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官服的男子單膝點地,行完禮後恭敬的站在下方。脊梁挺的筆直、脖頸卻恭順的低垂,昭示著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現狀。


    李奉這樣矛盾的態度,雲絮飛心知肚明。他本就沒指望蘇雷的這些死忠能聽自己的,麵上過得去就行。點頭道:“一路辛苦了,下去歇著吧。”


    李奉道:“將軍命我順路帶了幾樣東西,送給三小姐。”


    雲絮飛道:“正好,我一會兒要去見阿離,單子給我,給你一統帶了過去。”


    李奉怔了怔,沉吟不語。


    雲絮飛奇道:“怎麽了?”


    李奉躊躇片刻,道:“雲將軍,將軍臨行前吩咐,命屬下要親自將禮物交給三小姐。”


    雲絮飛給氣樂了:“什麽意思?敢情你還擔心我貪了這點子東西?好大的膽子!”


    李奉臉孔頓時一陣漲紅:“屬下不敢。隻是,這是將軍的吩咐……”


    李奉大致會遇見的困難,蘇雷也預想到一些。畢竟,李奉出身雲驍騎,衝鋒陷陣是他的專長。計謀方麵則是短到不能再短的短處。 蘇雷思前顧後,最終決定讓他帶一車禮物給蘇離。順便傳話,相信以蘇離的聰明,很快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這麽做,實際上也是向蘇離遞去了結盟的橄欖枝。聰明人就該由聰明人來應對。蘇雷知道自己不擅長計謀,唯一擅長此道,和他有交情,又比較能信得過的,隻有蘇離。


    從另一個方麵來說,他其實是在蘇晨蘇離兄妹兩人中,選擇了放棄蘇晨,轉而親近蘇離。倘若蘇雷是謀略家就會知道,以兄妹三人目前的狀態,蘇晨最為強勢力。那麽,想要保全自身力量,就必須是相對弱勢的兩兄妹結盟,這也是不被強勢長兄徹底掌控的最好選擇。


    蘇雷並不知曉裏麵的具體彎繞,但他憑本能做出了最正確選擇。這也是一種天賦。


    李奉身為武將,腦子裏的彎繞就更少。他必須和蘇離單獨麵談。輾轉反側了一晚上,想出個最笨辦法。幹脆就說是將軍的命令,要求他親自將禮物交給蘇離。為兵著,令行禁止。他是死腦筋,接了令就必須執行。其它的一概不知。


    笨人有笨辦法,李奉木魚疙瘩一樣的站在那裏,軟硬不吃,死活不退。翻來覆去就一句話:這是將軍的命令。


    他這一死強,雲絮飛縱是給氣的說不出話,到底還是拿他沒辦法,冷著臉道:“令行禁止是好事。既然是阿雷交給的最後一道命令,我也不攔你。隻是你給我記住了。這項任務了後,你就是我手下的兵,若是有半分不聽令,軍法從事!”


    李奉悶聲應諾:“是。”


    雲絮飛擺擺手:“行了行了,下去吧。一會兒出發。”跟這種人說話,腦殼都疼。


    稍時,一行人來到城主府,通報過後見到了蘇離。


    李奉上前給她行禮,說蘇雷特意命他帶來一車禮物。


    蘇離很是高興:“二哥費心了。”


    李奉將禮單呈上,素琴走到他麵前接過。因李奉是雙手托著,拿起禮單後掌心就露在了素琴麵前。素琴眼眸一凝,若無其事的轉身將禮單交給蘇離。


    李奉合了手掌。站在下首。


    雲絮飛見蘇離接了禮單,就使眼色道:“夫人,下臣有一事想與夫人相商。”說罷,示意李奉退下。


    蘇離見狀也吩咐外圍幾個侍者退下,獨留素琴一人。


    素琴笑道:“夫人,奴婢好久未聽聞家鄉的消息了,雲使臣既與夫人在此說話,可容奴婢去外頭和李隊長聊聊,打聽些故土鄉情。”


    蘇離回笑道:“這是什麽大事。你既想去,就去好了。”


    雲絮飛巴不得素琴也離開,見人走幹淨了,立時壓低聲音道:“三表妹,我這次來,是有事相求……”


    外麵庭院中,侍從們遠遠避在外圍,素琴坐於石桌旁,命小丫鬟上了茶葉與茶具,慢悠悠的衝泡,請他飲用。


    “不知李隊長有何事見教?需在掌心中寫‘麵言’二字?”


    李奉肅然道:“事關重大,我要麵見三小姐才能說。”


    素琴沉吟:“這是李隊長的意思?”


    “當然不。”李奉道,“是將軍的話,我隻是傳聲。”


    素琴思忖片刻,道:“我不好替夫人做主。這樣吧,夫人在城中有幾家店麵。明日中午你去店中閑逛,若有消息,便可知了。”


    兩人遂約定好見麵暗語。接著,便閑聊些祺地新事。


    待到雲絮飛出來時,見兩人詳談甚歡,沒說什麽,招上李奉回去。


    素琴命小丫鬟收拾了桌子,自去房中。蘇離正獨自在屋裏端坐,蹙眉沉思。


    見她進來了,拉著她道:“什麽事?”


