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向晚這邊,完全被陸自橫驚呆了,晚飯都沒心思吃,老早就爬上了床,思考著這事究竟該不該和顧北墨說,如果要說,又該怎麽說。


    迷迷糊糊入睡了,可是卻做起了噩夢。


    夢裏,場景是一片戰爭過後的廢墟,她手拿話筒,艱難的穿過沙石碎礫,找到了迷彩服混滿鮮血和塵土的顧北墨,兩人對視一笑,她眼眶已經濕潤。


    無論如何,平安就好,活著就好。


    然後,身後的攝像師已經架好攝像機,鏡頭對準了人民的英雄,顧北墨。


    江向晚收斂起臉上的激動情緒,開始采訪。


    忽然,她不經意間抬頭,一顆炸彈直直飛向自己,頓時嚇得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千鈞一發之際,顧北墨一把抓過她,緊緊抱在懷裏。


    炸彈爆炸了,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響過後,四周一片死寂。


    江向晚陡然發現,顧北墨的身體沉沉壓在自己背上,心裏一悸,睜開眼睛抬頭看去,顧北墨滿臉都是血,順著堅毅的下巴,流在她的頭發上,她的脖子裏,她的胸前。


    奮力將他翻下,江向晚跪在地上,抱著雙眼緊閉,全身冰冷僵硬的男人,聲嘶力竭的哭喊,“顧北墨,你醒醒顧北墨……”


    “顧北墨!”江向晚大喊一聲,從睡夢中驚醒,慢慢適應黑暗,看清楚周圍的環境,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做了一場噩夢。


    可是顧北墨冰冷的身軀,鮮血溫熱的觸感,她撕心裂肺的心痛,都是那麽真實,那麽真實。


    深深呼吸一口氣,有些口渴,起身走到客廳,還沒來得及開燈,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嚇的一顫,差點驚呼出聲。


    “小嫂子,快開門。”外麵的人很是焦急,拍門的頻率不停的加快,力度也加重。


    江向晚聽出關皓軒的聲音,忙找到鑰匙打開門,忐忑不安的看著同樣沒修邊幅表情凝重的關皓軒,“怎麽了?”


    “小嫂子,老顧受傷了,現在已經上了直升機,快到軍區總醫院了,你快去換身衣服,咱們現在就去。”關皓軒看到江向晚陡然變色的小臉,抻著性子補充了一句,“你別太擔心,還不知道什麽情況。”


    顧北墨……受傷了。


    江向晚手腳冰涼,像是在冬天裏,被一盆冷水澆下,夢裏的無力和恐懼感同時侵襲入骨,她咬著嘴唇忘記了反應。


    “小嫂子,你快……”關皓軒心急如焚,卻又唯恐嚇到她。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換衣服。”關皓軒的一聲嫂子,將她從心魔中解救出來。


    她要見顧北墨,她一定要快些見到他。


    關皓軒寥寥數語,把自己知道的情況都說給江向晚,他們本來是去雲城解救人質,可是卻不知道怎麽除了差錯,泄露了消息,被對方形成反包圍。


    即使是以少戰多,本來也是可以輕易取勝的,最後關頭,顧北墨為了保護失神的簡淩風才被擊中,如果不是這樣,憑借著顧北墨的身手,他自然是可以輕易脫身。


    江向晚不停的看著手機,時間過的好慢,雖然是深夜兩點多,路上行車很少,關皓軒已經開到了最高速,可是她還是覺得煎熬,一分一秒,都是說不出的煎熬。


    他們比直升機晚了一步到達軍區總醫院。


    停機坪旁邊,早就已經站滿了等候的醫護人員,都是麵色凝重嚴陣以待,顧北墨,是眾所周知的神話般的存在,對於他們而言,就是軍人最高的榜樣和信仰。


    飛機上一張擔架被抬下來,顧北墨靜靜的躺在上麵,臉上塗滿了軍用迷彩,胸膛處的迷彩服已經染上鮮血,變成黑色,擔架上,都是一片猩紅。


    很快,顧北墨被轉移到病床上,醫護人員推著病床急匆匆的去往急救室。


    江向晚剛好下車,便看到一群人從麵前跑過,她急忙追上去,從微小的縫隙中,看到了那張讓她朝思暮想的容顏。


    “顧北墨。”她怔愣了一秒鍾,瘋了一樣的衝進人群,“顧北墨,你醒醒,你醒醒。”她隨著醫護人員一起,跟著病床跑著,緊緊握住顧北墨的手,潸然淚下。


    可是他一點反應也沒有,他沒有睜眼,沒有說話,甚至連手指都沒動。


    “小姐,病人需要立刻手術,請你讓開。”


    雖然動容,可是醫生們卻不能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於是也便毫不客氣的扯開江向晚的手,江向晚眼睜睜的看著顧北墨的病床進了急救室,急救室的門迅速關閉。


    江向晚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看著眼前陌生的一群身著迷彩服的人,無力的癱軟在地下。


    “小嫂子。”關皓軒於心不忍的看著她,嘴唇微微動動,終是默默的歎了口氣。


    簡淩風呢?關皓軒狐疑的環視一周,沒有在這群軍人裏發現簡淩風的身影,隱隱感覺不對。


    “兄弟,有沒有見到簡少校?”關皓軒隨便拉過一個,問道。


    “沒有,簡少校好像沒有和我們一起上飛機。”


    壞了!


