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嵐徹在附近的殿閣等候,焦躁地走來走去。


    看見卿卿終於來了,他立即飛奔過去,把她拉到殿內。


    蘭卿曉不著痕跡地掙脫手,見他麵色沉重,而且不同於以往的明媚開朗、不拘小節,於是問道:“大將軍有重要的事跟奴婢說?”


    他定定地凝視她,極其鄭重地說道:“今日刑部尚書親自送來一份卷宗給我,問我如何處置。”


    刑部卷宗?


    她駭然變色,忽然想起來,刑部有蘭家滅門慘案的卷宗,而最大的疑犯就是她,而且舉國通緝她。甚至,那卷宗裏極有可能有她的畫像。


    看見她的反應,劉嵐徹心裏有數了,一雙俊眸激流暗湧,“卿卿,你實話告訴我,揚州蘭家滅門慘案,與你有關嗎?”


    蘭卿曉的心快跳出嗓子眼,心虛地看他,想從他的眼眸望進他的內心。


    “我不會害你,我隻是想知道,那張畫像是不是你。”他急切道,雙手扶著她的雙肩,“那張畫像與你有五六分像……”


    “是我。我是揚州蘭家女兒,被刑部舉國通緝。”她有否認的餘地嗎?


    同時也想賭一把,賭他會不會告發她。


    劉嵐徹的雙臂頹然垂落,麵上有失望,但更多的是震驚,“真的是你……”


    蘭卿曉幽冷地問:“大將軍相信奴婢害死全家嗎?”


    他緩緩搖頭,“我不相信你是那種凶殘冷血的人。再者那殘殺全家的理據太過牽強。”


    她苦澀地牽唇,“謝謝大將軍相信奴婢。”


    “你家為什麽會被滅口?究竟是怎麽回事?你為什麽進宮成為針工局的繡娘?”他追問,迫切地想知道內情。


    “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麽爹爹娘親和弟弟,還有仆人,慘遭屠殺,這是奴婢來到帝京、進宮成為繡娘的原因。奴婢要查清蘭家滅門慘案的真相,找到凶手,奴婢要報仇!”想起家裏屍橫遍地、血水橫流的可怕慘狀,想起父母慘死的模樣,想起這世間剩她孑然一身,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悲痛、憤恨就激烈地翻湧起來。


    “卿卿……”劉嵐徹心疼不已,沒想到平日裏古靈精怪、堅強明朗的卿卿竟然背負這般可怕的血海深仇與沉重的使命。


    蘭卿曉神色倔強,卻有珍珠般的淚滴滑落粉頰,那雙眸子微凝,蓄滿了悲傷,梨花帶雨的嬌弱模樣令人心生惻隱。


    他的心悶悶地疼,猛地伸臂把她摟在懷裏,想以這樣的方式安慰她,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飽受創痛的心。


    平日裏她可以用趕不完的繡活、融洽和睦的姐妹情壓下那些慘烈的傷痛,然而,壓抑得太狠,反彈就會越可怕。一經提起,便會泛濫成災。她靠著他嚎啕大哭,像一個被家人遺棄的小姑娘,哭得肝腸寸斷。


    劉嵐徹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忽然覺得再動聽的安慰都那麽的蒼白無力。他輕拍她細瘦的肩、背,“我會幫你……我幫你查凶手,好不好?”


    痛哭變成抽噎,她的淚水與鼻涕都蹭在他的衣襟,不過他不介意。


    她能夠在他懷裏痛哭,能夠讓他嗬護,他高興還來不及。


    “奴婢擔心……打草驚蛇……”蘭卿曉退開兩步,用絲帕擦拭淚水。


    “我會小心的。”劉嵐徹拉她坐下,溫柔得能溺死人,“我吩咐下屬暗中查訪,不會打草驚蛇。你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你是鎮國大將軍,忽然過問一樁命案,別人會起疑的。”


    “你無需擔心,我有分寸。”


    他拿過絲帕,柔情款款地幫她擦拭淚水,爾後順手把絲帕揣在自己懷裏。


    蘭卿曉哭了好一陣子,漸漸平複了情緒,“你不是忙著籌辦太後娘娘的壽宴嗎?”


    劉嵐徹點頭,“明日便是壽宴,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今日倒沒什麽事,不如我請你出宮吃飯。”


    她搖頭,“奴婢有點乏,想回去休息。”


    他這才仔細地看她,近一個月來,她忙著趕繡活,休息不足,人憔悴了,氣色不好,眼瞼下麵有一片明顯的烏青。他又疼惜起來,“我送你回去。”


    回針工局的路上,她聽見擦身而過的兩個宮女在議論麗嬪,好像在說麗嬪病了。


    蘭卿曉回身去問她們:“請問,你們是在說麗嬪娘娘嗎?她病了嗎?”


    那兩個宮女不知道她是誰,卻認得劉大將軍,驚慌地下跪行禮。


    “你們如實回答便好。”劉嵐徹根本不看她們。


    “是。”兩個宮女道。


    “麗嬪娘娘是不是病了?”蘭卿曉又問一遍。


    “大將軍,奴婢並非非議麗嬪娘娘,而是麗嬪娘娘真的病了。奴婢也是聽毓秀殿的宮女說的。”


    “什麽病?嚴重嗎?”


