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裏的人,一看是他,趕緊踩住刹車,可還是硬生生的撞了上去。


    看著他被撞得彈起的身體,蔣文芮茫然的抬起頭,目光追隨著他,直到他摔到了地上……


    喉嚨裏堵得難受,她張開嘴巴,想要喊些什麽,卻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阿曜!!!"


    一聲尖叫過後,楊希媛狼狽的從車子裏出來,跌跌撞撞的跑過來,跪在地上,撲到他身上:"阿曜……你不要嚇我……阿曜,你醒醒啊!!"


    慕容曜仿佛睡著了,動也不動。


    "醫生!醫生在哪?!"楊希媛慌得不知所措,全身都在顫抖著。


    因為事故地點就在醫院門口,擔架很快便被抬來,醫護人員小心翼翼的將慕容曜抬了上去,推進醫院。


    自始至終,蔣文芮就像個局外人,警鳴由遠至近,她才驚覺,臉上早已被淚痕遍布。


    不大一會,楊希媛被警察帶了出去,她的情緒看上去十分不穩定,神情也是恍恍惚惚的。可是,卻在看到蔣文芮的那一霎,怒目圓睜,甩開兩邊的警察就撲了過去。


    "都是因為你!你這個害人精!!"


    脖子被她死死掐住,長長的指甲都摳進肉裏,蔣文芮的臉色開始脹紅,卻沒反抗。就像剛才看到車內的人是她,依然沒有避開一樣。


    她想,如果解脫就這麽簡單的話,那就好了。用這種方式離開,對她來說,是報應,也是理所應當。


    可出乎意料,這個世上最不應救她的人,卻擋在了她的身前。


    楊希媛說得對,她的確是害人精。


    警察上前,製止住楊希媛,將她塞進了警車裏,直到離開,她尖利的聲音仍在嘶吼著:"他要是有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而這時,得到消息的高陽匆匆趕來,看到站在門口的蔣文芮,他立即下車:"蔣小姐!"


    蔣文芮慢半拍的回頭,見他和譚正下了車。


    譚正上前,長長的歎息一聲,什麽也沒說,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便離開了。


    高陽走了幾步,想起什麽,又折回,麵對蔣文芮,正色道:"我想,總裁若是醒過來,第一眼想要看到的會是蔣小姐。"


    不期待會得到她的回答一樣,他說完便匆匆走進去。


    站累了,蔣文芮慢慢蹲在路邊,突然很想抽根煙,摸摸口袋,這才想起來,早上出院的時候,包裏的香煙已經被慕容曜給沒收了。他的理由是,懷孕的人,沒資格再碰這些東西。


    她還記得,他說這話時的表情,陰沉的,帶有一絲警告。


    她突然笑了,這的確是他的行事風格,不喜歡的,厭惡的,他從來不知敷衍是什麽。可是,他這麽恨她,又為什麽容許她在他身邊這麽久,甚至……懷上了他的孩子?


    若是報複,那他真的很殘忍,殘忍得徹底。


    "小芮?"


    有人叫她,她緩緩抬頭,張了張嘴:"……媽。"


    劉萍急走兩步:"媽還以為你已經出院了呢!還好,沒撲個空。對了,你怎麽在這兒呢?那個……他呢?"


    她朝兩邊張望,卻沒看到慕容曜的影子。


    蔣文芮低下頭,雙肩是壓抑著的顫抖:"媽,我想回家了。"


    "呃,好,那你等會啊,我去叫輛出租車。"


    坐在車上,劉萍覺察到她異常低落的情緒,小心翼翼的問:"小芮,慕容曜呢?"


    早上接到他的電話,說馬上要給女兒辦理出院手續,並且以"通知"的形式告訴她,蔣文芮現在由他照顧。劉萍聽罷,心裏說不出的滋味,雖然擔心,但是她竟萌生出一個小小的希望,希望藉由此番,化解他們之間的恨。


    她知道,她又自私了一回。


    接到電話後,劉萍有些坐立不安,還是決定要過來看一看。結果,就見蔣文芮獨自一人在醫院門口。


    蔣文芮充耳不聞,隻是兩眼無神的望著窗外,劉萍低低歎口氣,沒再繼續問。


    蔣文芮的腦袋亂成了一團,不是恨著她嗎?幹嘛還要做這種蠢事?三


    難道,這是慕容曜利用楊希媛演的一場戲?如果是,那他真是瘋了!


    沒錯,是瘋子!


    可瘋了的,又豈是他一人?


    "回去!"


