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兮第二天起床後先把司影的禮服裝好送去了她住的地方。


    司影去開門的時候還一副似醒非醒的模樣,睡眼惺忪,看到沈木兮之後先愣了一下,隨即又立馬把她拉進房間,臉上都是藏不住的好奇,“昨天那位金主什麽情況?真被我說中了嗎?”


    司影昨天開玩笑說,估計會有土豪在買車的同時也會想要把她買走。


    沈木兮臉蛋一下就燒起來了。


    “我們認識,司影。”她給她解釋。


    “難怪,”司影鬆了口氣,拉著她去沙發坐下,自顧自的說著,“我說你怎麽會隨便跟一個陌生人走呢,不過你們離開之後大家都瘋了,尤其是那些記者,說那位金主好像是什麽資本的創始人,叫季遇白?看大家的反應估計是挺厲害的一人物。”


    “藍衫資本。”她一板一眼的給司影糾正。


    司影狡黠的笑了笑,順勢勾過她的肩膀,“說說,你跟那位季先生發展到哪一步了?”


    沈木兮愣了一秒,隨即又緊張的擺手解釋,“我們就是很普通的……就是……”


    她想說她與季遇白是朋友關係,又覺得似乎不合適,說是債主或雇傭關係,難免又會引人遐想,她磕磕巴巴的卡在那裏,半晌,對司影無奈的一擺手,“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


    殊不知,她這會的表現落在外人眼裏更像是欲蓋彌彰,司影這下更好奇了,“他在追你?雖然年紀大一點,不過年紀大的男人比較會疼人,比現在這些小屁孩靠譜多了,對了,你一定要先搞清楚他有沒有結婚或者有沒有準備結婚的對象,千萬別被……”


    沈木兮哭笑不得,隻能打斷她,“司影,你想多了,我們沒有發展到那一步,就是認識而已。”


    司影不以為然,看了看她漲紅的臉蛋,撇了撇嘴,“什麽關係不是從認識慢慢發展起來的,反正你千萬保護好自己,別被老男人給騙了還傻乎乎的樂在其中。”


    老男人……沈木兮一曬,“他不老!”


    司影一副“我就說沒這麽簡單吧”的表情慢慢的點了點頭,“一百萬的車都二話沒說的買走了,我就知道有情況!”


    沈木兮無可奈何的睨了她一眼,站起身搪塞著往外走,“我今天還有課,不跟你瞎掰了。”


    司影不置與否,又對著她近乎落荒而逃的的背影喊了一句,“記住我跟你說的話……”


    *****


    沈木兮換了兩次公交車才到了學校。


    今天上午和下午都是有課的,距離上課還有一個來小時,因為一直沒有住校,她便先去了圖書館打發時間。


    意料之中的,她仍舊是那些人眼中的焦點,像是幾個月前剛開學時一樣,無論她出現在哪裏,背後總有無數隻眼睛在對她毫無顧忌的上下打量。而今天,似乎又多了一個其他的什麽原因?


    那天沒來的及多想,但是今天想來,她那天在車前等他的時候,他正被“那片花”圍的緊緊密密的,而她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也不知道當時那些女生心裏都是怎麽想的,又是怎麽嗤之以鼻,或者妒火中燒?


    貪官落馬之女委身年輕富豪?


    這個標題讓她忽然很想笑。


    她覺得,這個學校的熱點估計都要被自己承包了。


    這不,她安安靜靜的坐在角落裏翻著書,對麵那個穿著valentino最新秋款駝色羊毛大衣的女生往這個方向看了兩眼之後便身姿款款的向她走來。


    女人永遠最了解女人。


    沈木兮合上手裏的書,麵色平和的看著她坐到了自己對麵,又把手上那個小香包輕輕地放在桌上。


    “沈小姐,我是戚靜。”


    戚靜,她記得了,據傳是大二最出名的一朵交際花,身上從來都是國際大牌的最新款,上課通常會當做秀場來對待,至於眼角,好像是開過兩次才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她不喜歡八卦這些東西,因為她也是大家口中的熱門人物,一個學校的熱點一共就這麽幾個,似乎想不知道都難,通常情況下,許多信息都不用特意去扒便可以了解個一二,因為議論的人真的太多了。


    至於真真假假,今天這麽一看,她心裏便有數了。


    她微微一笑,不溫不火,“有事?”


