殺死麗嬪,再來殺你,就沒有人會阻止我!”她似要咬碎自己的要吃,似要衝上去撕咬對方,“我變成這樣,都是拜你所賜!”


    “奴婢何德何能,竟然可以把你變成一個狠辣、凶殘的人。”蘭卿曉嘲諷道。


    雲嫋嫋見識到她的伶牙俐齒與膽色氣魄,不由得蹙眉。


    看來,她低估了這個名為卿卿的繡娘。


    劉大將軍鍾情於卿卿,不是沒有道理的。


    淩疏影聲嘶力竭地嘶吼:“就是你!就是你奪走我喜歡的人!”


    她忽然衝過去,蘭卿曉看著她變成一隻發狂、凶狠母老虎撲殺過來,一動不動。


    “抓住她!”慕容文暄立即喝道。


    “你瘋了嗎?”劉嵐徹立即出手,一掌打中淩疏影。


    當即,她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劉太後滿麵怒容,“關押地牢!擇日再審!”


    兩個侍衛拖著淩疏影離開,她縱聲狂笑,笑聲恣意張揚瘋狂,卻讓人莫名地覺得淒涼。


    精彩大戲終於落幕,眾人唏噓不已。


    時辰還早,不過劉太後已經沒有心情留在這兒,先行回宮,不過她留下話來,要諸位盡情吃喝,明日歇朝。


    燕南錚玩味地勾唇,歇朝隻怕是因為心情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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