    關皓軒眉頭擰成一個疙瘩,簡淩風啊簡淩風,千萬不要衝動啊。


    江向晚低著頭,眼淚不停歇的簌簌落下,將剛剛握著顧北墨的手而染上的鮮血的痕跡,洗刷的幹幹淨淨。


    靜靜沉睡的顧北墨的樣子,重重的擊打在江向晚的心上,痛的無以複加。


    顧北墨答應過她,一定要好好的,一定會保護好自己,他怎麽就食言了?


    往日的一幕幕,走馬觀花似的在腦海中浮現,越想越痛,可是卻控製不住。


    黎明的曙光從對麵大大的窗戶中穿進來,打在同樣焦急的眾人身上。


    關皓軒揉了揉額頭,剛要勸江向晚去休息一下,手術中的紅燈,忽然滅了。


    江向晚幾乎是在同時起身,坐的時間太久,雙腿發麻,踉蹌一下,差點跌倒。


    所有人一股腦聚在手術室門口,等待著幾名中年權威醫師滿身疲倦的緩緩走出。


    “醫生,情況怎麽樣了?”關皓軒摒住氣,不由得緊握起拳頭。


    “病人胸部中槍,子彈貼著心髒穿過,萬幸的是沒有傷到心髒,手術很成功,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隻是一路顛簸,失血過多,暫時昏迷了過去。”醫生露出一絲安慰的微笑。


    “謝謝謝謝。”關皓軒鬆了一口氣,不停的說道。


    江向晚陷入手心裏的指甲也猛的送開,帶出了絲絲血跡。


    “讓一下,讓一下。”幾名護士推著顧北墨轉到早已經準備好病房,江向晚立馬跟了上去,看著顧北墨油彩下蒼白的嘴唇,等護士安置好。


    “你是?”護士長疑惑的看著江向晚,似乎隱約有點印象。


    “我是江向晚,他的妻子。”江向晚聲音喑啞,澀澀開口間,喉嚨裏也像針紮似的,鈍鈍的疼。


    “我想起來了,前不久你姥姥……”護士長自覺失言,“抱歉。”


    “沒事。”江向晚搖搖頭,等著護士長關於顧北墨下一步的交代。


    “顧中校身體還是十分虛弱,我們會派人二十四小時專門看護,你也別太辛苦。”護士長拍拍江向晚的肩膀,“吉人自有天相。”


    江向晚感激的點點頭,“謝謝。”


    護士長點點頭,招呼著其他人走出去,她走在最後,突然想到什麽,又返回來,從兜裏掏出一盒藥,遞過去,“對喉嚨腫痛有用,口含片。”


    江向晚接過,“謝謝,謝謝。”


    關皓軒打著電話走進來,看了看昏睡的顧北墨,對江向晚點點頭,又走到外間。


    “簡淩風,你他媽的先回來再說,老顧手術很順利,你別犯渾。”他盡力壓低聲音,卻壓不下心裏的火氣,情不自禁的低吼。


    簡淩風擔心顧北墨的情況,才借了手機打給關皓軒,既然顧北墨脫離危險了,他也該去給顧北墨報仇了,“皓軒,好好照顧老顧,不說了,我掛了。”


    “喂,喂,喂?”


    顯然,簡淩風掛了電話。


    低罵了一句,撥通李政委的電話,那邊剛接通,關皓軒迫不及待的開口道,“政委,是我皓軒,簡淩風現在還留在雲城沒有回來,我怕他會出事,能不能派人去強行綁回來。”


    李常州一早就接到通知,說簡淩風和莊嚴兩個營長沒有回來,無論如何也聯係不到,他正要飛過去親自去找,剛好就接到關皓軒的電話。


    “皓軒,你放心,我親自去把那小子逮回來,你們好好照顧老顧,不說了,登機了。”


    關皓軒聽到一陣嘈雜聲,李政委已經掛斷電話,這才微微放下心來。


    看了一眼坐在病床前緊緊握著顧北墨手的江向晚,歎了口氣,在外間的沙發上坐下來,想要趕走一些疲憊。


    “皓軒?北墨呢,北墨怎麽樣了?”溫晴是早晨才得到的消息,扔下手中的合同急匆匆趕到醫院,詢問了房間,進門就看到關皓軒。


    “溫姨,你怎麽來了?”關皓軒一怔,起身隨著溫晴走進裏麵,“醫生說已經脫離危險,失血過多,還在昏迷。”


    溫晴看到靜靜的躺在病床上的兒子,眼淚奪眶而出,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一把扯開江向晚,蹲在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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