    戚靜精心勾畫的紅唇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但是再昂貴的口紅也絲毫掩蓋不住她身上的風塵氣息。


    “聽說沈小姐和季先生很熟,能不能介紹我和季先生認識一下?今晚有時間嗎?我請你們吃個飯?”


    沈木兮當下立馬了然,眼角的餘光已經看到了四周正慢慢聚集起來的目光。


    她繼續微笑,語氣平緩,“季先生不太喜歡在餐廳吃飯,他一般晚餐都是在家自己做。”


    戚靜唇邊的笑容很明顯的凝固了一下,她似乎完全沒有想到當初高傲矜貴的沈家大小姐聽到這句話意有所指的話竟然絲毫沒有反駁之意?


    但是巧了,她也不是那麽好打發的主兒。


    她將身子微微前傾,微挑著眼角看著沈木兮,一副勝券在握的得意模樣,“我們來做個交易怎麽樣?介紹我和季先生認識,或者我將昨天在車展上拍到你上了季先生的車那幾張圖片上傳到校園的帖子上。”


    沈木兮聽聞這句話絲毫沒表現出任何慌亂,唇角的笑容反而更大了,看戚靜談判結束滿意的坐回身子,她也傾身過去,對著她勾手,等她覆過來,貼在她耳邊小聲提醒,“季先生喜歡貨真價實的東西,要不然雙手摸上去的時候總怕不小心摸壞了怎麽辦?還有啊,我不得不提醒你,季先生有潔癖。”


    戚靜臉色驟然一沉,血色盡褪,唇瓣動了動,卻是被哽住了一樣,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她目光陰鷙的看著沈木兮悠閑的收起壓在自己包包下麵的書,對她淡淡一笑,轉身離開了。


    …


    上午的課接近尾聲的時候,沈木兮就聽到周圍的同學開始小聲議論些什麽了。她抬眼大致的環視了一圈,又低下頭打開手機,開始刷校園論壇。


    看來戚靜還算是有這麽一個優點,說話算話?


    那張帖子裏上傳的圖片清晰度…堪稱專業。


    下麵跟帖的人越來越多,也不知道是水軍居多還是真材實料。


    她轉著筆,點了點額角,無視四周那些時不時掃過來的異樣目光,看著那些花樣繁多的罵帖極輕的哼了一聲。


    手指滑回屏幕頂端,她將那張他拉開車門看向她的圖片放大,細細看了看,很遺憾,這個男人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看不出情緒。


    沈木兮盯著照片多看了會,無聲的彎了彎唇角,將那張帶著水印的照片保存到了手機裏。


    這些事情於她來說就是家常便飯,是戚靜把她想的過於清高和脆弱了。


    她不是聖母婊,她現在隻是一個為了沈木騰可以不顧一切的姐姐,如此而已。


    中午仍舊是一個人吃飯。


    下午的天色開始變得陰沉沉的,天穹被壓的很低,窗外時不時有暗影拂過,黑壓壓的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烏雲遮住了眼睛,怎麽都撥不開。


    隻是四點鍾的光景,外麵卻暗的像是入了夜。


    這個節氣,也不知道待會是要下雨還是要下雪。


    台上的講師在布置什麽作業,沈木兮一句都沒聽進去,她看著窗外,眉心緊擰,胸口哽住了一塊東西,就快把她悶死了,她一次次的深吸氣,像是個瀕死的病人。


    這堂課漫長的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好不容易捱到下課,沈木兮幾乎是一路跑著去的學校門口,中途撞到了幾個抱著籃球的男生,那些人低低的罵了幾句後又像是發現了什麽重大新聞似的興奮的吹著口哨,滿嘴的不堪入耳。


    她來不及等公交車,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鑽了進去。


    跟司機報完地址後她又怔了神,沈木騰不在家,她要回的,是季遇白的公寓。


    窗外是急速掠過的行人和建築物,全部都是昏暗一片,就連提前亮起的路燈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層厚紗,黯淡的看不真切。


