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文暄再次強調:“可是雪兒這幾日覺得全身針刺般的痛,這又如何解釋?”


    玉肌雪微弱道:“顧院使,本宮絕無半句虛言,的確是針刺般的刺痛,有時痛得滿身大汗,快喘不過氣來。”


    菡萏道:“奴婢親眼目睹,可以作證,娘娘的確痛得麵色發青,數次險些暈過去。”


    蘭卿曉暗暗思忖,莫非這不是尋常的病症?然而這世間哪有那麽多怪力亂神?


    顧院使依然把脈,尋思道:“陛下,微臣在想,或許娘娘這莫名的刺痛,並非尋常之症。”


    “那是什麽?”慕容文暄駭然變色。


    “微臣從醫大半生,崇尚醫道,但對世間的怪力亂神、巫術行蠱也略有涉獵。”顧院使沉重道,“娘娘起初是四肢針刺般的痛,接著蔓延到全身,照此病情來看,跟一種巫蠱很像。”


    “是什麽巫蠱?”慕容文暄焦急地追問。


    其他人聞言,紛紛變色。蘭卿曉倒是較為淡定,還真是猜對了,果然不是尋常之症。


    顧院使答道:“陛下,若微臣沒有記錯,應該是貓鬼之蠱。”


    每個人都沒有聽說過這種蠱,蘭卿曉下意識地想,燕王知曉嗎?


    玉肌雪和菡萏麵露欣喜之色,慕容文軒也驚喜道:“既然知道是什麽蠱,是不是隻要對症下藥便可?”


    顧院使擺手,麵色依然凝重,“陛下有所不知,數百年前,貓鬼之蠱盛行過百年,在各國皇宮、民間都有不少人行此巫蠱之術,危害不少。各國朝廷覺得這貓鬼之蠱太過陰毒,便明文下令禁止,取締此蠱。因此,貓鬼之蠱的術法與解法都失傳了,想不到時隔數百年,還有人懂得這術法。”


    玉肌雪、菡萏聽完這番話,心一寸寸地墜落。


    “顧院使,倘若無法解貓鬼之蠱,那娘娘將會如何?”蘭卿曉忽然問道。


    “過兩日,娘娘應該會覺得心口也針刺般的劇痛,會吐血,日漸枯弱,不出十日,血盡而亡。”他說道。


    “那如何是好?娘娘一定不可以有事的……”菡萏難過地啜泣。


    “你是太醫院醫術最精湛的太醫,連你也沒辦法,那雪兒怎麽辦?”慕容文暄失望至極,愁苦地祈求,“顧院使,你一定要想想辦法救救雪兒。”


    “陛下,這都是命,臣妾看開了。許是上蒼妒忌陛下這般寵愛臣妾,便要收回臣妾這份尊榮與風光,讓陛下知曉,雨露均沾方是正道。”玉肌雪哀婉淒傷地微笑,善解人意得令人心疼。


    蘭卿曉汗顏,雪兒不愧在後宮沉浮多時,得陛下恩寵不斷,穩坐寵妃之位,心裏卻對燕王念念不忘,其演技堪稱完美。


    聽了這話,慕容文暄悲痛不已,俊目盈盈似有淚光,“雪兒,朕不許你說這樣的話。”


    蘭卿曉道:“娘娘得陛下恩寵,自有真龍天子的強盛龍氣庇佑,雖然遭此貓鬼之蠱的折磨,不過或許過兩日有貴人相助,康複有望。”


    他好似看見一絲希望的曙光,握住她纖細的手,神色堅定,“她說得對,雪兒你不要放棄,一定要好好活著!朕需要你!”


    玉肌雪似被感染了一般,鄭重地點頭。


    蘭卿曉忽然想起一事,問道:“顧院使,娘娘被貓鬼之蠱侵害,那必定是有人對娘娘施了貓鬼的巫蠱。倘若要查那人,應當從何查起?”


    “的確有人對娘娘施展貓鬼的巫蠱,不過微臣不知如何查起,也不知如何解。微臣無能,望陛下恕罪。”顧院使低頭慚愧道。


    “陛下,顧院使知曉貓鬼之蠱已經很厲害,其他太醫都無法斷症呢。陛下不要責怪他。”玉肌雪誠懇地為他說好話。


    “那顧院使可有其他辦法?”慕容文暄無奈地問,眼下隻能依仗顧院使了。


    “微臣回太醫院翻查醫典古籍,希望能找到與貓鬼之蠱相關的記載。”顧院使感念於麗嬪娘娘為自己說情,想著必定竭盡全力治好她。


    “顧院使,一定要快。”慕容文暄叮囑。


    顧院使領命,躬身退下。


    蘭卿曉見陛下沒有離開的意思,便告退離去。


    回針工局的這一路,她心事重重,想著如何幫雪兒渡過此劫,想著那個害雪兒的人究竟是誰。


    雪兒是後宮位份最高的妃嬪,所得恩寵最優渥,自然成為其他妃嬪的眼中釘、肉中刺。如今中宮之位虛懸,多少人都覬覦那風光榮耀的尊位,多少人暗中較勁,千方百計地得到皇帝陛下的寵愛與劉太後的青睞,多少人使了明槍、放了暗箭,就想把她拉下來!


