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詠熙扭過頭凝向他,"你不用再陪我了,我一個人可以。"


    襲淩宇咬了咬牙,臉頰兩側的咬肌十分明顯,"在你麵臨生命威脅時,我沒能陪在你身邊,你知道我有多自責嗎?現在,我再也沒有其它的要求了,我不會強求你和我在一起,不會問孩子的爸爸是誰!我隻想……隻想他媽的陪著你!這都不行嗎?"


    他的眼圈紅了,聲音也在哽咽。


    這麽多天,他看著她安靜得像個木頭人,配合治療,安心吃飯,一切孕婦該做的,都會樂意去做!他看在眼裏,卻知道,那不是她。


    "不用了,"她的回應淡淡的,現在已經沒有什麽能夠激得起她的興趣,活著,也隻是為了活著了。


    她說:"阿宇,你不欠我什麽,以前沒有,現在更沒了。別把自己拴在我身邊了,你有該做的事。"


    "我該做的事,就是和你在一起!"他始終緊握方向盤,頭也不回,眼神灼灼的望著前方,"就算你不給機會也沒關係!能天天看到你,知道我生命裏還有這麽個人,我就很滿足了!"


    詠熙繼續凝向窗外,"對不起,我想適應一個人的生活。"


    瑾行離開了,這是她早晚都要麵對的,否則,以後會更加辛苦。


    "一個人……"他驟然失笑,像受了傷的獸,發出可憐的悲鳴,"你的生活就那麽擠嗎?就那麽容不下我嗎?"


    "嗯。"她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


    襲淩宇目光一滯,望著黑漆漆的前路,不再出聲了。


    回到醫院後,免不了被查房的護士一通訓,詠熙態度很好,一直都在道歉,襲淩宇卻沉默著,獨自坐在沙發上,雙手十指交握,不吭一聲。


    檢查過後,護士離開了,詠熙看他一眼,說:"回去吧,今晚我一個人沒問題。"


    襲淩宇這時抬起頭,"詠熙,和我結婚吧。"


    詠熙失笑,搖頭:"你知道我的回答,何必還要再問呢?"想了想,她說:"阿宇,我真的不想傷害你,你說得對,我沒那個資格。"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襲淩宇站起來,走到她跟前,望著她說:"我們隻是名義上的夫妻,你可以分開住,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詠熙不解看他,他說:"我隻是,想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她一下子滯了住。


    "你和我的童年是怎麽過過來的,你不會忘記吧?家庭的不完整,是會造成孩子各種極端的個性。"走上前,他蹲下來,在她麵前,輕輕握著她的手說:"詠熙,你可以不愛我,但你要考慮一下孩子……"


    "這是他……留給你在這世上唯一的禮物。"


    詠熙徒然一震,眼神有些亂,像有浪花在撞擊。


    "詠熙,我不在乎你怎麽想我,我想給你的,隻是一個孩子爸爸的身份!"他的眼圈微微發紅,卻在微笑,"你能滿足我這個願望嗎?"


    詠熙的視線有幾分鬆動,垂下了頭,她說:"讓我考慮一下。"


    襲淩宇聽到她的回答,頓時如釋重負,臉頰上有抑製不住的激動。


    隻要是考慮,就還有希望!


    他說:"詠熙,謝謝!謝謝!"


    能讓他為她做些什麽,讓他在她的生活裏,充當著某個角色,這對他來說,無比重要!


    "太晚了,你回去吧,明天要去公司。"望著他,她說。


    "嗯!"他很痛快的答應,臨走前,還不忘叮囑:"詠熙,我給你打電話!"


    她定定地望著門口方向,然後點下頭。


    襲淩宇笑了,"那麽,晚安。"


    "晚安。"


    他推門出去,之後,她聽到了走廊裏傳來的歡呼聲。


    詠熙勾勾唇角,溢出個笑。


    #


    天明,襲淩宇依她所言去了公司,放置了這麽久,公事積壓許多,整個上午他都忙得不停。


    直到中午時,才稍微鬆了口氣。


    走出辦到室時,他說:"徐強,下午有事直接給我打電話,我去醫院了。"


    徐強一臉難色,"總裁……您不能再……"


    知道他想說什麽,襲淩宇瞪他一眼,徐強硬是把勸阻的話給咽了下去。


    離開時,他拍了拍徐強的肩:"這個月,我會給你雙薪。"


    "真的?謝謝總裁!"徐強立即幹勁十足,又好奇的問:"您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錯呢?"


    襲淩宇輕笑一聲,意外的沒否認,"算你小子說對了。"


    徐強湊過來,"總裁,什麽事啊這麽高興?說出來讓我也開心一下唄!"


    睨了睨他,襲淩宇唇角也是忍不住的笑,"行啦,去幹你的活吧!"


    離開公司前,襲鶴鳴竟來了。


    "哥,"他說:"舅舅的事,真的就沒有一點轉機嗎?"


