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的眸,突然睜開,頭轉向她的方向。蔣文芮一字一句的重複道:"把我的眼睛給你。"


    原本安靜的人,一下子坐了起來,不顧扯動的傷口的痛,怒道:"別讓我聽到你這麽說!"


    蔣文芮上前兩步,望住他,眼圈發紅,死死捏住拳頭,不想泄露自己的顫抖,聲音鏗鏘有力:"你是為了救我,我把眼睛還你,天經地義!"


    "去他見鬼的天經地義!我不需要,你懂不懂,我不需要!!"慕容曜憤怒得指尖輕顫,即便是知道自己有可能是一輩子看不見了,也不見他這樣動怒。


    蔣文芮反而冷靜下來,看著他說:"現在由不得你說不了,你忘了嗎?你已經不是以前的慕容曜,你隻不過是一個病人,需要別人來照顧的病人。"


    "蔣文芮,你給我聽清了!就算我瞎了,我也照顧能整死你!"慕容曜臉上的笑,殘忍至極,"所以,你最好是安安靜靜的滾回去!別再出現在我麵前!"


    "我已經決定了。"蔣文芮的脾氣同樣是倔,她決定了的事,便不會反悔。


    慕容曜尋著聲音的方向,一雙無波的眸,充斥著怒意。可他卻笑了,一聲一聲,有節奏的,像極暗夜裏的泣聲。


    "知道我的決定是什麽嗎?"他的笑意,一點點斂去,即便眼前一片漆黑,還是死死盯住她的方向:"如果你膽敢這麽做,我會親手剜出自己的眼睛!不管是我的,還是你的。"


    蔣文芮倏爾一震,完美偽裝的堅強,開始崩潰,瓦解。


    低下頭,她說:"不是恨我嗎?又為什麽讓我連對你起碼的怨,都做不到?"


    "我就是要讓你欠我一輩子!"他的笑聲,依舊狂妄,卻透出掩不住的一絲淒涼。


    笑聲嘎然而止。


    他低下了頭,雖然看到不到她,卻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俯下身子,趴在他腿上的溫暖……


    "那就讓我做你的眼睛,還你一輩子。"她輕輕的,喃聲說。


    慕容曜愣住了,胸口被什麽東西猛烈撞擊著,冷哼一聲,想要推開她,手竟被她握了住。


    "別想趕走我,除非你能夠看見,或者是接受我的眼睛,否則,你別想趕走我。"


    慕容曜幹澀的唇,蠕動了幾下,任何羞辱她的話,在她掌心的溫度下,竟漸漸融化了,但麵容卻冷了。


    "我還沒有淪落到需要你可憐的地步。"


    蔣文芮自嘲的一笑:"事實上,需要可憐的那個人,是我。"


    退卻堅強的外衣,她發現,她沒辦法忽略掉自己無時不想要關注他的心。此時此刻,若是冷酷的推開她,那才是對她最大的懲罰。所以,她不惜暴露軟弱,哪怕會換來他的嘲弄。


    比起他,她那顆早已殘缺的心才需憐憫。


    慕容曜咬著牙,手早已攥成拳,可她依舊用掌心包著。


    "別趕走我……至少,現在不要……我……求你。"


    幾滴眼淚,順著臉頰,滴落在他的手上,那灼心的溫度,似烈焰煎熬著他。


    他笑,完美的俊容仍是充滿蠱惑人心的魅力,"我放你走,放過你們蔣家,不是你夢寐以求的嗎?"


    她笑著流淚,"我以為我會。"


    如果這是一個悲劇故事,那麽,她注定是故事中的女主角。隨著劇本的起起伏伏,一直走到結局,不是她想中途退場就可以的。


    不顧慕容曜的反對,一整天,蔣文芮都留在醫院,慕容曜興許是真的累了,疲憊的躺在床上,很少再開口。


    高陽下班後,又從蔣氏趕來醫院,給慕容曜帶了些個人用品。


    蔣文芮這才抽空去見了醫生,了解到慕容曜現在的情況,先采取的藥物去瘀治療,若是效果不明顯,則需要手術治療。不過,他要蔣文芮先做好心理準備,複原的機率不是很大。


    蔣文芮心情沉重的獨自坐在休息椅上,直到外麵天色見暗,她才僵硬的起身,返回病房。來到門口,她剛要推開門,就聽到裏麵傳來的哭聲。


    "阿曜……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沒想到會是你……阿曜……"


    是楊希媛。


    蔣文芮放下手,轉身抵著牆,靠站在牆邊。


    對楊希她,她其實並不恨,看到她就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為了趕走生活中的第三者,不惜堵上了後半生。


    也是個可憐人。


    慕容曜冷靜的聲音緩緩透出來,"我們解除婚約吧。"


    "不!"楊希媛尖叫一聲,慌亂道:"阿曜,我會帶你去美國,找最好的眼科醫生!實在不行,我們就移植!我一定會讓你看見的!求你,別不要我……我真的知道錯了……"


    她哭到不行,門外的蔣文芮,也同樣震驚不已。


    "那些事,不用你操心了。"慕容曜的態度有夠絕情,既然已經做了這個決定,便不會再給楊希媛一丁點的希望。


    "不管我欠下你多少情,這雙眼睛,足夠償還的吧?"