    如今,隻有劉家女兒惠嬪能夠與雪兒一較高下,是獲封皇後的重要人選。因為劉太後自然是想劉家女兒繼承後位,繼承她的衣缽,在她離世之後,再掌控後宮數十年,讓劉家的尊榮、恩寵一代代傳下去。劉太後極有可能扶持劉惠嬪登上後位,可是劉惠嬪溫良謙和、清心寡欲、與世無爭,應該不至於用這陰毒的法子害雪兒。


    劉太後身份尊貴,統攝朝政,巾幗不讓須眉,眼界、手腕自然不一般,應該也不屑於用這種不入流的法子害雪兒。


    楊婕妤,月昭儀,王選侍,等等妃嬪,她們有可能嗎?


    蘭卿曉想得頭疼,依然推斷不出哪個妃嬪比較有可疑。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解貓鬼之蠱的辦法,救雪兒一命。可惜,她對醫術一竅不通,根本幫不上忙。


    對了,反正這兩日她沒事,可以去太醫院幫顧院使查找醫典古籍。


    於是,她急匆匆地趕往太醫院。


    今日陰沉沉的,長空堆積著陰霾,寒風凜冽,灌滿了廣袂,鑽入身軀,冷颼颼的。


    她加快腳步,宮道上宮人疾步而行,都想盡快回到殿內避這刺骨的寒氣。快到太醫院的時候,一片片雪花自長空飄落,紛紛揚揚,晶瑩剔透,幾分清寒,幾分精致,幾分可愛。


    揚州從未下過這麽大的鵝毛大雪,她第一次看見這種雪花,又激動又驚喜。她抬頭仰望,笑得眉目彎彎,小臉漾著發自內心的微笑,如雪純澈潔白,令人怦然心動。


    距她不遠處的宮道站著一人,華紫廣袂被風掠得飛卷。那張俊顏無波無瀾,那雙桃花眸定定地望著前方那個女子,似沉醉,似癡迷,好似化作千年的冰雪之雕。


    蘭卿曉伸手去接,一片雪花輕盈地落於手心,似一隻冰雪色的蝴蝶棲居於她的手心,婉然玲瓏,冰雪可愛。


    轉瞬之間,雪花被手心的熱度融化了,冰冷之氣沁入肌膚,寒涼入骨。


    她彎唇微笑,雪花的命運便是如此,遇到溫熱就會融化。


    好比一個人的心,心再硬、再狠、再堅固,總會有軟化、坍塌的一日。


    欣賞了這場洋洋灑灑的大雪,她趕往太醫院。


    剛邁出一步,她就看見燕王佇立在淒冷風雪裏,華紫衣袍落滿了雪花,好似在這場風雪裏已經佇立了萬年,沒有呼吸,沒有表情,沒有熱氣。那雙桃花眸依然寒涼,依然光華瀲灩,那姿容瑰美,那氣度清絕,那仙氣飄然,跟記憶裏分毫不差。


    她怔怔地凝視他,未曾想過會在宮裏遇見他,未曾想到會在這樣的飛雪裏看見他。


    兩個月了,他還好嗎?


    她心裏冷笑,堂堂燕王,怎麽會不好呢?


    飛雪落在枝椏,落在琉璃瓦,落在地上,落在他們的心上。


    積少成多,為這個人世間裝飾一新,雪色清新,寒氣刺骨。


    而他們的心落滿了白雪,會怎樣?


    白雪包裹著心,隔絕了一切,從此成陌路。


    飛雪簾幕一幕接著一幕,向遠方無限延伸,天地俱寒,霜風淒緊,而他們依然互相凝望,望成一尊雪雕。


    一個宮人匆匆走過,蘭卿曉驀然清醒過來,猶豫著是不是繼續往前走。


    燕南錚朝她走來,一步步那麽堅定,踏著滿地的雪花朝她走來。


    “奴婢拜見燕王殿下。”她恭敬地行禮,螓首低垂。


    “起身吧。”他的語聲跟飛雪一樣沒有溫度。


    “奴婢……”


    “你最近……”


    他們幾乎異口同聲,又同時停止,默契十足。


    蘭卿曉有點尷尬,不知道應該跟他說什麽,不知道以什麽態度跟他相處,不知道現在自己的心情是怎樣的,隻覺得再待下去,她會瘋掉的。


    她匆匆道:“奴婢還有事,奴婢告退。”


    燕南錚沒有攔她,今日在此相遇,見她麵容憔悴,心悶悶的疼。


    聽聞近來她忙著刺繡,想必累壞了。


    能夠偶然在宮裏相遇,他已經滿足。


    然而,她才走出幾步,又轉回身來,垂首道:“奴婢想問殿下一事。”


    “說吧。”他涼涼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她清減了許多。


    “奴婢想問,殿下是否聽說過貓鬼之蠱。”蘭卿曉淡淡道。


    “貓鬼之蠱,為什麽問起這個?”他看見雪花落在她的肩頭、胸前,忽然有一股衝動,想上前拂去她身上的雪花。


    “殿下可知曉?”她不答反問。


    “略知一二。”燕南錚眉宇微蹙,為什麽她提起貓鬼之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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