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的懷抱是溫暖的,帶著他身上特有的一種像是木質香水的氣息,竟讓她逐漸安心下來。


    她試著鬆開抱住膝蓋的雙臂去環住他的腰,然後慢慢的,慢慢的,環的更緊些。


    她很冷,是從身體最深處散發出來的寒冷,恐懼和難過侵襲著渾身上下的每個角落,就快把她吞噬了。這個男人卻是熱的,他就站在床邊,她的頭就緊緊的貼在他正跳動著的胸腔上。


    她閉緊了眼睛,一直緊繃的神經無意識的放鬆下來。


    沒有人給過她這樣一個擁抱。


    僅隔著一層襯衫的距離,她清晰的感受到他皮膚傳來的源源熱度,他每一次沉穩有力的心跳。


    體溫是會傳染的,身上那些寒意褪去,她混沌的神思也逐漸清晰。


    沈木兮睜開眼睛,像是剛從夢魘中醒來一樣,她先看到了他的襯衫上被自己的濕發暈開了的陰影,視線下移,自己還在斷斷續續滴著水珠的發絲正垂在他的西褲間,大腿內側像是也濕了一片?


    她驀地鬆開環在他腰間的手,下意識先捂住了自己瞬間就滾燙起來的臉,感覺到搭在自己肩膀的那雙手移開了,她才慢慢的拿開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抬頭去看他。


    這下好了,她已經羞窘的連害怕都忘了。


    還冷麽?臉蛋就要被自己燙熟了……


    季遇白好笑的多看了她幾秒,又抬手輕擦了一下鼻尖,是個不經意的小動作。


    “去洗個熱水澡吧。”


    沒等沈木兮反應,他又低下眼看了看床下,直接轉身出了臥室。


    一分鍾後,他手裏拿著她的拖鞋,彎身放到了她的腳邊。


    沈木兮垂著頭,神色糾結的用力咬著嘴唇,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麵對這個男人了。


    好在季遇白也沒繼續頓留,放下拖鞋後便直接出去了。


    她已經習慣了將自己軟弱和不堪的一麵隱藏起來,甚至這四個月她都不曾在沈木騰麵前掉過一滴眼淚。


    但是剛剛,她竟然沒有推開他,甚至還主動的去抱住他,抱了那麽久?


    沈木兮的注意力已經成功被轉移了。


    …


    她不知道自己在浴室待了多久,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就見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幾道家常菜。


    沈木兮推開臥室的門,一看到麵前這一幕立馬就怔在了原地。


    季遇白正傾著身子在幫她更換濕掉的床單和被子。


    他還穿著那身被她發絲暈濕的襯衫和西褲沒來得及換,因為一直垂著頭,額前的碎發就隨意的耷攏下來,是他從不在人前展現的隨意的一麵。他修長白皙的手指細致的鋪著床單,耐心的撫平了每一道褶皺。那床綿軟溫暖的被子在他指尖像是盛開了一朵聖潔純白的花。


    沈木兮眼睛一下就潮了。


    她從未想過,會有一個男人為她做這些事情,更不曾想,這個男人會是季遇白。


    季遇白鋪好床轉身的時候才看到站在門口的沈木兮。


    像是在門口站了好久,眼圈是紅的,眼睛很亮,望著他的模樣,有些呆。


    他幾步走過去,她這才恍惚了一下,腳步往後挪了挪,抬頭認真的跟他說,“遇白,謝謝你。”


    季遇白安靜的看她幾秒,笑了,“木兮,應該是我謝謝你,幫我斷了那些煩人的爛桃花。”


    沈木兮先是一愣,隨後又是有些驚訝,“你去找戚靜了?”


    他身子往門邊隨意的一倚,雙手抄進兜裏,難得有些戲虐的模樣,“怎麽不說是她去找我了?”


    沈木兮一想到自己今天逞口舌之快應付戚靜的那幾句話會被季遇白聽到,立馬就懊惱的低下了頭,摸了摸鼻尖,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子,聲音輕的都快聽不到了,“她都跟你說了?”