    蔣文芮驟然出聲,嚇了她一跳:"小芮……"


    "回去醫院!"蔣文芮大聲說,目光中的急迫,劉萍從沒有見過,她不問究竟,連忙讓司機師傅又返回醫院。


    車還沒有停穩,蔣文芮就推開車門跑出去。


    "小芮!注意身體!慢點!"劉萍在後麵付了車費,然後急急忙忙的跟上去。


    來到急救室外,譚正和高陽正坐在走廊上,焦急的等待著。


    "他怎麽樣?"蔣文芮跑上前,急問。


    高陽抬頭看看她:搖了搖頭,"醫生進去很久了。"


    望著那扇緊閉的門,蔣文芮行屍走肉一般,走過去,坐在了高陽旁邊,哪怕再糾心,也隻能不安的等待著。


    譚正從懷裏摸出煙袋鍋,將煙絲蓄在裏麵,卻沒有點燃,而是就這樣咬在唇間。


    良久,他說:"你也別怪這孩子,他和他媽媽感情很好。"


    蔣文芮一愣,抬起頭,看向對麵的譚正。


    高陽適時起身離開:"我去問問醫生。"


    譚正又這樣幹吸了幾口,說:"當年,曉晴和他丈夫的關係一直不好。那個男人喝醉了酒,就知道打自己的兒子出氣。曉晴實在忍無可忍了,寧願淨身出戶,也要帶走兒子。後來,她自己成立了一個小小的工作室,創業的過程中,吃了不少苦。這小子一直都記得母親為自己做過的犧牲,也很上進,曉晴一直都以他為傲。"


    頓了頓,他又說:"可感情的事,誰又說得清呢?曉晴愛上你爸爸的時候,我曾勸過她,不要做破壞別人家庭的事。但她孤苦太久了,隻想著抓住一個伴,至於會不會傷到其它人,她就無所謂了。就因為這樣,她是害了別人,最終也害了自己啊!"


    譚正抬頭,看向蔣文芮:"你為了自己的家庭,雖然方法太極端,但至少你保護了你愛的人。可是他呢?不管他做什麽,他媽媽都回不來了,他越是傷害你,就越會空虛。說到底,他才是最可憐的那個。"


    蔣文芮默默的聽著,心仿佛已經痛得麻痹了,早已沒了感覺。


    這時,醫生走出來:"病人醒了。"


    譚正鬆了一口氣,同時搖頭失笑:"看來,我真得從祖宅裏搬出來了。"


    這時,蔣文芮才發現,她捏緊的手心裏,已經汗津津的了。她突然起身,快步走了進去。


    不管他第一眼想看到誰,她隻知道,她迫切的想要見到他!親眼確認他的完好無損!


    高陽趕了過來,忙問:"醫生,他情況如何?"


    "是這樣的,你們家屬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醫生的話,被她甩在了身後,推開門走進去,他正躺在床上,手腕包紮著,左腿打了石膏,模樣十分安靜。


    她深呼吸,走過去,想要微笑,卻怎樣都笑不出,幹澀的開口:"不過才半天,就換作你進來了,我們這樣……算是扯平了嗎?"


    慕容曜扯動下嘴角,朝著她的方向轉過了頭,"你想扯平?哪那麽容易?"


    聽到他的話,蔣文芮竟好想哭。


    就算扯不平,一輩子都扯不平好了,隻要他能安然無恙,她都無所謂。


    一陣沉默,兩人誰都沒有再開口。


    她想要說幾句安慰他的話,但她知道,他不需要。


    尤其是她的。


    就這樣,彼此靜視,相對無言。


    門又推開了,高陽神情異樣的走進來,身後的譚正也是攏緊了眉頭,來到床邊,彎下腰,仔細的盯著他的眼睛,左右端詳一番,然後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慕容曜倏爾準確的抓住了他的手腕,"行了,別晃了。"


    譚正一驚:"咦,你能看見?那醫生為什麽會說……"


    高陽扯扯他,輕輕搖了搖頭,譚正後知後覺,閉上了嘴巴,看上去,十分失望。


    聞言,蔣文芮的心倏爾提了起來,盯著床上的人,聲音繃得緊緊的:"醫生說什麽?"


    慕容曜垂下眼眸,看上去依舊淡漠得很,寵辱不驚:"沒什麽,隻不過,失明而已。"


    "失明"兩字,從他嘴裏說出來,那樣的輕描淡寫。可蔣文芮卻聽到了自己心裂開的聲音,不敢相信的直搖頭:"不會的!你怎麽會失明呢?不會的!"


    見她如此,高陽做了個深呼吸,這才慢慢將醫生的話轉述:"腦部有瘀血使得血液循環發生障礙,視神經和視網膜缺氧缺血,視功能嚴重的被損壞,所以……"他抿緊薄唇,看一眼慕容曜,斟酌用詞:"隻是暫時性的失明。"


    慕容曜好像累了,閉上眼睛:"好了,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知道他心裏難受,譚正起身,歎息一聲:"小子,你好好歇著,我明天再來。"


    慕容曜"嗯"了一聲,"高陽,送我師傅回去。"


    "好。"


    高陽在經過蔣文芮身邊時,用眼神示意將總裁交給她了。


    室內又靜下來,他好像真的累了,閉著眼睛的樣子,安然得很。


    倏地,蔣文芮堅定出聲:"把我的眼睛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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