    “奴婢也不太清楚,隻是聽宮女提起而已,說是麗嬪娘娘已經病了兩三日,吃了湯藥也不見好。”


    蘭卿曉知道問不出什麽,就讓她們走了。


    劉嵐徹知道她與玉肌雪交情頗好,見她麵有擔憂,便道:“你想去毓秀殿?”


    她頷首,“大將軍,奴婢一人去就行,你忙自己的事去吧。”


    他是外臣,自然不好去後宮妃嬪的寢殿,不過他堅持送她到毓秀殿。


    此時的存墨閣,鬼見愁快步走進書房,向殿下稟報:“殿下,此時劉大將軍陪卿卿姑娘前往毓秀殿。”


    燕南錚在看書,頭也不抬,眼神卻已遊離,“嗯。”


    “之前,劉大將軍與卿卿姑娘在一個隱蔽的殿閣見麵。不知為什麽,卿卿姑娘痛哭不止,悲痛欲絕,劉大將軍安慰她,把她抱在懷裏。”鬼見愁又道,偷偷覷著殿下,想看看殿下是不是還這麽淡定。


    “嗯。”燕南錚眉睫未動,捏著書頁的手指忽然泛白,好似用了不少力道。


    “殿下再不解釋清楚,隻怕卿卿姑娘就被劉大將軍拐跑了。”鬼見愁真是操碎了心。


    “退下吧。”燕南錚淡漠道。


    鬼見愁無奈地歎息,殿下怎麽就不開竅呢?殿下為什麽放棄卿卿姑娘呢?


    燕南錚取出一本書裏夾著的絲帕,指腹緩緩地摩挲那朵清姿娉婷的棠梨花,爾後,他把絲帕放在鼻端仔細地嗅著。已經沒有多少原本的淡香了,更多的是書香。


    他望著那幅水晶珠簾,一顆顆水晶晶彩流光,折射出不同色澤的流彩,繽紛炫目。寒風度窗而過,一顆顆水晶飄動相擊,發出叮嚀的清脆輕音,悅耳動聽,像她的呢喃聲。


    目光漸漸迷離,好似在那一顆顆水晶看見一張張小臉,一顰一笑,一嗔一怒,神態各異。


    ……


    毓秀殿。


    玉肌雪躺在病榻,雙眸無神,月白寢衣襯得她小臉蒼白、清瘦,比往日裏的美豔絕麗憔悴了許多。


    蘭卿曉坐在床邊,握著她冷涼的小手,震驚於她瘦了一圈,擔憂地問:“娘娘,究竟是什麽病?”


    玉肌雪虛弱無力地說道:“你別擔心……太醫每日都來診脈,但就是無法斷症……吃了湯藥也不見好……”


    “娘娘哪裏不適?有什麽症狀?”


    “三日前,我覺著四肢似被針刺一樣刺痛……昨日身上也有針刺般的痛……今日也是如此……”


    “針刺般的痛?換了太醫嗎?”蘭卿曉蹙眉,“那陛下知曉你病了嗎?”


    “陛下每日都來瞧我……然而我不爭氣,總也不見好……”玉肌雪有氣無力道。


    “昨日換了個太醫,不過吃了兩日湯藥,也不見效。”菡萏愁苦道,“娘娘說好像有幾個人捏著長針不斷地往她身上紮,奴婢想想都覺得疼。倘若奴婢能替娘娘遭這份罪就好了。”


    “怎麽會這樣?身上可有傷?”蘭卿曉百思不得其解,這究竟是什麽怪病?


    “奴婢給娘娘看了,身上好好的,沒有傷,但娘娘就是覺得針刺般疼。”菡萏憂愁道。


    蘭卿曉尋思,沒有傷,卻覺得疼,湯藥又無法緩解疼痛,太不可思議了。


    已經是冬寒時節,殿內架著火盆取暖,絲絲暖意流淌開來。


    這時,寢殿外傳來通報聲:“陛下到——”


    她和菡萏立即躬身迎駕,玉肌雪費力地支起身子,因為疼痛而眉心緊蹙,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慕容文暄快步走進來,看見愛妃這般痛苦,驚得飛奔過去,扶她躺著,“雪兒,無需多禮,你躺著便是。”


    舉止溫柔,麵上布滿了關懷,可見他對她的寵愛。


    蘭卿曉和菡萏站在一旁,菡萏擔心地稟報:“陛下,今日娘娘沒有好轉,還是渾身都痛。”


    他輕撫玉肌雪蒼白如雪砌的柔腮,百般憐惜道:“又清減了。雪兒你別擔心,朕請來顧院使診治你,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謝陛下。”玉肌雪聲音輕弱。


    “朕希望你快快好起來。”


    “娘娘臥病在榻,明日如何為太後娘娘賀壽?”菡萏突然想到。


    “無妨。母後知道你病了,會理解的。”慕容文暄溫柔地安撫。


    “或許明日就好一些了。陛下放心,明日臣妾會去向太後娘娘賀壽的。”玉肌雪嬌弱地微笑。


    蘭卿曉明白,雪兒堅持去壽宴,是因為劉太後不喜歡她,她不想給劉太後不敬、不孝的把柄。


    他正想勸,這時,宮人帶著顧院使進來,行禮過後,顧院使向兩位主子行禮。


    慕容文暄和菡萏一道說了玉肌雪的病情,顧院使一邊把脈一邊眯眼,“從脈象來看,麗嬪娘娘的貴體沒有大礙,隻是有點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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