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問題,眾人都表示了重視。


    在這個時代,人手不足是普遍現象,否則各國也沒必要在分封製下徘徊這麽多年了。尤其紫帳汗國所在的東歐,情況更加嚴重。


    當初,朱文奎曾經問郭康,紫帳選拔管理人員時,為什麽不組織統一考試。郭康當時就告訴他,就現在,以這裏的情況,根本沒有開科舉的必要。


    郭康認為,科舉的前提之一,是讀書人夠多,所以需要通過相對公平的方式進行選拔。而這邊,根本沒有這個條件。


    中原的教育,在其他古代文明看來,是個相當嚇人的體係。在竹簡時代,就能通過教育,把貴族的邊界不斷向下層擴展,導致了“士”的擴散。


    到使用紙張的年代,情況就更加明顯。教育的普及,已經明顯是一件無法阻止的事情——不僅貴族時代一去不複返,士族門閥維持的時間也不長。


    實際上,後人就有認為,門閥政治僅僅存在於東晉。在其他時代和政權下,世家大族僅能保有一定的影響力。到後來,很多世家幹脆是依靠軍功來維持。而等到印刷術也出現之後,連這種脆弱的狀態也沒法存在了。


    而科舉的出現和完善,是這種發展的結果,而非原因。至於為什麽它從宋朝開始,快速發展完善,黃巢的故事,就堪稱其中最典型的例子:由於一直考不上,黃巢憤恨於門閥把持考場,最終率眾造反,打下長安,大肆屠殺那裏的門閥世族。時人感慨“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這個群體從此一蹶不振。


    所以,科舉考試的目標,其實並不完全是要選拔最優秀的人才——這種方式,確實可以篩選出合格的人,但它在篩選奇才異人方麵,顯然不怎麽擅長。


    而另一方麵,科舉更注重的是公平性,或者說,至少要讓絕大部分讀書人感到公平。這樣,才能最大程度抑製“黃巢們”的出現。為此,哪怕犧牲一些靈活性和效率也在所不惜。因為官府其實也不需要這麽多奇才。對於朝廷來說,大量合格人員組成的穩定結構,才是最優的選擇,遠比冒險要強得多。


    至於頂尖的管理人才,因為中原特有的極度人才過剩,和完善成熟的官僚製度,基本可以保證,能爬到頂層的都不會是庸人資質。這個任務,就不需要科舉來實現了。


    所以,科舉可以說是特殊文明、特殊環境下,一個針對性非常強的製度。連帶著這個時代,中原的整套人才培養和選拔體係,也都是如此。對於其他地方來說,也就隻能看看,是真的不好學。


    像紫帳汗國這裏,世族本身反而是教育的中心之一。各家族的地位,很大程度就是來源於他們不斷培育人才,給軍隊和行政係統輸送官員。這其實也是沒辦法,因為這邊的教育實在太落後,哪怕當年最有文化的希臘人,都被連綿不斷的入侵和內戰打殘了。


    目前,這裏雖然也有內部的考核和選拔機製,比如在軍團內部進行定期考試,篩選文書能力合格的軍吏,作為提升和獎勵的參考標準。但這些也算不上科舉,和“後黃巢時代”的科舉製度,尤其相差甚遠。


    而另一個教育的中心,就是教會。


    作為歐洲本土最有效的教育體係,教會幾乎包攬了教育的方方麵麵。從鄉間神父教小孩識字、算術,到地方上的各類神學院,再到大都的教會大學,可以說從啟蒙到高等教育,都有教會的身影。至於歐洲其他地方,教會教育的比重隻會更大。


    可以說,這套體係就是當今歐洲最合適的了。所以,教會才會這麽關心人才不足的問題——因為提供合格人員,也有他們的一份責任。


    羅斯地區更加落後,這些教區不但要承擔宗教任務,也得幫忙承擔一部分管理職責。郭康估計,很長的時間裏,這些地方都會以教會為主導。因為世俗教育實在是個奢侈品,短期內怕是沒指望了。


    當然,按紫帳汗國的理念,是否世俗其實也無所謂。


    這裏其實有個概念的理解問題。


    郭康那個時代,人們印象中的“世俗化”,是法國人提出的概念。而這個詞的法語意思,是“平信徒”。


    教會把當時的信徒分為三種:平信徒,也就是普通的信教者;會士,也就是修士和修女;神職,也就是神父、主教之類有正式職務的人。所以,世俗化的含義,其實是“平信徒化”,也就是和教會爭奪權力,從而將教會把持的教育、思想等領域,奪回到由平信徒組成的世俗政府控製下。


    這個概念,並不是“去基督教”,而隻是“去教會”。因為當時的歐洲人也想不出離開基督教的社會……


    在最激進的大革命時代,法國人也做了一些嚐試。一些人試圖不再崇拜天父,而是崇拜“理性”等抽象概念,稱為“理性崇拜”。


    理性崇拜信徒改造了包括巴黎聖母院在內的各地教堂,改名叫“理性聖殿”。在各地搗毀十字架,摧毀墓地雕像,以示和基督教決裂。還舉行節日和集會,進行宣傳、慶祝。最興盛的時候,幾乎成了新的國家宗教。


    雖然看起來,不過就是把天父換成了一個抽象的“道”,但理性崇拜的推動者,堅持說它並不是一種普通的宗教。主導者之一的莫莫羅告誡追隨者,理性隻是個抽象概念,不是神靈,而是人自己的一部分。另一個領導者克魯茲則直言:隻有一個神,那就是人民。


    而這種程度的改變,依然引起了巨大的混亂。很多人覺得它過於激進,無法接受,還有人指責這種改動引發了放蕩和墮落。


    在打擊教會的過程中,還有人趁機中飽私囊,侵吞教產。城裏的有錢人爭相低價收購教會產業,卻拒絕承擔教會曾經負責的公益職責,又引發了鄉間的不滿。


    連城市之間都爆發了衝突。第二大城市裏昂指責第一大城市巴黎的政策,拒絕服從,而巴黎則揚言要直接派兵屠殺反對者……大家打成了一鍋粥,造成了更嚴重的混亂。


    最終,這些過激行為,招來溫和派的不滿。在溫和派代表人物羅伯斯庇爾的主導下,激進派遭到清洗,莫莫羅等人被送上斷頭台。理性崇拜隨之失勢,這個嚐試也基本宣告失敗。


    這件事算是個很有價值的參考。如果啟蒙運動之後的法國,都無法經受這種變動,那麽這年頭的東歐,還是老實點為好。


    韋莊的《秦婦吟》一詩,曆史上失傳了很久。雖然這詩當時很出名,韋莊也被時人稱為“秦婦吟秀才”,但在五代就失傳了。據五代人的記錄,是公卿們尤其不喜歡“天街踏盡公卿骨”等句,為了避免麻煩,韋莊自己要求不要繼續流傳的。


    現代人所知的全詩來自敦煌,是近代才發現的。英國人斯坦因和法國人伯希和盜走的經卷裏,有這首詩的抄本,後來經過羅振玉、王國維的校勘後,得以重新為人所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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