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感受到了我語氣中的不屑意味,潘少爺明顯有些惱羞成怒。他咬著牙,有些陰狠地說:“沒錯。”


    我輕歎一聲,為他不明來路的霸道感到遺憾。旋即冷下臉,從沙發上站起來,毫不畏懼地麵對他,“可惜了,我蕭越並不是依附於任何人的女人,我隻屬於我自己。”


    潘少爺愣了一下,竟然半晌都沒有說話。不僅如此,剛剛的怒氣似乎也消散了很多。


    我向他略一點頭,冷聲說:“如果潘少爺沒別的事,我要去工作了。”說完,我默默轉身,打開包廂的門。


    守門的幾個人下意識將手攔在我麵前,頗為難地望著潘少爺,似乎不確定要不要放我出去。


    潘少爺朝他們不耐煩地揮揮手,他們才如釋重負般給我讓出路來,繼續筆直地站在門口充當他們警衛的角色。


    我剛走了幾步,就遇上一個客人。他顯然是初次涉足這種紙醉金迷的場合,顯得拘謹而滿懷期望。


    看見我,他愣了一下,舔舔嘴唇,露出躍躍欲試的神色。


    “要跳舞嗎?”我麵向他,微笑著問。


    他頓了頓,仿佛鼓起巨大的勇氣一般,點點頭道:“怎麽跳?”


    我環視一周,眉毛一挑,慢悠悠地說:“在這裏,隻要有錢,就能買來任何人與您跳舞。您有錢嗎?”


    他點頭,“有的。”


    “那就來吧。”我冷著臉,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推他進了舞池。


    舞曲悠揚,舞步搖曳,我心不在焉,他激動不已。


    不知什麽時候,周圍的人群似乎停止了跳舞,就連我對麵的客人都猶豫著停了下來,用他略呆滯的目光望著我身後。


    我正不解,突然一道冷聲傳來,“你拒絕了我,倒是和別人玩得很歡快嘛。”


    我站住,頭也不回,冷聲說:“花錢的都是客人,你和別人也沒有什麽不同。”


    此時,我對麵的男人已經滿臉恐懼,一下子掙脫我的手,閃到邊上去了。然而他終究不肯就這樣離開,依然緊張地盯著我和潘少爺。


    潘少爺慢悠悠地踱到我麵前,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傲慢地說:“在南京,論錢財,我潘少爺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從今天起,我包下你,你隻能陪我一個人跳舞。”


    我撲哧一笑,進而笑得越來越厲害,看得潘少爺一臉不解。


    我掃了他一眼,語帶嘲諷地說:“潘少爺,你是忘了今天為什麽要來嗎?你不是來找勾引你父親的狐狸精嗎?那請問,你想包下我,誰來陪你父親跳舞呢?”


    潘少爺被我噎得夠嗆,不由得惱羞成怒,他一把抓住我的下巴,將我的頭狠狠地向後扭,咬牙切齒地說:“你不要挑戰我的耐性。”


    我從容一笑,輕蔑地白了他一眼,“挑戰又如何?有種你就殺了我,反正我全家都死光了,我一個人苟且著也沒意思。”


    我這麽說,是因為潘爺正在試探我,借這個機會,我強調一下自己的身世,以幫助消除他的懷疑。


    我的目的很簡單,但潘少爺卻被我的一番話震住了。他忽地鬆開我的脖子,滿眼歉意地望著我。


    我不想看他眼中的同情,便冷淡地轉過臉,揉了揉被他掐得生疼的脖子,一言不發地走向後台。


    我直接跟老板告假回家,他知道留下我說不定會惹出更大的亂子,便很痛快地同意了。


    回到家,我洗了把臉,仰麵躺在床上,冷清的感覺襲上心頭。


    周廣瑋,他還好嗎?


    不過幾天沒有見他,我對他的思念就已經如此強烈,他終究是我沒法忘記的人……


    本以為得罪了潘少爺,我在金陵歡的日子就要難過,沒想到,我的名聲很快在南京的交際圈裏傳揚開來。


    我清冷的性格倒成全了一些社會名流的獵奇心理,他們看膩了喜歡俯首帖耳、阿諛奉迎的角色,紛紛想挑戰一下冷麵冷心的我。


    有些人甚至還拿我打起了賭,賭誰能能摘下我這朵“雪蓮花”。


    是的,他們背後都叫我“雪蓮花”,隻因我刻意和一切事物保持距離,就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