    今天麵對戚靜時的那種氣勢她此刻是一點都找不到了。


    季遇白眯了眯眼,忽然抬手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


    他像那天在車上時一樣,伸手拿指腹刮過她的唇瓣,深深的盯著麵前這雙眼睛,像是在欣賞一件價值連城的古玩,細致入微。


    沈木兮整個人都僵住了,眼睛定定的看著他,垂在腿側的雙手緊張的用力握成拳,一動都不敢動。


    不過幾秒鍾的對視,季遇白鬆開手,重新抄進口袋,勾了下唇角,“我告訴她,你說的都對。”


    沈木兮反應慢了一拍的眨了眨眼,然後毫不隱藏的鬆了口氣,清晰到他都聽到了她吐出那口氣的聲音。


    這個姑娘是一直都這樣真實嗎?季遇白忽覺得她怎麽能這麽可愛?


    他安靜的審視著她現在的模樣,唇角帶笑,看她有些不自在的給自己解釋,“我以為說完那些之後她就不會去找你了。”


    “木兮,不是所有的女人去找我我都會見的。”


    見她迷茫的瞪了瞪眼睛,他又說,“我見她,自然是為了那幾張帖子。”


    沈木兮這才有些遲鈍的後知後覺,季遇白是公眾人物,那些帖子真的發布之後其實帶來影響最大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她懊惱的歎著氣,頭垂的更低了,隻覺得是自己一時衝動闖了禍,內疚的給他道歉,“對不起,這件事情是我沒有處理好。”


    季遇白臉上沒有絲毫慍色,反而低低的笑了。


    “你的點評,總體來說我很滿意,木兮,如果以後還有類似的事情,都交給你來處理好了。”


    沈木兮忽然反應過來,原來說了這麽多,這人隻是在拿那句話和自己開玩笑?


    她有些沒好氣的抬起頭瞪他一眼,“下次我會直接告訴那些人,季先生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


    他唇角的笑意更大,甚至還抬手輕撥了下她額前的劉海,“沈小姐,那就不好玩了,以後我們或許會成為情敵。”


    “壞蛋,”沈木兮把擦過頭發還有些潮濕的毛巾發泄似的扔到他身上,轉身賭氣的哼了一聲,慪著火自己去餐廳坐下。


    季遇白垂了下頭,將那塊毛巾拿在手裏,一直疲乏的大腦似乎在這短短幾分鍾之內竟全然放鬆下來。


    沈木兮看著那些餐具上的標誌才知道這是樓下那家餐廳送來的外賣,不是季遇白做的,她那會還奇怪呢,自己洗澡應該也沒有洗太久,他怎麽會這麽快就做好了晚飯呢。


    季遇白把毛巾掛回洗手間,在她對麵坐下,先給她盛了一小碗熬的濃白的魚頭湯,又提醒,“湯裏放了白胡椒,可以驅寒,今天要喝兩碗,要不然該感冒了。”


    沈木兮還沒消氣,繃著臉反駁他,“我跟戚靜說了,季先生晚餐都是在家自己做,看來是說錯了,今天季先生點的是外賣。”


    季遇白不置與否,隻是淡淡的笑著,將那碗湯放在她麵前,“因為點外賣的話你可以不用洗碗,這些餐具待會會有服務生上來收走。”


    他抬頭看著她還在氣鼓鼓的腮幫子,完全一副小孩子模樣,又說,“沈小姐,既然說了這句話,那以後你要準備好每天都要洗碗了。”


    沈木兮別著臉,也不理他,端起那碗湯捧在手心吹了吹,連湯匙都不用,直接送到嘴邊喝了一小口。


    這碗還沒來得及放下,歪頭就打了一個噴嚏。


    季遇白一時失笑,抽了紙巾遞給她,有些無奈,“木兮,我說了,裏麵是放了白胡椒的。”


    她小臉皺成了一團,接過紙巾揉了揉鼻尖,抬起頭時眼角餘光卻先掃到了客廳牆角放著的那個琴盒。


    她扭頭詫異的去看季遇白,這人沒等她開口,直接說,“補給你的生日禮物。”


    沈木兮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跑過去,一眼就看到了那黑棕色皮質琴盒邊緣“martin”的特有標誌,和她之前用的那把吉他是同一個品牌。