    這還沒到家,雨就開始下了。


    沒有循序漸進,突然的傾盆大雨,像是醞釀了許久,傾瀉如洪,要淹沒了這座城市一樣。


    內心的恐懼急速擴大,一點點蔓延了她全身上下的每個細胞。


    沈木兮開始控製不住的渾身發抖,身上忽冷忽熱,細汗涔涔。


    她不敢看向窗外,甚至連聲音都不敢聽到。


    身上的外套用力的攏了又攏,她把領子豎起來,臉埋進去,緊緊的縮著身子,抱著自己,扣住胳膊的手都疼了,可還是沒辦法平靜下來。


    四個月前的一幕幕像是老電影的慢鏡頭,一幀一幀的從眼前晃過。


    也是這樣的一場大雨,似乎是要清洗什麽,地上那麽多的血漬,一會就都被衝走了。


    什麽都沒有留下。


    …


    司機從後視鏡裏打量了她幾眼,困惑的微微皺眉,似乎是想說什麽,卻終究也沒有開口。


    她沒有帶傘,從公寓跑進電梯的一路身上已經被淋的濕透。手機在包裏一直響著,她聽到了,卻不敢去看,連拿出來都不敢。


    她縮在電梯一角,身子靠在冰涼的牆壁上,抿緊了唇角。


    她害怕這場雨又要帶走什麽,可她身邊已經沒有什麽是可以被帶走的,她隻剩沈木騰了。


    那是她的命。


    電梯裏的數字在慢慢疊加著,很快就到了十三。


    她邁出電梯,手一抖,包掉了,她又哆嗦著蹲下去,撿起來。


    她站在門口,手指不聽使喚的連密碼都輸錯了兩次。


    不能再錯了,第三次就該自動報警了。


    沈木兮深深吸進一口氣,用力的咬住嘴唇,默念著自己的生日,指尖也小心翼翼的去摁下相應的數字。


    門終於開了。


    軟軟早就聽到聲音了,這會正蹲在門口眼巴巴的望著沈木兮,也不知是餓了還是怎麽了。


    沈木兮踢掉了腳上沾了泥漬的小皮靴,連拖鞋都沒有來得及穿,扔下包,彎身抱起軟軟光腳跑進了臥室。


    *****


    季遇白今天回來的比較晚,聽完了公司的月終總結例會,又連續開了兩個越洋的視頻會議,所有的工作結束下來之後他才注意到外麵下雨了。


    他一隻手還拿著顯示無人接聽的手機,另一隻手放下手裏的東西在密碼區輸入密碼。


    門開了,他看到沈木兮的鞋子淩亂的扔在門口,上麵還沾著一層已經幹涸的泥巴。


    掛掉了那個一直無人接聽的電話,他低頭換了拖鞋,把她的包撿起來掛好,走進客廳。


    家裏靜悄悄的,耳邊隻能聽到窗外淺淺的雨聲帶著涼意襲來。


    軟軟聽到聲音從臥室裏鑽出來,圓滾滾的,緊貼著他的腳踝一直蹭來蹭去。


    季遇白彎下身子拍了拍它的頭,“乖,自己去玩一會。”


    沈木兮的臥室並沒有鎖門,隻是虛掩著。


    他輕叩了兩聲,沒等到回應,便直接推門進去。


    這才看到那個蜷成一小團窩在床角瑟瑟發抖的身影。


    他怔了一下,走過拉開她緊緊攥著的被角,把她的頭露出來,試探著叫她,“木兮,我回來了。”


    沈木兮有些遲鈍的睜開眼睛,迷茫而無助,臉上早已經哭的滿是淚痕,頭發也沾濕了幾縷淩亂的貼在臉頰上,狼狽的不得了。


    她怔怔的看著他,也不知是不是哭累了,眨了眨眼,一下就沒了動靜。


    季遇白默不作聲的鬆了口氣,彎了下唇角,像看個小孩子似的看著她,抬手將她臉頰的濕發撥開,開口時的笑意都沉沉的。


    “因為今天論壇的事情?我聽說你把我的生活習慣解析的很透徹,還以為有多堅強,怎麽就哭了?”


    她慢吞吞的擁著被子坐起來,從他臉上移開目光落到床邊的被單上,眼睛變的空洞無神,像是迷了路的小動物。


    她搖了搖頭,又將頭垂下,緊緊埋進膝蓋。


    季遇白皺了下眉,沉默了一會,想起什麽,耐心問她,“害怕下雨?”


    半晌,才聽小姑娘悶悶的說,“幾個月前,爸媽走的時候,都是在下雨,都是這麽大的雨。”


    終究就是個小孩子,再怎麽佯裝堅強也還是會害怕的小孩子。


    季遇白及輕的歎了口氣,伸手將她攬進懷裏,那麽小小的一團,蜷的緊緊的,雙手還在用力的抱著膝蓋,所以他很輕鬆的將她整個人都鎖了進去,又抬手揉了揉她潮濕的頭發,輕聲哄著,“這是今年的最後一場雨,不怕。”


    這是他給的承諾,關乎天氣,也關乎對她的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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