    我是舍了命才來到南京的,我沒想過要為自己努力地生活。這種麻木的態度幫了我,讓我成了一個孤獨而弱小的存在,從而掩飾了我來這裏的真正目的。


    每到周末,我都會收到各式各樣的邀約,其中有政要人士,有富家公子,也有商界名流。為了盡量搜集情報,我會選擇一些有價值的人作為我的約會對象。


    但隻要天色接近傍晚,我就會毫不猶豫地告辭離去,不再接受任何邀約。而被我挑選的這些權貴,也並不勉強我。畢竟,隻要有錢,什麽樣的女人都可以得到,他們未必就真的欣賞我這一款。


    而潘爺依然每天準時到舞廳消遣,潘少爺到來的頻率雖不固定,但總是繞開他父親出現的時間段。


    他比之前聰明了很多,沒再自討無趣。我對他的態度,也就緩和了很多,如同我對其他客人那樣,雖然配合但卻疏離。


    久了,他的這種作風被舞廳裏的賓客和服務人員所熟知,不過沒有人會在潘爺麵前提及,因為沒有人會笨到自找沒趣。


    有的時候,我會在前一個小時陪潘少爺跳舞,後一個小時就換成他爹,卻絲毫感覺不到尷尬或是不便。隻因為這父子倆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如果他們不一起出現,是不會讓人認為他們之間有什麽共通之處的。


    我的收入很不錯,小費也多,很快就從初來時的小出租屋搬到了臨街的公寓裏,身上穿著的,也是在高級裁縫鋪裏訂做的旗袍。


    在旁人眼裏,我是一個追求財富但有性格的女人。我的色相已經足夠讓我過上富足的生活,並不需要靠出賣肉體來獲取更多的利益。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下去,我在南京,找到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大概過了兩個多月,一天晚上,我正要下班回家,眼角的餘光瞥見街的拐角處走來一個衣衫襤褸的人。


    我知道那是乞丐,他終於來找我了。


    我板著臉,假裝想找黃包車,站在門口東張西望,暗暗等待他走近。


    “小姐,行行好吧。”一雙髒兮兮的手伸過來,乞丐的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社會底層人士的卑微和可憐。


    我不耐煩地盯了他一眼,從手提包中掏出一疊錢,抽了一張遞給他。


    “夠了夠了。”他受寵若驚地說,又是打拱又是作揖的,不小心就將我手裏的錢扯掉在地上。


    “對不住對不住。”他匆匆忙忙彎下腰,將錢撿起來,吹了吹上麵的灰,又遞回給我。


    我冷冷接了,看都沒看他一眼,裝作有些嫌棄的樣子,穿過馬路往我的公寓走。


    進了門,我將包裏的東西都翻出來,一件件地查看。


    這個乞丐,之前隻說過會主動來跟我接頭,並未說過以什麽樣的方式傳遞消息。


    所以,他晃了一圈不要緊,我就得這樣傻乎乎地找。


    最終,在我的鈔票裏,我看見了一張寫著小字的小額鈔票。


    不得不說,他的手法真是快,就連一直站在他身邊盯著他看的我,都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把鈔票混進我那一疊裏的。


    既然他有此等身手,又為什麽要扮乞丐,當小偷不是更加輕車熟路?


    我細細地看著那行小字,上麵很言簡意賅地說:潘氏有問題。


    有什麽問題?是老的有問題,還是小的有問題?我頓時滿腦袋都是疑問,但似乎我的上線,乞丐大人的風格就是這樣欲說還休。


    既然沒有明確的指示,那我也隻當這個任務並不緊急,留心著便好。


    一番思索之後,我得出了結論。


    潘爺城府很深,表麵看去一團和氣,但內裏陰險毒辣,做事果斷,殺人不見血;潘少爺則是典型的紈絝子弟,不學無術,胸無大誌,沉迷享樂。


    要跟潘爺過招,我必敗,但若是對付潘少爺,我倒有幾分信心。既然他對我有意,我便適當放水,給他一些機會就好。


    估計乞丐也早已探知潘少爺對我的心思,正好順水推舟,把監視他爺倆的重任交給了我。


    主意已定,我的心反而踏實起來。不管怎麽說,有了目標,總比大海撈針強。好在我對潘少爺並不算決絕,否則現下要刻意接近,反而落了嫌疑。


    隻是潘少爺如今規矩了許多,我這水放得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既要讓他上鉤,又不能讓老狐狸察覺出來。恐怕分寸的拿捏上麵,要多費些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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