    問的顯然是李奉。素琴不是好奇多話之人,祺地的現狀情報她們也沒斷過。剛剛這一出,顯然事出有因。


    素琴道:“說是有二公子的話要麵告夫人。”


    蘇離沉吟片刻,道:“我覺得事情不大對勁。你道雲絮飛來找我幹什麽?是想讓我說服如行嫁進祺地。他言之鑿鑿,仿若確有其事。若說如行傾心二哥,我能信。說如行願意嫁進祺地,我卻是怎麽也不能信的。她又不是糊塗人。”


    素琴道:“那便是雲二公子在說謊。”


    蘇離皺眉:“可他說,這事是雲家那位小舅舅,二哥在太初門的師父確認的。這一點上,我諒他不敢信口雌黃。”本就是半信半疑的事,偏這時候又來了蘇雷的口信。顯然事情有內幕。


    “那就見他一麵。”蘇離拍板定案,“當麵問清楚。我倒要看看那些人又在搗什麽鬼。”


    到了第二日,李奉便請假上街閑逛,買了些土特產。


    中午時分進了一家藥店,問詢可有上好的刀傷藥。要購買一批。店家拿出貨,他略略檢驗了一下,言道:“看上去倒是不錯,隻不知藥效到底如何?若是好,我是要大量定購的。”


    店家笑道:“這位定是軍爺了。軍爺不知,最近這祀城中,最好賣的便是傷藥。小店家的藥向來不摻假。您若不信,小店後院有專門試藥的兔子,軍爺盡管一試。”


    李奉道:“人命關天,上戰場是將腦袋別在腰上的買賣。最怕就是碰見假藥。我也不是疑你,隻是不親自檢驗了實在不放心。”


    店家滿臉堆笑:“應該的,應該的。軍爺請隨小的來。”領路將人請進後院。


    藥鋪店麵看著不大,後院卻非常曲折深幽。穿過幾重廊院,李奉終於看見了坐在亭中的蘇離,身旁站著素琴。


    “李奉見過三小姐。”他行禮問安。


    “行了,廢話少說。”蘇離揮手讓素琴退下,“我時間有限,有什麽就直說。”


    李奉立刻取出一封信,遞過道:“三小姐,這是將軍給殷姑娘的親筆信,我無法親自給她,隻能拜托您代為轉交。”


    蘇離收了信:“行,我替你交給她。還有什麽事?”


    李奉頓了頓,在腦中組織了一會兒語言,才道:“三小姐,將軍他要我轉告您,蘇城主,您的大哥,有不小的誌向……”


    他說的有些含糊。蘇離卻是一聽就明白了:“原來如此。我當還有個幾年呢,不想,竟然這麽快。”


    蘇晨有野心,或者說是雄心。蘇離很早就知道。因為她自己就是個一步看五十年的人。人生如棋局,有人一步看四五年,有人一步看十年。蘇晨麽,大約是一步看百年。


    隻看五十年,不是因為她眼光不如蘇晨。而是身處的位置不同,各自的棋盤不一樣。蘇離自己的棋盤小,能擺下的棋局最多五十年。但卻不表示她看不懂蘇晨的棋局。


    蘇晨想要統一天元,第一個開刀的就是祀地。這一點,她早有心理準備。隻是沒想到,蘇雷居然會朝她伸出友誼之手。說實話,她不認為自己和蘇雷的交情能好到超出那兩兄弟間的患難深情。蘇雷又明顯不是一個政治家,走出這一步,還真是令她驚奇。


    想了想,她笑道:“是因為如行?”


    隻有這個可能了。殷如行就算不找蘇晨報仇,也不會與他和平共處。蘇雷想要抱得美人歸,勢必遠離祺地。那麽,東寰島,就是他最好、也是唯一的選擇……


    理清了思路,她豁然開朗,笑道:“原來如此。二哥什麽時候和你們匯合,奪回兵權?雲絮飛呢,你們打算拿他怎麽辦?”


    李奉滿臉驚詫。怪不得將軍說不用找能言善道的人,他隻要說個大概蘇離就能明白全部。居然真的聰慧至此。


    蘇離見他發愣,又追問了一遍:“說呀,有要我辦的事麽?”蘇雷不會無緣無故將這些告訴她,總歸是有要她幫忙的地方。


    李奉憋了一會兒,才將蘇雷的原話說出:“將軍說,具體怎麽做就拜托您和殷姑娘了。讓我聽您二人吩咐。”說罷,頭低的不能再低,實在是沒臉。


    “啊?”蘇離愣了半天才回過神。合著那位就當甩手掌櫃了?萬事不問?


    悶了半天,笑出聲來:“行!好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自有主張。”


    李奉走後,她想想又笑,對素琴道:“書上說返璞歸真。二哥大約就是這性格了。他前頭將大哥看的重。萬事都聽他的。若不是出了個殷如行。位高權重,一生榮華不成問題。他那個直性子,大哥絕對能容的下。可惜,成也是直,敗也是直。正因為他直,才不能容忍大哥在殷如行身上的所作所為。二哥這個人的情太真,要麽不給,給就給全部,不容玷汙。大哥自己搞砸了。給如行撿了便宜。他現在這樣子倒也不錯,自己不用目光如炬,靠本能就可逢凶化吉。”


    可不是老天偏愛厚道人?蘇雷憑信任與本能將事情甩手,全交給她和如行辦。仔細一想,這恰恰是他能走的最好一步棋。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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