    她收到過各種各樣的禮物,有從天南海北收集來的許多稀罕玩意,可是不得不說,她此刻的期待是從未有過的。


    她一個個打開那鎖扣,翻開蓋子,那把martin d-100 deluxe就這麽驚豔的出現在眼底。


    這是她一直想要的一把吉他,可當年卻很遺憾的沒有買到,因為是限量版,全球都隻有五十把,無論是質地的選材,還是琴頸的巴洛克鑲嵌紋飾以及整體琴形的矜貴高雅,她一眼看去便覺得喜歡極了。當時因為沒有買到還鬱悶了好多天和爸爸發脾氣。


    她從來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有機會見到這把吉他,更何況是在現在的情境之下。


    這種驚喜,無疑是最深得她心的。


    沈木兮小心翼翼的把它取出來,手指一點點的從琴頭撫摸而下,那精致的花紋,象牙質琴橋,琴身鑲有的每一顆珍珠,所有別具匠心的小設計都讓她愛不釋手。


    她喜歡音樂,之前的夢想便是背著吉他走遍全世界。


    可是現在她卻不得不舍棄這個夢想,因為她需要生活,她還有一個親人需要照顧。


    她改了專業,去學那本身就枯燥燒腦的法學,她做著不喜歡的兼職,每天都過著不喜歡的生活,甚至時間長了,她都快要忘了自己究竟喜歡什麽。一直到季遇白的出現,他告訴她,木兮,做你喜歡做的事情。


    她還是覺得自己像是一片落葉,可又不同於一片落葉,因為她從枝椏飄落下來的時候剛好落到了他的手心。


    *****


    “木兮,”季遇白站在她身後,她全部的欣喜與滿足都盡收眼底,“你之前用的那把型號的吉他已經停產了,目前市麵上還買不到,剛好有個朋友收藏了這把,你試試手感還習慣嗎?”


    沈木兮都顧不上回頭了,就那麽坐在地上,把吉他抱在懷裏撥動了琴弦,隻是輕輕的彈了兩下,就發現音質甚至比之前那把更加清透。


    她過了會才轉過身子抬頭去看季遇白,眼底的雀躍和歡欣像是剛出籠的小鳥,寫滿了她對這份禮物的摯愛。


    “遇白,我以後把錢一起還給你好嗎?”


    他笑著搖了搖頭,“這是送給你的生日禮物,不需要還。”


    沈木兮的目光立馬黯淡下來,她低下頭,手裏仍舊一下下的撫摸著那琴身,剛才還清脆的聲音頓時弱了些,“可是這份禮物太貴了,這樣會讓我過意不去。”


    季遇白微抿了下唇角,皺著眉略一思忖,又改口,“木兮,你可以拿唱歌來還。”


    “唱歌給你聽嗎?”沈木兮微怔之後目光重新閃爍起來,“好啊,那我以後每天晚上都唱歌給你聽。”


    …


    有了這個小插曲,沈木兮連晚飯都吃的心猿意馬。


    窗外的雨還在下著,她卻已經完全忘記了幾個小時前的恐懼與害怕,早早的放下筷子,笑的眉眼彎彎,不耐其煩的問著,“遇白,你到底喜歡聽什麽歌呢,你們那個年代喜歡的歌手是不是王菲和陳奕迅?周傑倫喜歡嗎?”


    季遇白哭笑不得,看她一會,無奈的說,“唱你喜歡的歌就行。”


    沈木兮卻一本正經的解釋,“如果是三歲一個代溝的話,我們之間差了十歲,那就是三個代溝了,我喜歡的歌你不喜歡怎麽辦?”


    季遇白似乎被嗆了一下,放下手裏喝了一半的湯,側頭輕咳了兩聲,佯裝生氣的睨了她一眼,“是不是一定要聽我說出一首光輝歲月你才滿意?嗯?”


    沈木兮咯咯的笑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子,忙不迭的擺手,“我在開玩笑呢,其實我就很喜歡周傑倫的歌啊,王菲的也喜歡,我們沒有代溝,一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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