    襲淩宇拉開抽屜,將早就準備好的諒解書給他,坦言道:"他犯下的案子有多嚴重,你應該也有谘詢過律師了。"頓下,他說:"這是我目前能做的。"


    襲鶴鳴接過來,捏緊紙張,"哥,謝謝。"


    襲淩宇看看他,沒說話,走到門口時,又停下來。


    回頭,說:"沒打算再出國了吧?"


    "嗯,可能會呆好一陣子吧……畢竟,我媽現在的狀態不是很好。"


    "哦,"襲淩宇拉開門,聲音被遠遠甩在了身後,"那就來幫我吧。"


    襲鶴鳴愣了。


    離開公司,襲淩宇立即趕去了醫院。


    途中,經過花店,挑來挑去,挑中一束雛菊,清清爽爽的樣子,很惹人愛。


    帶著花,他去了醫院。


    推門走進病房,床鋪得整整齊齊,房內空無一人。


    放下花,襲淩宇走出去找護士,問:"病房裏的病人呢?"


    對方答:"商小姐今早辦理了出院。"


    襲淩宇以為自己聽錯了,站在原地,僵硬一笑,"不會的,你一定是搞錯了,她怎麽可能會出院呢?"


    "是她自己要求出院的,已經在主任那裏簽了字,出院後的一切後果自負……"


    襲淩宇扭頭就走,直奔主任辦公室,小護士在身後追了過來,"先生,這是您的花吧?不好意思,馬上有病人要搬進來了,所以……"


    看一眼她手裏的雛菊,嬌俏可愛的,透著盎然生氣。


    舌尖抵著牙齒,他說:"扔了吧。"


    "啊?這麽好看的花,真可惜……"


    襲淩宇直至在主任那裏確認了之後,一陣風似的衝出醫院,發動車子,直奔她的小公寓。


    他留了這裏的備用鑰匙,隻是一直沒告訴詠熙,打開門進去,看到的,卻是收拾整潔的房間,家具用防塵布罩上,角落裏,唯獨少了那把大提琴的影子。


    襲淩宇呆呆地站著,認清她已經離開的事實,也就是從天堂到地獄的距離,原來一瞬間可以那麽長。


    這就是她給出的回答嗎?


    #


    站在小花園前,望著已經冒出嫩芽的雛菊,詠熙連想要蹲下來摸一摸都不可能。


    魚已經死了,雪琪告訴她,在地震發生的那一天,魚就再也沒能沉入水底。


    這幢房子,已經在她的名下了,是他去尼泊爾之前就辦好的手續,連同他帳戶裏所有的錢……


    她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他那麽有錢呢。


    她拄著手杖,站了許久。


    雪琪過來,說:"詠熙,該去機場了。"


    "嗯。"詠熙握緊手中的古董表,轉過身,由雪琪扶上了車。


    一路上,兩人都沒什麽話,雪琪駕著車,心情看上去有些沉重,好幾次都是欲言又止。


    快要到機場時,詠熙扭過頭,"別擔心我,我會沒事的。"


    她這麽一說,雪琪的眼淚就快要湧出來,聲音也是哽著,"為什麽一定要回去啊?你一個人,又懷著孕,誰來照顧你呢?"


    詠熙隻是笑笑,沒說話。


    "我媽天天打電話催我,讓我把你接回來,由她來照顧你。我知道你不會同意,所以一直也沒跟你提……"章雪琪回頭看她一眼,帶著祈求道:"詠熙,咱不回去了,跟我回家好不好?你不想見襲淩宇,我保證不會告訴他你在哪兒!"


    "雪琪,"詠熙望著車窗外,眼神是幾經沉澱後的平靜淡漠,"我隻是想離他更近一點。"


    章雪琪紅著眼圈,深深看她一眼,伸手握住了她的,硬是擠出笑,說:"你等我啊!我馬上就能申請到年假了,然後我就去看你!從這裏飛加德滿都,也不過六七個小時,很近的!"


    詠熙從包裏取出一串鑰匙,遞過去,"這是兩幢房子的鑰匙,還有車鑰匙。"


    她接過收好,說:"放心吧,這裏的一切都交給我好了!"


    是紅燈,90秒那麽長。


    雪琪握著方向盤,咬唇掙紮了許久,終於出聲:"去他媽的責任!詠熙,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別再顧及其它人了!你誰都不欠了!"


    詠熙抿著唇,"嗯"了一聲。


    到了機場,雪琪說:"行李我會拖動到那邊,你一個人要小心,不方便的話要找空姐幫忙啊!"


    詠熙揚揚眉,"行了,別把我當小孩子了。"之後,掃一眼放在推車裏的大提琴,聲音啞了啞,"什麽都不重要,我隻要帶著它就行了。"


    回去的路上,雪琪打開手機一看,全是襲淩宇的未接來電。


    她輕輕歎息一聲,關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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