    "不要……不要這麽說……阿曜,我不要你的眼睛,我隻要你好好的,我是真的愛你!"楊希媛泣不成聲。


    "行了,希媛,你知道我不愛你,娶你更是自私。"


    "那為什麽不繼續自私下去?阿曜,我沒有你,會活不下去的……"


    "這個世界上,沒誰會離了誰活不下去。那麽說,是不負責任,對你家人的不負責任。"


    蔣文芮垂著頭,默默的聽著。


    是啊,說為了誰會活不下去這樣的話,根本就是在為自己不想承擔來找借口。也隻有真正經曆過痛苦的人,才會看得清,想得明。


    她和慕容曜,都是此類人。


    "說什麽不愛我,不會娶我,是不是為了蔣文芮?!"楊希媛的喊聲,變得尖銳。


    蔣文芮心頭一蟄,下意識的朝著門的方向看去,眉緊蹙著,神情變得不那麽堅定了。


    她發現,她好怕聽到他的答案。


    不管是與不是。


    病房內沒了聲音,她也屏著呼吸,眉頭糾結著又鬆開。


    良久,慕容曜才開口:"你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楊希媛狠狠的哭著,其中夾雜著她有幾分癲狂的笑聲,"那麽你和她就是?"


    蔣文芮收回視線,垂著目光。


    她和慕容曜,都是滿身枷鎖,鑰匙在彼此的身上,卻誰都不願意為對方解開。這的確是楊希媛無法理解,也永遠融不進的世界。


    "你爺爺和爸爸已經打過電話了,他們也同意解除婚約。"


    最後一句話,等於是斷了楊希媛所有的希望。她好不容易才使得家裏接受他,結果,就因為他有可能會永久失明,一切都化為了泡影……


    可悲的是,導致這一切的,恰恰就是她。


    她哭著衝出門,猛地收住腳步,瞪著站在門口的蔣文芮,眼神已化為利刃,恨不能將她刺穿。


    "你現在滿意了嗎?"


    蔣文芮抬頭,目光淡漠的看著她,好像,她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滿意什麽?"她反問。


    "你搶走了他,破壞了我的幸福!"她咬著牙,一字一句。


    蔣文芮卻笑了,並沒有反駁她,而是輕聲說:"那也是因為你給了我機會。"


    楊希媛呆住了,蔣文芮轉身往裏走,"他說對了一點,我和他的世界,你不會明白的。"


    見蔣文芮進來,高陽很知趣的退了出去。


    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她給慕容曜倒了杯水,走過去,將杯子放到他手裏。


    他觸摸著杯身,溫度剛剛好,送到唇邊抿了一口,摸索著想要將杯子放到桌上,結果,距離沒有掌握好,杯子摔到了地上。


    蔣文芮蹲下去直接用手去撿碎片,慕容曜側耳聽了聽,立即皺起眉:"不許用手去撿!"


    "沒關係,傷不到……"興許是太過大意,說話的同時,手指倏爾被割破了。


    聽出她聲音有異,他眯起了眼睛:"傷到了是不是?"


    "沒有……"她說著,就將手指放到嘴巴裏。


    "你從來就不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他氣道,然後朝他伸出手:"把手拿來給我看看……"


    脫口而出的話,讓氣氛一下子變得沉悶。


    停滯幾秒鍾,他自嘲的一笑:"我忘了,我已經看不到了。"


    說著,手心裏倏爾塞進了一隻纖細的手,有點涼,皮膚卻光滑細膩。


    他一愣,昂著頭,努力想要找對她的方向。


    "給你了。"她靜靜的說,絲毫沒有半點的尷尬和不適。對於慕容曜有可能會失明的事,她必須要比他還要盡早適應!


    所有的浮躁,在那一瞬,竟奇跡般的被安撫下來。


    他突然有種奇怪的念頭,如果,能這樣一直握著她的手,就算看不見又何妨?


    握緊了她的手,他慢慢低下頭,嘴唇輕輕覆上她的手。


    蔣文芮身子倏爾一顫,他的唇似帶著電流,頃刻傳遍全身,直抵心尖。頰上一陣陣發燙,她斂著眸,心裏居然在慶幸,還好,他沒看到她臉紅,否則,一定會笑話死她。


    "以後別那麽莽撞了,"他低聲說,聲音有點生硬,"你懷孕了,先要照顧好自己才行。"


    她少見的沒有抗拒,而是輕輕應了一聲。


    她的柔順,也讓慕容曜沉默了,握著她的手,久久沒有開口,而她則一直由他握著。


    細細想來,她和他糾葛至今,從來沒有這樣安靜的在一起待過,像偷來的,需要小心翼翼的嗬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豪門蜜愛:權少寵妻入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言錦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言錦西並收藏豪門蜜愛:權少寵妻入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